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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碎的面具与最后的疯狂
最后的三天,像是在刀尖上跳一场无声的芭蕾。每一分每一秒都充斥着令人窒息的紧张和伪装的疲惫。
凌玥将周谨信息里的每一个字都刻进了脑子里,然后强迫自己将其深埋,表现出比以往更加“乖巧”和“依赖”的姿态。她不再试图打探任何消息,甚至不再多看窗外一眼,大部分时间都只是抱着膝盖坐在床上,眼神放空,或者盯着那台只能播放无聊节目的电视机,像一个被抽走了灵魂的漂亮人偶。
她吃得很少,睡得也很浅,苍白的脸色和眼底淡淡的青黑无需伪装。这种由内而外散发出的脆弱和麻木,反而成了最好的保护色。
吴妈似乎对她的“安分”感到些许意外,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巨大压力挤压下的麻木。她依旧严格执行着看守任务,但眼神里的焦虑与日俱增,进出病房的频率更高,接电话时的语气也越来越紧绷急促。从她偶尔泄露的极度压抑的叹息和更加难看的脸色中,凌玥能感觉到,外界的风暴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升级、逼近临界点。
林寂始终没有出现。
但她的存在感却无处不在,如同阴云般笼罩着整个楼层。有时深夜,凌玥会被楼下隐约传来的、摔碎东西的刺耳声响惊醒,或者听到电梯频繁上下、承载着不知是求助还是逼宫的人群的沉闷运行声。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大厦将倾前最后的、死寂般的疯狂。
第二天下午,凌玥正在假装小憩,病房门被猛地推开,撞在墙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凌玥吓得猛地坐起,心脏骤缩!
门口站着的是林寂。
几天不见,她几乎变了一个人。原本一丝不苟的盘发有些散乱,几缕发丝垂落在苍白的脸颊边。身上那套价值不菲的套装起了褶皱,甚至沾着些许不明的污渍。最骇人的是她的眼睛,里面布满了血丝,瞳孔缩紧,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穷途末路的火焰,深处却又是无尽的疲惫和一种被彻底撕裂的绝望。
她周身散发着浓烈的酒气和一种冰冷的、毁灭性的气息。像是从一场惨烈的败仗中厮杀出来的伤兽,伤痕累累,却更加危险。
吴妈跟在她身后,脸色惨白,想说什么,却被林寂一个冰冷的手势制止。
林寂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刀子,直直射向床上吓得缩成一团的凌玥。她一步步走过来,脚步有些虚浮,却带着千钧的压迫感。
“看到我这副样子……”林寂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浓重的嘲讽和自暴自弃,“你是不是很得意?嗯?”
她走到床边,猛地伸出手,不是掐下巴,而是狠狠抓住了凌玥睡衣的前襟,几乎将她整个人从床上提起来!
“看着我!”她低吼着,喷出的气息带着酒液的灼热和一种冰冷的疯狂,“看看你伟大的主人,现在像条丧家之犬!你满意了吗?!”
凌玥吓得浑身发抖,眼泪瞬间涌了出来,拼命摇头:“我没有……阿寂姐姐……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林寂嗤笑一声,笑容扭曲而痛苦,“我快要被你们逼死了!你们一个个……全都盼着我死!”
她的目光猛地扫向床头柜,上面放着凌玥几乎没动的水杯和药瓶。她像是找到了发泄口,猛地一挥手!
“哗啦——啪!”
水杯和药瓶被狠狠扫落在地,摔得粉碎!水和药片溅得到处都是!
“吃啊!怎么不吃?!”林寂盯着她,眼神骇人,“是不是也在等着看我彻底垮掉,好跟你那个周谨里应外合?!说!他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还是你从一开始,就是他派来的?!”
她的怀疑和怒火终于彻底爆发,如同积压已久的火山,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倾泻而出!
凌玥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她知道了?她查到什么了?
“我没有……我不认识什么周谨……阿寂姐姐你相信我……”她哭得撕心裂肺,语无伦次,所有的演技在这一刻都变成了最真实的恐惧和求生欲。
“相信你?我拿什么相信你?!”林寂猛地将她掼回床上,自己也因为酒精和情绪激动而踉跄了一下,扶住了床柱才站稳。她喘着粗气,血红的眼睛死死瞪着凌玥,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
“我为你做了那么多……我把你圈在身边,保护你,给你最好的……甚至……”她的声音忽然哽了一下,像是被什么巨大的痛苦堵住了喉咙,眼神中出现了一瞬间的、极其复杂的破碎感,“……甚至因为你……动摇了我早就该下的决心……”
她猛地顿住,没有说下去,只是更加用力地攥紧了床柱,指节发出咯咯的轻响,仿佛在极力克制着某种即将崩溃的情绪。
凌玥被她话语里那未尽的、充满痛苦和挣扎的意味震住了,一时间甚至忘了哭泣。
林寂深吸了几口气,似乎强行将那股失控的情绪压了回去,但眼中的疯狂却更加炽烈。她忽然松开床柱,摇摇晃晃地走到那个之前放着反向相框(如今早已收走)的位置,猛地拉开抽屉,从最里面掏出了那个相框!
