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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弈
发生这么多事,叶萧竹本以为自己会彻夜难眠。然而,或许是连日来的奔波与心惊耗尽了她最后一丝心力,她倚在床榻一侧,竟迷迷糊糊地沉入了梦乡。
梦里,又是那扇熟悉的穿,那棵熟悉的树。
叶晴心就站在那儿,面色苍白如纸,那双漂亮的眸子里盛满了化不开的悲伤。
“阿竹,为什么要害死那么多人?”
“阿竹,你害死我还不够,还要害死他们吗?”
她的长睫轻轻眨动,在如玻璃珠般透亮的眼眸上投下颤抖的阴影,仿佛下一秒就要碎裂,叶萧竹心头一紧,下意识伸手去接,手上猛地一沉!
她还未来得及看清掌中之物,“笃笃笃”的敲门声骤然响起,将她从梦境的深渊狠狠拽回现实。
叶萧竹睁开眼,掌心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可那沉甸甸的触感,却像烙印一般遗留在她的掌心,清晰得令人心慌。
“笃笃笃!”
“笃笃笃!”
敲门声愈发急促,梦中的幻象彻底消散。
“姑娘!姑娘!出事了!”门外是安宁压抑着恐慌的低喊。
叶萧竹猛地起身开门,安宁紧贴着门板,身旁的安康正无声地掉着眼泪,小脸煞白,安宁自己也强作镇定,但眼底的惊涛骇浪却怎么也藏不住。
门外嘈杂的声音逐渐清晰,有惊恐的呼救,有愤怒的咒骂,更有撕心裂肺的尖叫。
叶萧竹一个激灵,彻底清醒了。
她快步冲到窗边,探头望去,只见二三十个衣衫不整的百姓正惊慌失措地在街道上狂奔,后头紧追着一个姿势怪异的青年,那青年的动作僵硬而扭曲,四肢与躯干仿佛是被强行拼凑在一起,连最基本的奔跑都显得无比艰难。
他一瘸一拐,一瘸一拐,好不容易挪到客栈正对的街道中央,忽然,似是被云层中挣扎而出的月光吸引,缓缓、僵硬地抬起头,望向夜空,月光映照出他赤红的瞳孔与可怖的面容。
“啊——”
安康的尖叫划开夜幕,那双赤瞳缓缓朝他们看过来,青年张开血肉模糊的嘴,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鸣,摇摇晃晃地朝客栈走来。
然而——
“啪嗒。”
一只耳朵掉了。
“啪嗒。”
一只手臂应声而断。
“砰!”
青年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插着箭矢的脑袋与身子分离,“咕噜噜”滚出去老远。
马背上,于星寒手持长弓,声音冷硬,不容置疑:
“全军听令!今有奸细混入城中,散布邪毒,扰乱军心,凡奸细近身者,均被其邪毒所害,无论军民,即刻押至偏营诊治。若有抗命不遵者,以通敌论处,格杀勿论!”
他话音刚落,身旁另一匹马上的三皇子微微偏头,嘴唇微动,于星寒的神色瞬间剧变,再开口时,声音竟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为顾大局,凡今日奸细近身者,杀无赦……”
他身后的官兵领命,弓弦瞬间绷紧。
先前那群以为得救的百姓,脸上刚露出劫后余生的喜色,闻言顿时惊惧交加,不知是谁嘶吼了一声,下一瞬,所有人像亡命之徒般四散奔逃,利箭如流星般倾泻而下。
“别杀我!”
“求求你们!”
“啊!”
“救命!”
“救命——”
不会有人救他们的。
不会有人救我们的。
“安宁,立刻去把琴婆婆他们找来!”叶萧竹压低声音,语速极快,安宁浑身一颤,用力掐着自己的掌心以保持清醒,重重点头,转身飞奔而去。
安康则蹲在窗下,紧紧闭着眼睛,双手死死捂住耳朵,小小的身子抖得像风中的落叶,显然被吓得不轻。
叶萧竹走过去,伸手按在他的头顶,那剧烈的颤抖在她掌心下稍稍缓解,但窗外的屠戮仍在继续,惨叫不绝于耳,安康只能将耳朵捂得更紧。
而叶萧竹,只是静静地立在窗边,望着楼下修罗场般的景象,觉得自己的灵魂仿佛被撕成了两半。
一半在无声地呐喊:残忍!太残忍了!
另一半却在冰冷地期盼:杀干净点,若一时的杀戮能终止更大的死亡,那么今日这些人的死,也算值得。
“咚。”
最后一个人也倒下了。
莹白的月下,一切重回平静。
叶萧竹的目光从那一地尸骸上缓缓移开,抬起眼,与马背上的于星寒遥遥对视。
……
琴婆婆和阿达他们都来了。
安康被平伯抱在怀里拍着背哄,时不时听见一声啜泣。
众人围坐成一圈,死一般的寂静。
唯有窗外持续不断的“沙沙”声从未阖上的窗边传来,这声音持续很久,不知是拖动尸体的声响,还是风吹过废墟的呜咽,又或者两者皆有。
第一缕天光刺破黑暗时,寂静了一整夜的客栈里,爆发出第一声怒吼:
“他娘咧!先是封城!而后杀人!现在又关着我们!到底要做啥咧!要关我们多久咧!老子不跟你们玩咧!”
