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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险环伺
9:50,棠洛提前来到区首医院重症楼下,早餐店快清理结束,她只帮彭少乌买到了最后一个茶叶蛋和一杯凉豆浆。
在医院过夜的睡眠肯定不够,光消耗心神了,早上会饿得很快,棠洛最后又跑去隔壁的蛋糕店买的一袋餐包。
拎着不少东西,她艰难在坑洼路面行走。
依旧是同一条路,直到地面上几大滴血污刺眼。
裸色高跟跨过那里,棠洛神色凝重的回头看去。
眼球的干涩刺得她眨眼不停,棠洛收起额外心绪,恢复正常脚步上楼接替彭少乌。
来往的护士医生比昨夜多,在来访册做了登记,她才换上隔离服入内。
警察已经换了一批,已经不再阻拦她靠近。
站在最外层的一道门,棠洛看着彭少乌出来。
“辛苦了。”
如她所料,彭少乌眼球发红,显然一夜未睡。
他昨晚依旧不能进入病床区域,而是待在最后一道门外过夜。
“早餐我给你放在外边了,待会打个车回去吧,记得吃了再补觉。”
“行。”,彭少乌搓着头发想缓解头脑的恍惚。
“对了。”,他叫住要往里走的棠洛。
“晚点估计会有人来接替你,是谁我也不清楚,对方主动联系我说是边家的人。”
昨夜拿到边蓝的手机,彭少乌第一时间翻阅着通讯录,发现这小子存的大部分是同事的号码,能叫来陪护的一共不超过三个。
就连爸爸妈妈的电话也没有,而这三个人,一个是彭少乌,一个是棠洛,一个是同样在重症监护室的姥姥。
正翻着通话记录,一通陌生号码拨了进来,而这通号码也是彭少乌看见的和边蓝有过不少通话,但没有被备注名字。
对方只告诉彭少乌不必再来照看边蓝,第二天傍晚会过来接替。
他差点忘了告诉棠洛,整宿熬夜实在是伤脑。
“噢,好。”,棠洛点头表示知道了。
看彭少乌锤着脑袋离开,她也收回视线继续往里走去。
白天是允许个人探视五分钟的,但棠洛并没有打算进去病房。
她不是和边蓝在病床边说好话的关系。
顶着七厘米的跟高,她站在那道玻璃窗前凝视病榻上的人。
内心谈不上畅快,因为现在她好像也脱不清关系了。
被动接受事情变得复杂,明知有巨大的危险会来临,棠洛却只能眼看着,完全看不清对方的来意。
她想让边蓝醒来,才能问清楚会有谁用如此狠辣的手段把他周围的人都害一遍才肯罢休。
也才能调查出昨晚刺伤林则的凶手。
即便林则劝她报警也查不出凶手,她还是选择了去报警立案,万一能查出这潜在的危险,她也就不用提心吊胆,不用为林则的大义凛然而感到愧疚和没用。
透绿的玻璃内,棠洛看到半躺的人眼睑滑动。
再睁开的眼睛透露着短暂的茫然,一瞬间盯在她脸上,让她汗毛竖立。
三四个病房护士跑动着,晃在棠洛的视野里。
她伫立在边蓝的眼里,已经不知道怎么挪动身体。
“家属!边蓝家属在不在!”
