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载

　　我抬头一看，才发现小燃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我们旁边。
　　她抬手抹了把眼泪，说：“好可怜。”
　　小芸也已经湿了眼，听了小燃的话后也轻声呢喃了句：“确实好可怜。”
　　或许是那句“好可怜”惊醒了谢荨梦，她身体突然一震，然后立马抽手去擦脸上的泪。我把放在我右手边的抽纸盒向她推了推，她微微愣了一下后，才从抽纸盒内抽出了一张纸。
　　“谢谢。”她笑道，“我和吴旭都是工薪阶层，手里的钱买了房子付了首付，也就没剩下多少了。两个孩子又得了那种病……”
　　“小梦，妈这还有两万块，是昨天你爸刚要回来的工钱。你拿去，给孩子治病。”谢荨梦妈妈把钱塞到谢荨梦的手里。
　　“妈，这钱我不能要。哥和嫂子……”
　　谢荨梦妈妈肃着脸打断她的话：“我让你拿着你就拿着，这事你哥和你嫂子都知道。”
　　听她这么说，谢荨梦也没再多推辞，她握着那沓钱，哑着声音喊了声“妈”。
　　“咔——”吴旭开门走了进来，“荨梦，刚刚……妈，你来了。”
　　“回来了。”谢荨梦妈妈笑笑，“那我先回去了，你嫂子专门请了假在家带孩子，我才赶过来的。”
　　吴旭和谢荨梦也没有对她多做挽留，只说要送一送。不过却被拒绝了。
　　“不用，你们好生在家带孩子吧。”谢荨梦妈妈摆手道。
　　“那妈你小心点。”谢荨梦扶着门框嘱咐。
　　“好了，我走了，回去看孩子吧。”
　　谢荨梦妈妈走后，吴旭走到卧室外听了听，确定两个孩子都没醒。才又来到客厅，在谢荨梦身边坐了下来。
　　“这是爸妈给我们的。”吴旭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存折，放在了茶几上。“他们又找亲戚借了点。”
　　谢荨梦也把那两万放了过去：“我妈给的。”
　　两人一时沉默起来，谁也不说话。只愣愣地盯着茶几上的现金和存折。
　　说实话，这些并不算多。可这对于负债累累的吴旭和谢荨梦来说，这也算得上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了。
　　但，对于医院的治疗费用来说，却是杯水车薪。
　　那病就像个无底洞，是填不满的。
　　一开始，他们还能按时带着孩子去治疗，后面便一拖再拖，等什么时候筹到足够住院的钱，什么时候再去医院。
　　最后，他们实在筹不到钱了，便只能慢慢的放弃治疗。然后，眼睁睁地看着两个孩子在他们面前断气。
　　先是小宝，后是大宝……
　　“小宝……小宝……”谢荨梦小心摇着已经咽了气小宝，“醒醒啊小宝，别睡，你先别睡……”
　　吴旭按住谢荨梦的手，艰难道：“小梦，小宝……已经走了。”
　　“我不信，我不信……”谢荨梦固执地不愿相信。
　　她一遍遍喊着小宝，只希望他能睁开眼睛看看她，再唤她一声妈妈。
　　“妈妈——”
　　一道细弱的声音，就这么猛然闯进谢荨梦的耳朵。
　　她紧紧盯着小宝的脸，有些不敢置信地询问：“小宝，是你在叫我吗？”
　　“妈妈——”那道声音再次响起。
　　不是小宝。她看得分明，小宝的嘴巴闭得紧紧的，一丝一毫都没张开。
　　“是大宝，是大宝在喊你。”吴旭忙把大宝送到谢荨梦眼前，并希望大宝能够给她带来一点希望。
　　已经虚弱无比的大宝，也谢荨梦伸出了手：“妈妈——不哭。”
　　他想去帮妈妈擦掉眼泪，但还未触到妈妈的脸，便他的手便直直往下垂落。
　　“大宝！”谢荨梦迅速接住大宝的手。
　　她两手一齐捧着那只小手，帮着那只手够到自己的脸颊，全当他已经帮自己擦了泪。
　　“大宝真棒，帮妈妈把眼泪都擦掉了。”随着话落，一滴泪狠狠砸在了大宝那只无力的手上。
　　她慌忙用手拭去那滴泪，哄着大宝道：“大宝看错了，这不是妈妈的眼泪，是……是下雨了，对，是下雨了。”
　　“呵呵，咱们现在的家，有点破。有些漏雨，不过没关系，爸爸妈妈以后一定会重新把咱们以前的家买回来，到时候大宝就又可以和弟弟一起在大房子里玩了。”
　　“来，你看看弟弟——”她抱起大宝凑到小宝面前，“你看看他多懒，早上刚起床就又睡着了。你说，弟弟是不是个小懒猪？”
　　“小梦……”
　　吴旭轻轻唤了谢荨梦一声，她却并不回应，而是继续和大宝聊天互动。
　　“大宝可不能像弟弟一样。我们要早睡早起好好吃饭，这样才能把身体养好，才能有力气学走路，你说对不对呀？大宝。”
　　谢荨梦已经停止流泪，并露出了大大的微笑：“来，我们一起喊弟弟起床。你说，‘弟弟快起床’——大宝？”
　　“小梦，你别这样……”吴旭上去拉谢荨梦的胳膊，却被她躲开了。
　　“你说话呀大宝，你怎么不说话？你是不是不爱妈妈了？你是不是不想要妈妈了？你们是不是都不要妈妈了？”
　　“小梦，大宝和小宝……都已经走了。”
　　“走？”谢荨梦终于将目光投到吴旭身上，“去哪？他们又不会走路。”
　　“对，他们还不会走路，所以他们是不会离开我的。”说着，她便和大宝一起，趴在了小宝的身上。
　　吴旭就这么泪眼朦胧地看着他们。直到谢荨梦念着，要陪两个孩子一起睡，他才忍痛将谢荨梦拽了起来。
　　“小梦，你醒醒，他们已经死了。”
　　话一出口，吴旭便压抑不住地哭了起来。
　　谢荨梦也在听到“死”字时，慢慢清醒过来：“死了，死了，都死了。”
　　“可是，那我们怎么办呢？”谢荨梦笑着说。
　　小芸依旧在默默抽泣着，小燃也在不停地抹眼泪，就连小黄也已经落了泪。
　　我也感觉胸口憋着一团气，很难受，难受到叫人不知该如何是好。。
　　“大宝和小宝还没有过两岁的生日，就去世了。我还没来得及教他们走路，他们的身子那么软，若是走路摔了该怎么办？”谢荨梦自言自语地说着，“整整一年。他们去世后整整一年的时间里，我看到什么都想哭……”

　　【篇后语】
　　“看到小狗我会想，大宝最喜欢小狗；看到小猫我会想，小宝最害怕小猫；看到别人家的孩子我又会想，要是大宝小宝到了这个年纪，是不是也会和他们一样，一起在公园里嬉戏打闹自由奔跑。
　　可是……他们死了，死了，都死了。”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