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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一周后,越人收到来自梓鸢阁的口信,宇文阿姊相约前往庾家书馆拜会庾伯潭馆主。越人想着,今日只是陪伴阿姊前去学习修缮古书的小妹,没必要弄得太过兴师动众。便一个人轻装简服地走去了梓鸢阁,在门口等候宇文阿姊一起出行。
“那日赠我的书是如何找到的?”宇文姊鸢问一旁撑伞的越人。今日有些零星的小雨夹雪,自己怀里揣着书盒子,越人便撑起伞将二人罩住。
“是依照一位婆婆,也是我的老师凭脑中的记忆誊写下来的。”越人如实相告。
“凭记忆就能把书背下来?”宇文梓鸢收书多年,还从未见过有这般能为之人。
越人见阿姊惊异,笑着说:“当日曹操问文姬:‘闻夫人家先多坟籍,犹能忆识之不?’文姬曰:‘昔亡父赐书四千许卷,今所诵忆裁四百余篇耳。’操曰:‘今当使十吏就夫人写之。’文姬曰:‘女之别,礼不亲授。乞给纸笔,真草唯命。’于是缮写送之,文无遗误。这世间有才学的女子甚多。我结识的那位婆婆可是一座宝库。近来我一直在想,若是日后有机会自立门户,想建一个书局专门收集散落在民间的藏书,再加上婆婆脑中的存项必然是汗牛充栋的大宝库。”越人说起自己的理想眼里都闪着星星。
宇文梓鸢见到如此有风骨又如此特别的女孩子十分喜欢。她那种潇洒跳脱、不拘泥于世俗的想法和敏慧的才情让自己对人生有了另一种感知:生活不只有独耸小楼般的孤芳自赏,也可以肆意江湖、任情遨游。
“倘若真要自建门户记得提前告知我,定然要造一间专属于你的书局。”宇文姊鸢的脑中好似已经有了一个蓝图,一座独属于越人的小楼拔地而起。二人便顺着这个话题聊了起来。宇文梓鸢并非真正意义上的少言寡语之人,当说到自己喜欢擅长的话题,那便是侃侃而谈,听得越人心悦诚服。论琴技徵和居首,论经史词藻易婆婆第一,若论营造那便无人可出宇文阿姊其右。自己是何其有幸,竟能结识此等精灵神秀的女子们!与之相呼应的,宇文梓鸢的心中也升起了觅得知音之感。庄子叹:“万世之后而一遇大圣,知其解者,是旦暮遇之也。人生得遇知己比得遇良人更难得。良人如舟可载渡红尘风浪,纵非灵魂至契,亦可同担风雨。倘获有幸得一知己,便如照见魂魄。平生知心者,屈指能有几?”这些想法在宇文梓鸢的脑海中穿梭着,以自身经历来看良人是无了,还误了半辈人生。听之瑞说起过,越人有一个叫之羽的小良人,真心期盼可将自己那半生蹉跎转化成福报,为这二人的未来添彩。
??
姐妹俩撑着伞一路攀谈着来到了位于洛河北岸的皇城东侧修文坊的庾家书馆。农历二月的洛阳城,占据了半条街的粉墙黛瓦已浸透在墨香与寒梅的清冽里,这座举子们向往的圣殿,亦是春闱前最后鏖战的沙场。原属三户宅邸,现被打通形成“左肆右塾中讲堂”的庞然格局。五间三启的乌木大门上悬“庾家书馆”四个金灿灿的大字。东西两厢各分私人讲堂,中庭讲经堂是可纳百人的大教室。越人跟着宇文阿姊在庾府小厮的指引下一路进入内堂。来至一间小楼上写“千卷楼”,这便是庾伯潭先生藏书看书的地方。此时庾先生已然立在楼前,等待着客人的到来。
这是越人第一次见少陵的父亲。确如阿瑞所说,父子无论身高、样貌都十分酷似。虽人到中年,但眉宇间的儒雅和长髯飘飘的风材十分契合了当世大儒的名望。庾馆主首先向宇文雅人行了常礼,又见她不是一个人来,旁边还跟着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宇文梓鸢介绍道:“庾馆主,这位是小妹越人,对修缮古籍善本十分有兴趣,所以今日便一同来希望可以学习一二。”
