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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 章
“哥哥,咱们去哪儿?我想回家。”十三岁的铁牛身量弱小,已经几日未进水米,平时水嫩嫩的小脸变得蜡黄,陆玉尘心疼极了。
“等今兵走了,咱们就能回家。”他柔声安慰,顺手又往铁牛俊俏的小脸上抹了把泥巴。
昨儿村里的马丫儿就在他们眼前被今兵拉进队列,人就那么没了,他听说那些人都是疯子,只要长得有几分姿色,不论男女都不放过,他家铁牛太好看了,又这么小,他一定要看好他。
隔壁村的婶婶跟他们一起走了几日,怀里还抱着没断奶的小娃,终于倒在路边再也走不动路。
今兵就要追来了,他们会用长枪在母亲面前挑死襁褓里的孩子取乐,也不会放过奄奄一息的妇女,这个时候掉队,这对母子肯定是没活路了。
陆玉尘与心不忍,可他知道自己救不了她们,他连保住他的小铁牛都要拼尽全力。
可那个母亲就那样死死地看着他,绝望的眼神里全是祈求,他终究还是心软了。
“站在这儿别动,等我回来。”他松开抓着铁牛的手。
铁牛惊讶地瞪大眼睛,小手死死抓住他的衣角不放。
“你听话。”陆玉尘甩开他,快速将那对母子拖进山背一处高高的灌木丛。
“婶婶,我只能帮你到这里,能不能躲过今兵就看你的命了。”
等他再次回到原地,绝望地发现他的小铁牛不见了。
他逆着人群拼了命的找,拼了命地喊,喊得嗓子咳出了血,还是找不到他的小铁牛。
他后悔了,别人的死活关他什么事?河堤会不会被冲毁关他什么事?他只想带他的小铁牛回家。
“铁牛,你在哪儿啊,哥哥找不见你了。”陆玉尘满脸泪水,梦呓着哭泣。
“我在这儿,我就在这儿,陆玉尘,你睁开眼睛看看我。”铁牛怕他呛着自己,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背,见怎么也叫不醒人,狠了狠心,低头一口咬在他锁骨上。
陆玉尘倒吸一口气,终于醒过来,见魂牵梦绕的铁牛就在自己眼前,抽噎一声,紧紧将人抱进怀里。
他自己发着烧,却觉得铁牛身上冷得可怕,于是八爪鱼一样把人缠住,嘴里胡言乱语,“宝贝儿,一会儿就不冷了,哥哥抱着你呢。”
过去几个月,铁牛都是等陆玉尘睡着,才敢轻轻碰碰他,生怕哥哥知道之后更远着他,可那样偷偷摸摸,陆玉尘没有一点反应,多少有些无趣。
不像现在,这是他们重逢后陆玉尘第一次主动抱他,还是以这样要命的方式,铁牛喉结滚动,难耐地往陆玉尘身上蹭了蹭,大手肆无忌怛地在他身上探索。
陆玉尘昏昏沉沉全无所觉,口中还在关切地问:“还冷吗?”
“冷,哥哥再抱紧些。”
于是陆玉尘把脸也贴在铁牛脸上,像小时一样在他脸上亲了亲,安慰道:“哥哥在呢,哥哥以后不会再把你弄丢了。”
“哥哥是不是渴了?我喂哥哥喝水。”铁牛再也忍不住,喝了口水,低头含住眼前滚烫的双唇,贪婪地品尝着。
陆玉尘本就发着热呼吸不畅,被铁牛以这种方式喂水半点没觉得舒服,反而觉得口中空气都被人抢了去,如溺水般头脑越发昏沉,难受得只会张着嘴哼哼,直到对方将他唇舌都翻搅一遍,才得空用力喘息。
谁知一口气还没喘完,下一口水又喂了过来,如此反复四五次,他终于遭不住,伸出绵软无力的手推拒,“我不要了,不要喝水了。”
“哥哥乖,生病了就要多喝水,不可以不要。”铁牛气息凌乱,听上去比他还要难受一些,非但没理会陆玉尘的反抗,还将他两手拉到自己腰后,陆玉尘便乖乖地圈着他的腰,想给对方一些无用的慰籍。
这样不知过了多久,被喂进去的水开始发生作用,头脑没那么难受了,可身体却越发燥热起来,他扭股糖一样在铁牛身上磨蹭,口中喃喃:“铁牛,我难受。”
他也分不清是哪里难受,但是铁牛好像比他自己还清楚,一把将他抱坐起来,“哥哥忍一忍,很快就不难受了。”
恍惚间,陆玉尘以为自己正趴伏在河岩一块坚硬的大石上,双腿却泡在河水里,被河水一浪一浪地冲涮,又难受又舒服,这样不知过了多久,河浪终于平静,他被折腾得没了力气,就这样在铁牛怀里沉沉睡去。
这场大雨下了一整夜,直到第二天上午也没有要停的趋势,张成实在等不下去,带手下冒着大雨找过来时,陆玉尘还没有醒,仍然八爪鱼一样整个人挂在铁牛身上。
两人身上只盖个件半干的外袍,明显没穿衣裳,张成猛一看见这场面,扔下干净衣裳,转身招呼兄弟们出去。
“唉妈呀!走走走出去出去,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他不喊别人还没看见,这么一叫,所有人都抻着脖子往山洞里看,议论的话语比画面还有冲击力。
过了好一会儿,铁牛才黑着俊脸,抱着包裹严实的陆玉尘出了山洞,“瞎叫唤什么,大人病了,我带他快马回府,你们去找大夫。”
陆玉尘就这样无知无觉回了清河县府,再醒过来已经是两天之后,雨竟还没有停。
他慌得差点从榻上掉下来,声音沙哑地叫人拿衣裳,要去河道看水位。
“病了就好好躺着,真要溃堤,你去了有什么用?”杜秀娥拉着脸将他按回去,“别再困在那里,还得等人去救。”
陆玉尘这才想起自己本来是去打驴沟找铁牛的,他好像找着铁牛了,又实在想不起是梦还是现实,于是急切地问:“铁牛呢?”