这之后棠洛再怎么否认自己不是监护人更不是家属都没用了,能在重症病区被推出去到普通病区本身就已经是个奇迹,她也不可能拒绝签字转移到普通病房。
喧闹的走廊里,棠洛裹挟在好几个医生护士周围,他们在前边喊着让路,身后是那两个紧随的警察。
转到普通住院楼的时候,她不免低着头走路。
住院大楼来往的眼线太杂,棠洛用长发挡着脸进了专用电梯,脚下险些被推踩,她瞄到移动病床上的边蓝仍在看着她。
两天的昏迷让他脸颊凹陷,病气缠身的神态难掩,但眼神仍旧固执发亮。
“谢谢,等晚些他的监护人到了我会提醒去补手续。”,棠洛送走最后一个护士,大堆照顾的话她把脑袋都听乱了。
转身差点撞上站在门两侧的警察,棠洛欠身道歉,挤过俩人中间推门进入。
刚关上不厚的病房门就听见外边训斥着想凑过来看热闹的患者,普通病区出现俩警察,很难控制吃瓜群众的好奇心。
“你怎么来了?”,一路上都没说话的边蓝在病房剩下俩人的时候才问她。
棠洛看了一眼他旁边的椅子,没有选择走过去,在门口这一侧的沙发坐下。
珠光缎面的无袖连衣裙把她装扮得大方优雅,耳朵及脖子上珍珠泛出金色光泽,就连脸上的妆容也是如此光鲜,把她和病床上刚恢复些人气的边蓝对比得太强烈。
“和彭少乌换完不久,没有一直待在这里。”,棠洛知道他在想什么,为了避免边蓝自作多情,她一步到位地解释清楚。
没料到他能在自己呆的时间里醒来,棠洛也没有过跟他平静共处一室的经历,所以两句话过后,他们再没有话需要说。
如果不是林则昨晚提到的,持刀的人可能与边蓝的仇怨有关的话。
而边蓝同样,也想问很多自己昏迷期间的问题。
“你最近是不是惹上麻烦了。”
“我姥姥她怎么样?”
同时问出口那一刻,病房气氛更差。
棠洛皱起眉头,抵触这种诡异的默契。
“你姥姥还在重症病房,短时间…没办法醒来。”
刚才护士除了嘱咐照料边蓝的事项,还说了赶紧通知家属,让来重症病区也看看老人家。
以防有什么事情需要紧急和家属商量的,言外之意就是情况依旧危急。
“知道了。”,边蓝黯下神色,显得更为颓废,靠到身后的枕头不再动弹。
“你走吧,我自己可以。”,他盯着窗外的绿树说话,游离在外的状态并没有能照顾自己的说服力。
沙发上的棠洛跟着他的视线看去,片刻才继续说:“我没有想要留下来,只是我也想知道谁袭击的你,才能抓到跟踪想刺伤我的凶手。”
她扭头的脖颈绷紧,平和却不释然地阐述自己的决意。
边蓝意外地看了过来,双眼检查起她明显的露肤处,语气也不再自弃:“谁伤了你!”
他想下床来,却被剧烈摇晃过后的头脑再次疼到无力起身。
“你不用这么急,我没什么事,但我的亲人受伤了,还伤得不轻。”
“昨晚我已经报警,只希望你能处理好自己的麻烦同时也积极提供些线索,好让凶手早日落网。”,棠洛定定看着他的焦急,止不住在内心埋怨为什么边蓝总要给自己带来厄运,看向他的眼神也变得阴冷。
但事情还未调查清楚,棠洛也无法断定边蓝是事情的起源,只能低下头避免暴露自己的偏见。
“对不起棠洛。”,边蓝放弃下床的想法,半靠在床头,万分愧疚看着坐在那里隐忍情绪的她。
他消瘦的面颊也开始剧烈起伏呼起气,明知是自揭伤疤也想多说几句抱歉。
边蓝没想到自己的重新出现,也会把环伺周围的危险带给她。
“我家里出了些问题,他们是我父亲的仇家。”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会再出现在你周围。”,边蓝哭着道歉,忍受颅脑的痛意声泪俱下。
如果除了喜欢外,还会有很多事情会让棠洛产生负担与麻烦,那再没有什么必要坚持。
兴许是男人哭得太窝囊烦人,也可能是棠洛总容易被短时的心软坑害。
“行了。”,她开口打断边蓝的道歉,不想再听,也听不清他黏黏糊糊地哭腔,更没有义务倾听。