那大汉吼完,仿佛要冲出去,一群人七嘴八舌地争执起来,有的要追随,有的极力劝阻,最后“砰”的一声巨响,叶萧竹再次站到窗边,只见那怒吼的大汉一脚踹开客栈紧闭的大门,回头瞥了一眼众人,气势汹汹地就要往外冲。
“退回去!”于星寒冷酷的声音响起。
比他更冷酷的,是他身边的三皇子,那大汉半只脚迈出去还没落地,一支利箭已精准地射穿他的胸膛。
“轰——”
又一具尸体重重倒下。
没有人再想出去了。
昨夜屠杀之后,于星寒下令封锁整条街道,全城排查,他宣布,若七日内无异常,便撤兵解封,若有异常,无论是感染者还是接触者,下场与昨夜相同。
当然,违令不从者下场如何,三皇子已经做出最好的回答。
压抑的哭声此起彼伏。
风拂过叶萧竹的额发,她眨了眨眼,在书中,云城几乎成了一座死城。
一时的风平浪静,不足以改变云城的命运。
没有瘟疫,死亡也不会终止。
为了一城的人可以杀几十人,为了一朝的人也可杀一城的人。
猜忌一旦开始,便永无休止。
叶萧竹不敢赌,把安宁他们搅进来的是她,或许是因为那个梦,让她生出了恐惧,恐惧会害死他们。
不该来的。
阳光从窗户斜斜照进来,叶萧竹不再选择坐以待毙。
她走到窗边,目光穿过街道,直直望向对面的三皇子,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压抑的空气:
“三殿下。”
这三个字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包括于星寒和三皇子本人,叶萧竹无视他们眼中的震惊、疑虑,甚至是杀意。
“今云城有难,殿下为民忧心,殚精竭虑,实属贤德,小人佩服,特代我家主子,献计为殿下分忧。”
她言笑晏晏,伸出纤细的手指,指间赫然挂着一枚温润的红玉牌。
三皇子瞳孔骤然一缩,他怎能认不出,那是他那位嚣张跋扈的长姐,亲手挂在她宝贝儿子腰间的信物。
叶萧竹被请下楼,又一路被请到郡守府。
不知是对她所说的计策太感兴趣,还是对她手中红玉牌的主人太感兴趣,三皇子允诺了叶萧竹的要求,许她一路带着安宁他们。
只是到了郡守府,她便不得不与他们分开了。
……
三皇子高坐首位,手中反复端详着那枚红玉牌,看了许久,他才将玉牌还给叶萧竹,赐她落座,面色已柔和了许多。
“如今城中形势严峻,不知姑娘有何高见?”
“如今城中形势严峻,不知姑娘有何高见?”他没有直接问祝珩的下落,但如此态度,已然是笃定了祝珩与叶萧竹关系非同一般,毕竟,那枚玉牌,祝珩绝不会轻易交给旁人。
既然如此,他自然不敢小觑叶萧竹,毕竟,他母族没落,孑然一身,而祝珩不同,先不说有安庆侯撑腰,光是长公主,对这独子便宠到了骨子里,为了找他,说是倾一城之力也不为过。
虽然不知祝珩为何不现身,但只要知道他在此处,稍放些消息出去,云城的烂摊子自会有人来收拾,不仅如此,长公主还要欠他一个人情。
叶萧竹自然看出了三皇子态度的软化,她清了清嗓子,一边打量着三皇子的神色,一边缓缓开口:
“三殿下,小女子愚钝,未曾有什么高见,只是代我家主子传话罢了。”
三皇子挑了挑眉,示意她继续。
“不瞒殿下,被通缉的许兰惊和大山,乃是我家主子的座上宾,先前主子在骊城受伤,是许大夫妙手回春,救下了主子,之后许大夫与我们同行来到云城,进城之后许大夫时常为百姓义诊,偶然间发现李二不同寻常,在给他诊治时便猜测这是书上记载过的‘鬼疫’。”
“鬼疫?”
“正是。”叶萧竹煞有介事地编造着,哪里有什么古籍鬼疫,不过是她根据自己所见所闻的胡诌,“古籍有载,此疫一旦爆发,染疫者起初心神不宁,暴躁易怒,随后失去理智,发狂伤人,最终全身溃烂而亡。”
她顿了顿,观察着三皇子和于星寒的神色,见他们没有异常,便知他们信了,于是趁热打铁:
“殿下机敏果敢,睿智明达,舍小保大,乃大智慧,是我等之幸,不过百姓多愚钝,目光短浅,只怕是不明白也不会记得殿下的好,来日说不定殿下还要背上屠城阎罗的罪名,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若是殿下因此失了民心,就不好了。”
此话一出,三皇子的脸色已经是十分难看。
他又怎会不知?可若放任不管,疫病扩散,他同样是死罪难逃。
叶萧竹看他一眼,知道这话他听进去了,于是话锋一转:
“殿下,小人觉得,若殿下与百姓同甘共苦,以医止杀,失民心可转为得民心呐。”
“哦?”三皇子眼中精光一闪,“这么说,你有法子医治这鬼疫?”
叶萧竹起身,恭敬一礼,朗声道:
“不是小人,是许兰惊,许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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猪脑子太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