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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地
既然要开店,那就迅速行动起来。
许伊人做了一点小动作,很快就拿到了营业执照经营许可证等等,铺子是之前就看好的,就位于镇上的十字路□□汇处。
这里原来是有一家店的,可惜生意不景气,老板后来就关门转手了。
计划装修的时候,许伊人特意去找秋声艳,问她本地有没有比较推荐的装修。
“搞装修?”
彼时卧室里,坐在桌前的秋声艳从电脑上抬起头,想了想,给了他几个选择。
“三岔路那家卖瓷砖的花样多,小学街往左走的木具店质量不错,广场二楼家具城的样式也不少。”
“对了,”秋声艳突然想起来,“店铺门头你打算怎么弄,名字挂你们公司的名吗?”
“嗯?”
许伊人微妙地停了一下,才继续说道:“啊!对,就挂公司的名,这个让莫奇去弄。”
她不提许伊人都没注意,这个没那么重要,怎么方便怎么来吧,反正秋声艳不会在意这种细节的。
秋声艳点点头,继续敲电脑去了。
她的神情很专注,屏幕的光亮照在眼底,显得那双眼睛格外明亮。
从接触到现在,许伊人还是头一回见她拿出这样认真的工作态度。
她又在做什么呢?
许伊人见状,往她那边挪了一下,问:“在做什么?”
秋声艳语出惊人:“在找工作。”
许伊人:?
等等,她这次不是请假吗?她什么时候辞职的?方博士知道这件事吗?她都在家这么多天了为什么他现在才反应过来不对劲?
许伊人回想,许伊人反思。
哦,好像是这段时间一直在她身边打转,注意力全放本人身上了,完全没关注其它现实因素。
不过为什么这次是辞职呢?这一年似乎没有发生什么事。
想不通。
别人想不通就去问本人。
许伊人开口:“是之前的工作不好吗?”
这话说的他自己都不信。
秋声艳摇摇头,“倒也没有,”她的眼睛转过来落在他身上,给出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理由,“我只是想回家陪陪他们。”
就知道是这样。
许伊人试图劝说她:“你现在的三甲医院环境不是还可以吗,工资也还行。我记得……”
“你记得什么?”秋声艳骤然发问。
声带一下子停止振动。
女人的目光一动不动钉在他脸上,声音轻柔的不可思议,又重复了一遍,“你还记得什么关于我的事?”
空气渐渐堆积起排斥感,许伊人做了个吞咽的动作,酝踉一会儿,缓缓说道:“我记得,莫奇提到过,你毕业后就工作了。”
“我当时问过他,他说你去了A市。加上四年前见面的时候你还在A市工作,我就猜你可能一直在A市发展。”
“哦?”秋声艳挑起眉头,勉为其难接受这个解释,又去戳他前一句话,“那你怎么知道我是在三甲医院?”
许伊人:“猜的。”
二次触发死亡视线。
“我错了其实是我那天问的方岚恒确定的。”许伊人光速改口。
场面一时陷入安静。
时间的流逝中,许伊人感觉到压力如潮水一样褪去。
“少耍滑头。”秋声艳的声音就在这时钻进他耳朵里。
“得嘞。”许伊人一本正经应下。
又逃过一劫。
许伊人把心安安稳稳放好。
不过短短十几天内他就被拷问了两次,照这个频率他真的能撑到期限时候吗?
许伊人默默计算了下,好吧其实也不用计算百分百撑不过的。
那他还是安分点吧,这种事情还是顺其自然好点,好不容易才闯进的决赛圈,他可不能被踢出来。
这么一想,任务就撂一边去了,许伊人转头换另一个话题:“那你找到新工作了吗?”
“嗯哼,我打算在村里开诊所。”
许伊人觉得她在挑战自己的知识储备。
他不得不友情提示她一下,“那个,我没记错的话,你拿的应该是技师证。”
申请开诊所的负责人必须是执业5年的执业医师才对吧。
秋声艳用一种“肯定啊你傻吗”的眼神看着他。
“我当然不是负责人了,”她眼眸一弯,颇有点幸灾乐祸的味道,“我还拐了个老乡过来。”
许伊人:(°0°)
许伊人都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了。
人走了还挖个人打包带走,好像有点不道德。
可是她又只带一个人,好像还是有点良心的。
算了,左右她高兴就好。
许伊人:“你有打算就好,有需要帮忙的地方随时叫我。”
他起身正打算下线,一股不可抗力猛地抓住他的手,一拉一拽,整个身体瞬间倾倒在旁边柔软的床上。
紧接着,秋声艳的脸就占据了他全部的视野。
鼻尖隔着这个距离似有若无地摩擦着,连彼此的呼吸声都被放大,在耳边越来越清晰。
许伊人的声音一点点漏出来:“……怎么了?”