“如果你真心要弥补,就在警察那里坦白你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
“然后你走得越远越好,不要出现在我眼前。”
州域区每一个老百姓都听闻过边家的手腕,在饭桌上也早不是什么新鲜事。
但有仇家这事,还是棠洛第一次在明面上听到过。
十几年来已经融入当地政权的边家有的是人脉和资源,摆不平的无非就是信息不流通的时代做过那些脏事留下来的痕迹。
不会有第二股势力还能和边家做对,只有一种可能,内部失控。
哭着笑的人最后深深看了一眼棠洛,点头答应了不知道她说的哪一件事。
病房门咔嗒一声,走进来一位女性,身着职业西装手拿黑色公文包,灰色外套下是直筒贴裁的长裤,疏离理智的面上架着薄薄一副窄框眼镜。
时间早就来到傍晚,转移病房花了大半天,棠洛也早就看到窗外的落日余晖。
“你好,我是边蓝先生的律师,感谢您的照顾,现在您可以离开了。”,田瑾朝门口方向伸手送客,笑容浮于表面,只是在维持职业礼仪。
而棠洛也并未犹豫,离开的高跟鞋声没停过,直到消失在病房中。
边蓝听到门口传来声音,冷冷说着:“你来做什么,滚。”
眼见那人还站在那,他又吼着摔掉床边唯一的物品,保温水壶砸在地上,瓶身因为使用太久立刻破裂,流出滚烫热水。
然后再无任何东西能给他发泄情绪,这份情绪是他意识到失去已经开启并且无休无止,甚至还会有更无法接受的结果马上就会被带来。
一米七的田瑾踩着低跟皮靴也有一米七五,瘦高的身型和高颧骨的脸衬得她的沉默更为压迫。
她和边蓝的姐姐同岁,注定走不出山路的幼年在失去父母亲后,被边家挑中培养作为棋子之一。直到几年前回国才正式加入边家的法律团队,至今只剩她一人苦苦支撑边家的表面荣耀。
而田瑾会出现在这里,只能证明一件事,边家已经没有能下决定的人了。
“齐环南女士已经救治无效,在17点08分宣告死亡。”,田瑾机械地念着重症监护室老人家的死讯,冰冷无情的语气像极了边家那些人的嘴脸。
现在是17点39分,也就是30分钟前,边家唯一一位行善积德的人与世长辞,从此与边家彻底脱离了关系。
老人努力了半辈子想挽回边家的口碑,又花了差不多十年在疾病和心灰意冷中度过晚年,最终离去的原因竟也逃不过边家带来的因果。
“你没有时间伤心,边叔让我今晚务必带你坐上飞机离开这里。”,田瑾放下腕表,距离起飞还有三小时。
刚刚还暴怒的人停止了撒气声响,撑着床头站到地面,不太灵活的四肢导致边蓝走得辛苦,钻心的痛爬满全身。
“你说什么?”,他缓慢地走近田瑾,赤红眼球快要夺眶而出。
边蓝不允许姥姥的大名被当作牲畜一样无情宣告生死,短短两句话概括她半辈子遭受的痛苦与磨难。
名门出身的姥姥赶上动荡时期,与丈夫好不容易挨过饥饿,在流离失所的日子里仍坚持生下腹中女儿落下终生难孕的病根,但却未曾想女儿变得不知廉耻、风流成性,最终未婚生育,还非要嫁给地痞流氓出身的女婿。
替边家给受欺压的老百姓十几年如一日登门道歉,却被当作扫把星人人喊打。丈夫被气得早早离世,她仍坚持唤醒那个利欲熏心、不分黑白的女儿要好好对待孩子。
齐环南生活窘迫自顾不暇的情况下仍不计前嫌的抚养边蓝,给他唯一一丝善意的教导。
“我不走,让我去见姥姥。”,他挪动着瘸伤的腿,一心往门口去。
控制不住的悲伤让他没走两步便摔倒地上爬。
田瑾低着眼睛睨望,没有伸手搀扶。
边蓝在地上猛锤,嘶吼着怒喊,直到手上失去知觉,血迹斑斑印在瓷砖面。
“边家所有人都该死,可偏偏为什么是我姥姥!!”,他愤恨着扭头看去,嘴里淬上同样的恶毒:“田瑾,你也该死,为边家洗掉这么多血债,你早就不是人了。”
“你主子都死了,你怎么不跟着去死?”