她将相框狠狠拍在凌玥面前的被子上!玻璃面朝上,照片上那个笑容温暖的女孩和眼神冷冽的少年林寂,再次清晰地呈现在凌玥眼前。
“看着她!”林寂指着照片上的女孩,声音颤抖着,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疯狂,“你不是想知道她是谁吗?嗯?你不是长得像她吗?”
凌玥的心脏狂跳,看着那张照片,大气不敢出。
“她叫林晚……我的妹妹……”林寂的声音忽然低沉下去,带着一种磨砂般的粗粝感,“我唯一的……妹妹……”
她的手指抚摸着照片上女孩的笑脸,眼神变得恍惚而痛苦,仿佛陷入了某个遥远的噩梦。
“就是因为你们这些……这些像她的人……总是那么脆弱,那么需要保护……那么容易就被摧毁……”她的声音里充满了刻骨的恨意和一种无法言说的悲伤,“所以她才死了!为了保护一个长得像她、被欺负的小孤儿……她冲出去……然后就再也没回来……”
她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像是无法承受那回忆的重压:“那个孤儿……后来也消失了……就像从未存在过……只剩下我……只剩下我一个人……”
她猛地抬起头,血红的眼睛再次死死盯住凌玥,那里面翻滚着爱、恨、痛苦、执念……种种极端情绪交织成的、令人胆寒的疯狂。
“所以你明白了吗?!”她几乎是嘶吼出来,泪水终于无法抑制地从她那通红的眼眶中滑落,与她疯狂的表情形成一种诡异而可怕的对比,“我不能再失去了!我绝对不能再让任何一个‘像她’的人从我眼前消失!不管用什么方法!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你是我的!你必须是我的!只有把你牢牢锁在我看得见的地方,你才是安全的!我才不会……不会再经历一次那种失去……”
她的逻辑扭曲而偏执,却带着一种毁灭性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真情实感”。
凌玥彻底惊呆了。她终于明白了林寂那变态占有欲的根源,明白了那张照片的意义,明白了自己为何会被特殊对待。那不仅仅是因为一张相似的脸,更是因为一段刻骨铭心的创伤和一种近乎病态的执念与恐惧。
林寂不是在透过她看别人,她是想把她变成一道符咒,一个慰藉,一个再也不会消失的“林晚”的替代品,用来镇压她内心深处无法愈合的伤口和恐惧!
这一刻,凌玥竟然对她产生了一丝极其复杂的、难以言喻的情绪——有恐惧,有愤怒,有同情,更有一种深深的悲哀。
林寂发泄完,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身体晃了一下,几乎站立不稳。吴妈赶紧上前扶住她。
林寂靠在吴妈身上,喘着粗气,目光依旧死死锁着凌玥,但里面的疯狂渐渐被一种巨大的、濒临崩溃的疲惫所取代。泪水无声地滑过她苍白的脸颊,冲淡了之前的凶狠,显出一种罕见的、脆弱的破碎感。
她看着凌玥,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却带着一种最后的、偏执的确认:“你不会离开我的……对不对?你会一直陪着我……像她一样……”
凌玥看着她流泪的脸,看着她眼中那深不见底的痛苦和绝望,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一时间竟说不出任何话。
拒绝?立刻就会被她彻底摧毁。答应?则是将自己永远囚禁在这扭曲的地狱。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对峙中——
“砰!!”
一声巨大的、沉闷的撞击声猛地从楼下传来!紧接着是刺耳的警报声骤然响起!打破了医院死寂的伪装!
混乱的脚步声、男人的呵斥声、某种东西被打破的碎裂声……瞬间如同潮水般涌了上来!
来了!周谨的行动!就在这个时候!
凌玥和林寂的脸色同时剧变!
林寂眼中的脆弱和泪水瞬间消失,被一种极致的、冰冷的狠戾所取代!她猛地推开吴妈,站直身体,如同被触及逆鳞的猛兽!
“果然……来了吗……”她喃喃自语,嘴角勾起一个疯狂而绝望的弧度。
她的目光最后深深地、复杂地看了凌玥一眼,那里面包含了警告、决绝,还有一丝……难以解读的、仿佛诀别般的意味。
然后,她猛地转身,对吴妈厉声道:“锁好门!无论发生什么,不准出来!不准让任何人带走她!”
“是!”吴妈的声音带着决绝。
林寂头也不回,大步冲向门口,她的背影在警报器的红光闪烁中,显得决绝而疯狂,仿佛要只身去迎接一场注定毁灭的终局。
病房门被重重关上,落锁声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沉重。
门外,是骤然升级的、如同战场般的混乱声响。
门内,凌玥瘫坐在床上,听着耳边震耳欲聋的警报声和混乱声,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炸开,手心里却紧紧攥着被角,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最后的时刻,终于到了。
她看了一眼被林寂拍在被子上的那个相框,照片上林晚的笑容依旧温暖,却仿佛带着一丝悲悯。
凌玥猛地闭上眼,再睁开时,里面只剩下冰冷的决绝。
她掀开被子,目光落在了床头柜上那个被打翻、但底座似乎还能用的金属台灯上。
制造混乱……吸引注意……
就是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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