那双晶莹剔透的棕色眼睛时不时闪动,锁定男人的影像,瞳孔深处慢慢流露出满意的情绪。
这样近距离看,确实是一张让人心情愉悦的面容呢。
搭在男人肩膀上的手动了动,指尖挠过脖子上的皮肤,使男人的身体发出细微的抖动。
“你不是说要帮忙就叫你吗,”秋声艳的声音几乎是透穿他的介质在听觉上呢喃,“我现在就要你帮忙。”
“帮什么?”
“帮我提供情绪价值。”
“怎么做?”
“什么都不用做。”
微凉的发丝和温热的皮肤一瞬间就从触觉感受器传递到大脑皮层,许伊人条件反射一动,手掌碰上柔软的发丝,轻轻抚摸着她的头。
秋声艳把脑袋往许伊人的颈窝一埋,躺着他旁边喟叹出声,“就这样静静陪我待会儿。”
“……嗯。”
安静的,让人感到平和的安静。
沉浸在安静中的两人默默感受着彼此的存在。
如果可以抛弃一切就好了,什么都不用想,就这样依偎在彼此身边,一切的烦恼和忧愁都会消弭,就再也不用理会无聊的现实了。
无聊的,乏味的,忧伤的……什么呢?
一片漆黑的世界里,意识不断往下坠、向下沉,不知不觉中秋声艳就睡着了。
许伊人默默调整了姿势,让她睡得更舒服一点。
旁边慢慢散发出热源,秋声艳蹭了蹭,下意识贴得更近了。
许伊人有点新奇。
就像是在相似的图片里找不同一样,许伊人对于新的改变会下意识做对比并快速调整。
她喜欢这里。
她在这里很开心。
她不想离开这个地方。
眉头皱起,许伊人难得在脑海里打架。
服从的天性催促他完成施令者的任务,可心中的本能同样让他难以拒绝秋声艳的要求。
偏偏两边他都得罪不起,惹了其中任何一个遭殃的都是他,难啊。
这种时候许伊人就很能理解网友们的吐槽和层出不穷的表情包了。
要不你们打一架吧.jpg
许伊人:打工人叹气。
走一步看一步吧,能达成最理想的方案就好了。
——
嚯——嚯——嚯——
刀刃在白天照耀下闪着明晃晃的银光,在磨刀石的打磨下愈加锋利。
许伊人把袖子挽到手肘处,一手握着木柄,一手按住刀背尾巴尖,耐心地来回摩擦。
“小许啊,刀磨好了没啊?”
齐思敏从正大门口窜出来。
“应该好了。”许伊人拿起来,大拇指指腹擦过刀刃感受了下,可以了。
他这才把柄端对着齐思敏,“给,阿婆。”
齐思敏接过来,做了和他同样的动作,脸上一下子就笑开了,说:“磨得好的嘛,你还有点手艺。”
“没有,照到你的手艺学的。”
“那也学得快噻!”
齐思敏觉得这孩子确实是不错的,懂事又贴心,说的少做的多,也不嫌他们一家天天叽里呱啦的。
就是太有礼貌了,改天让苗苗教他活泼点。
要是这俩孩子中和一下就不错了,合适得很。齐思敏心想。
她把弯刀扔进墙角的背篼里,捞起绳子使力往后一甩,背篼就稳稳当当架背上了。
许伊人见她一副要出门的样子,不由得询问:“阿婆,你爪子去?”
“我去挖花生。”
许伊人一听就要起身:“我跟到你一起去。”
“不肖得(不用),我去一会儿就回来了。”
许伊人可不上“一会儿”这个当。
谁知道一会儿是不是天都黑了。
“那咋要的(那怎么行),我弄年轻一个坐屋头让你一个老辈子出去干活路(干活),等会儿声艳回来要晓得了不涛(骂)我。”
许伊人二话不说就薅下齐思敏的背篼放在自己肩上,坚决表示要和她一起去:“走嘛,哪块田,还要拿啥子东西不?”