边蓝嘴里的主子是边家臭名昭著的源头,边天诃。
说完,他朝地面疯狂撞击,一下两下的力度给自己下了死手。
还未生痂的头部很快又渗出红色,淌流到边蓝的下颚。
而田瑾依旧保持站立,看他自求死路,看他诠释着边家血脉的疯魔。
“边蓝,你不愧是边家保护的最好的儿子,愚蠢、妄为。”,田瑾拿出手机通知楼下的保镖上来带走他。
大脑的保护机制会阻止身体求死行为,边蓝的撞击力度弱下来,一下一下磕在血泊中,垂死挣扎。
挂掉电话后,田瑾磕着鞋声上前两步蹲下。
“以前我就觉得你很幸福,不必缠斗于家族事务,拥有呼风唤雨的本事。最重要的是,所有人都愿意哄着你,瞒着你,让你无忧无虑。”
在差不多的年纪,十五岁的田瑾在魔鬼培养下就明白如何跟对方谈到最大筹码,如何干净利落处理一条人命。
她的确不是人了,更像一台永远为边家运转的机器,反正命都是边家给的,追究太多反而让她分心。
而十岁的边蓝还沉浸在不被爱的痛苦里,生活优渥的同时只想着如何分担爸爸妈妈的烦恼,让爸爸妈妈重归于好,每天陪他唱童谣。
本来就是为他打造的美丽世界,可以远离人心,拥抱平凡,主人公却仍不知足。
“边叔的死讯晚些会传出,但你要是不走,不仅会死得一样惨,刚刚离去的女士也免不了被殃及。”,田瑾掐拿他最后的弱点,看他眼泪和血液交织后释怀地微笑,寒凉嘲讽。
那位人物说的竟然是对的。
用棠洛来警告边蓝活着离开,一定会奏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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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医院开始散去人潮,住院楼一路出去便连通着取药和门诊大厅。
已经对人烟稀少的小路产生阴影的棠洛这次选择往人多的地带走,路过叫号的取药区,两声叹息留住她的目光。
捂着口罩皱眉的样子很像一些跟不上时代的家长,并不知道在偌大的就诊区域要去往什么地方获取医生诊断。
棠洛和对方对上视线,还未开口,对方便上前来朝她询问:“姑娘,你知不知道这药在附近哪个药店能买?”
有些昂贵的进口药品不一定能在医院取到,也就产生了医院周围必经营成排药店的现象。
“阿姨,您这个去门口药店问问吧,我也不太清楚。”,棠洛抬头看了一眼略矮一些的女人,口罩上的眼睛并没有生病的疲态,反而炯炯有神,还有些精明强势。
因为对方看起来和妈妈差不多的年纪,棠洛才愿意帮忙,但现在更为防备的戒心让她不得不重新审视面前人的来意。
对方哎哟了一大声,捂着大腿:“我这骨头啊,做过手术,这最近又开始疼了!来这医院看半天把我赶出去也没给个说法!就让我自己去买药吃,你说说这一点责任心都没有的嘛!”
棠洛迟疑片刻,最终还是搀扶住这位阿姨的手:“我带您到外边吧,反正我也是要出去。”
一路上的寒暄才逐渐让她放下了防备,听起来对方的确就是个后遗症复发的患者,又没有子女陪同,不好挨家问药。
“阿姨,那我就送您到这,我先回去了。”,她放下对方的手,还嘱咐着穿长裙的情况下不要踩到裙摆再摔跤了。
身着艳丽衣裳的女人笑弯了眼睛,说话慈爱:“小姑娘你一看啊就是家里人教得特别有礼貌!阿姨感谢你!”
棠洛措不及防被对方在脸蛋上摸了两下,腼腆地笑着。
“没事,阿姨您去吧,我走了啊。”,棠洛拉开路边的出租车,挥手道别。
待蓝色出租车离开,空出来的车位又停进来一辆长款轿车,却不是州域区的车牌号,小金人车标更显得与老市区的环境格格不入。
严密合紧的车窗漆黑,不透车内人形。
驾驶位的范数降下车窗开口:“裘女士,江总有请。”
被叫做裘女士的人扯下闷热的医用口罩,露出粉面扯笑。
年龄奔五后动用科技的痕迹一笑便暴露,未愈合完毕的刀口痕导致她笑容僵硬,只有眼睛弯弯,像吃人血的蛇蝎露出精光。
土气的大红针织帽和黑色长开衫也被她卸下,随身携带香水瓶的她朝手腕喷洒涂抹,成瀑卷发甩动而下。
裘玉扭出旗袍的腰臀位,一把拉开后排车门,把身上的刺鼻味也带了进去。
车辆未进主干道,开上城郊高速疾驰。
“京槐,很久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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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新人物出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