杜秀娥冷笑,“你就知道铁牛。”
“不是我说你,若不是铁牛去得及时又对地形熟悉,你就是昏死在山里都没人知道。”一想到陆玉尘不管不顾冲进大雨里的画面,杜秀娥就心惊胆寒。
“你心里就只有你的河道,只有铁牛,从不想想若你有个三长两短,爹娘该怎么办?”她哭天抹泪地骂起来。
陆玉尘大病初醒,本就虚弱,这时被他娘一嗓子哭懵了,不敢言语。
好在听娘的意思铁牛没事,便安稳下来,等他娘骂够了才柔声道歉,“是儿子想得不周到,以后再不会了,娘别生我气。”
杜秀娥哭够了,又让陆玉尘喝了一碗药,才道:“铁牛没事,河道也没事,这下你可以放心了。”
原来打驴沟的双层河堤已经完工,险险挺过了这两日大雨,那日铁牛将人送回县府,便马不停蹄带人去河堤抢修,用竹篓装满大石,将所有可能出现的险情抢修加固一遍,各村村民见官府如此积极,男女老少全都背着家里的竹筐竹篓跑来帮忙。
从杜秀娥口中得知河堤守住了,陆玉尘放下心来,安生躺了两天,身体渐渐好转。
这几日府里人都在外忙着,倒是王大人送来的罗醒被排除在外,整日无事,总往陆玉尘眼前跑,请医问药忙前忙后,看上去十分尽心。
陆玉尘看着他一副故作骄矜又明里暗里讨好的作派,不由好笑。
其实要修的工事很多,也有些不那么要紧的,他若真想去,陆玉尘也不是不能安排,是罗醒自己嫌苦不搭腔,陆玉尘也不差他一个文弱书生,乐得白养着他,就是王义问起来,那也是罗醒知道不乐意做事,与陆玉尘无关。
“这菜怎么这么油?大人大病初愈用不了这个,拿下去换清淡的来。”
“男女有别,大人跟前有我就好,巧儿还是外头伺候吧。”
再次被赶出来的巧儿差点没气哭,“瞧他那作派,不知道的以为是当家太太呢,小爷赶我就罢了,哪里杀出来个装货,也来咱们府里卖弄。”
杜秀娥几次假装路过,偷偷往陆玉尘屋子里看,都看见罗醒穿着素色长袍凭窗而坐低头看书,时不时还要抬头同陆玉尘讨论几句,那模样虽不如陆玉尘和从前的铁牛,却也是俊俏的,两人有说有笑,陆玉尘竟像是十分受用。
“这个不省心的,怎么竟招惹男的?”杜秀娥也骂,骂的却是陆玉尘。
她本就不赞成陆玉尘娶男妻,铁牛在她家这么多年,她也只是勉强接受,要是两个儿子能解除婚约各自娶妻生子她最高兴,可若还是找个男人回来,那还不如铁牛。
偏这罗醒是王义送过来的,她又赶不得。
“你说,你们大爷是不是多读了几年书,嫌弃铁牛书读的少又长的黑,看上这个能说会写的罗先生了?”她叫来巧儿,“找人去传话,叫你小爷赶紧回来。”
这样养了几日,陆玉尘身子渐好,看看天晴,便想出门走走,罗醒亲自帮他换衣袍,刚穿到一半,巧儿过来靠在门上道:“小爷回来了。”
“他人在哪里?”陆玉尘推开罗醒,急切地问。
“小爷在河堤上好几日,回来就在他自己屋子叫了水,说是洗漱了再过来。”
陆玉尘奇怪,这段时间两人一直住同一个屋子,怎么还特意跑到那边洗漱去了?
铁牛的屋子房顶掉了之后一直没修上,这几天大雨,工人只在屋顶搭块油布应急,哪里呆得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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