齐思敏:……我收回刚才的想法。
难怪能跟小幺乖儿处一起,一样的不讲理啊。
算了,有人相帮更好,年轻嘛,有的是力气。
齐思敏也不讲客气,手指着另一面墙上靠着的一排说:“挖土肯定要拿锄头。”
许伊人依言拿来一把锄头。
“你不要弄家(这样)拿。”齐思敏一看他的动作就知道没拿过,上前来帮他调整。
她把锄头放在许伊人一边肩膀上,头在后,柄在前,让他把同一侧的手搭在柄上。
“你自己感受一下,哪个长度刚刚好两边都是平的,弄家省力点。”
许伊人试了一下,确实是。
力的平衡原理,可以出物理题了。
“走嘛。”
跟着齐思敏沿田坎一路走,来到一片绿油油田土,里头一半全是花生叶。
许伊人有一个问题:“花生不是过拔的吗?”
齐思敏点点头,弯腰扒开叶子露出根茎,“土松才好拔,不过我们这里的土硬得很,还是挖出来敲散快当点。”
许伊人恍然大悟,露出一副受教的表情。
还得是经验之谈啊。
“来嘛,锄头拿给我。”
许伊人老老实实递过去。
然后锄头结结实实在土里发出“咚”一声闷响。
只见齐思敏两脚岔开,往手心吐了点唾沫,右手握中间左手握尾端,一举一落就挖进去了。再手一提,土一撬,整个锄头往回一拉,连土带花生出来了。
看着齐思敏熟练又有劲的动作,许伊人的耳边又响起秋声艳的絮絮叨叨。
“快八十岁的老太太了,还是闲不住,一有空就往田里跑。”
“有次还在田里摔了一跤,把我给吓坏了。”
“你说让她别去吧,她心里又慌,总觉得坐久了人就生锈了,不得劲。”
“我说现在又不是买不到这些,你少折腾些。闲就跟着你那些老姐妹出去散散步。”
“毕竟年纪大了,她也确实有些吃不消,倒是听进去了一点。不过还是时不时种点小菜。”
女人的声音停了一会,再开口就像哑火了一样。
“我劝不动她,让她不做不可能的,我其实一直知道。我也清楚,她不是有多喜欢下地,她只是……习惯了。”
一辈子都在跟土地打交道,那是几乎已经融进骨血的气息。
汗水、疲惫、艰辛是大地,甘甜、丰收、喜悦也是大地。
做农活全是苦,只有短暂的片刻是甜的。
谁天生就会吃苦呢,不过是为了讨生活足温饱罢了。
安逸的田园生活本质上还是金钱堆出来的,真正的田园哪有这么好。
所以这些农民最大的愿望啊,就是供自己的后代出头,别再像他们一样做农民。
毕竟那些称赞和歌颂劳动人民的话也只能哄哄小朋友,真正的福利还是比不上其他职业的。
许伊人望着田地里的齐思敏。
他的视力能清晰地看见老人家脸上浮起细密的汗珠,随着动作慢慢地、一点点滑下来。
有的渗进她眼角的褶皱里,浸红了眼;有的掉进两鬓,沾湿了一绺绺花白的头发;有的一路滚动,汇聚到下巴,啪嗒啪嗒落下来。
只是在短短时间里就已经变成这样了。
许伊人看着满头大汗的齐思敏,突然上前夺过锄头,递给她一张干毛巾。
齐思敏偏头,疑惑地瞧他:“咋个了……”
“阿婆,我来嘛。我看了会儿感觉会了,你在旁边指导我。”
“你歇会儿,把汗擦了,免得感冒。”
麻口袋垫着的田坎上,被安置好的齐思敏一边擦汗,一边眯着眼瞧他。
男人的动作没有那么协调,但挖得仔细又小心,没有让花生头体分家。
年轻确实好啊,你看这多有劲。
齐思敏再次感慨自己确实老了。
不过老了也好,老了才能给下一代腾地嘛。
她现在啊,生活自理有工资;子女呢,家庭美满日子好;连小孙女也出息了,都成家立业了,这一生没什么可遗憾的。
齐思敏由衷地想:她现在很幸福了,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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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思敏一开始没教过秋声艳下地干农活。
但小秋声艳最擅长观察模仿了。
一开始只是在旁边看。
然后下来帮忙拔杂草。
之后会用弯刀割草。
再大一点有力气了就帮忙拿锄头。
其他喂鸡喂鸭扫地晒菜什么的更是习惯了。
齐思敏那个时候就知道,小秋声艳是最厉害的小朋友,以后也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