越人向庾馆主深施一礼,没有说话,更没说同庾少陵相识。庾先生听闻此言便将二人让至自己书房内。家下人奉茶招待,越人环顾了庾先生千卷楼的内部。面积比程府的凝泥轩大了不止三倍。说千卷一点也不违和。三层楼中间有楼梯盘旋向上,每一层都是卷帙浩繁、充箱盈架。先前听人说起洛阳宫城内的昭文馆都不如庾家私人藏书的规模。自己虽还没见过国家图书馆,单看这千卷楼的藏书可谓是“青编山积,缃帙云屯”,若是有机会定要带易婆婆来参观一二。
庾馆主见这俊俏的小姑娘四下打量自己的书房觉得有趣。平日见的都是要科考的学生子弟,难道这姑娘家也喜欢藏书?宇文梓鸢将带来的需要修缮的书籍摆在桌案上说:“感念庾馆主相助,这便是要修补的书籍。”没有多余的客套话,来了就得干正事,庾馆主看的出宇文雅人就是这样的性格,不做作、不世故,挺好。
首先上眼的便是那本从程庐馆收的《洛阳伽蓝记》。庾馆主穿上了工具服,是两个套袖和一件围裙。这本《洛阳伽蓝记》表皮纸张已经脆化,若用手翻动定会崩碎脱落。庾馆主从自己的工具包里摘出一个小竹镊子,轻轻地夹起翻动张页,仔细辨别内里纸张的质地、纤维、墨迹留痕和蛀洞。
“此书破损达八成,想要恢复需镶衬法和挖镶法一并使用。”庾馆主一面介绍工序,一面开始了工作。“镶衬法是为破损书叶提供整体承托力,修复撕裂、脆裂等问题的同时尽量保留原貌。”说完便取出软毛刷轻扫书叶背面除去浮尘。对卷曲处哈气润湿,局部展平褶皱。按原件厚度选薄韧棉纸作为衬纸。接着,打开一个小坛子,里面是加入了黄柏水调配的小麦淀粉浆糊。将书叶背面朝上铺平,衬纸上刷一层极薄且匀的浆糊,覆于书叶背面。用棕刷从中心向四周扫平排出气泡。然后把衬纸边缘余料裁切整齐。
“挖镶法是用来修补纸张上的蛀洞。”说完便先将受损书页小心拆下,清理书页上的灰尘、污渍和虫卵残留,将书页展平。从工具袋中找出一把锋利的马蹄刀沿着蛀洞边缘,将整个蛀洞区域整齐地挖掉,形成一个边缘清晰、形状规则的小方块。挖的范围会略大于蛀洞本身,确保移除所有受损、脆弱的边缘,只留下坚固完好的纸张。挖孔的边缘必须干净利落。找一张尽可能接近原纸的纸张作为补纸,精准地裁剪一块下来。将裁剪好的补纸小心地垫在书页背面,对准挖孔的位置镶入补纸。此时,从书页正面看,孔洞被补纸挡住;从背面看,补纸完整覆盖于孔洞上。再用细毛笔蘸着小坛子里调配的稀薄浆糊精细地涂抹在挖孔边缘与补纸重叠的微小区域。
“这里要注意,浆糊的用量需斟酌再斟酌。只粘边缘避免涂抹过腻导致纸张变形,那便会留下明显痕迹。”庾馆主边处理破洞边将重点一一道出,一旁的宇文梓鸢和缮越人都屏息凝神观赏着庾馆主行云流水般的操作。只有经常做这些活计的人才能达到如此精细的程度。当所有可逆的破损之处都被巧手修补完成后,庾馆主直起腰身深呼一口气说:“古籍修复是以抢救为主、治病为辅、整旧如旧。这书还需压平、阴干,得过几日才可翻看。”
宇文姊鸢同越人见大功告成,欣喜地对视一眼。这时候,家下人上来说公子来向老爷问安。说完庾少陵从外头走了进来,一见父亲正在会客,客人中竟然有越人姐姐。小庾忙上前施礼,先跟父亲问安,然后同越人和一旁的雅人问安。
“越人姐姐难得来我们书馆,定要留下来一起用膳呐。”少陵对越人的感恩之情溢于言表,只是没成想今日会成为自己父亲的座上宾。
“今日是陪同宇文阿姊到府上,庾馆主盛情,为阿姊修补书籍。少陵啊,这位便是营造世家宇文家传人姊鸢雅人,你来见见。”越人本不是一个好事之人,但今日这个场合,觉得让小孩儿先认识一下阿姨是好事。
庾少陵听闻立刻上前躬身施礼拜倒说:“庾家少陵见过宇文雅人。”
宇文梓鸢这才知道原来他们是认得的,连忙叫起身说道:“少陵不必多礼。”
“父亲,今日有贵客盈门,儿子想设宴款待可好?”
庾伯潭先生见儿子如此热情招待自己的客人也算稀奇,笑着说:“吾儿今日可周到,那便去安排吧。”
社恐的宇文阿姊实在是搏不过越人和少陵的邀请勉强留在庾府上用饭。原来庾府同庾家书馆只一墙之隔,是另一套院子而已。平日庾伯潭先生从家里到书馆上班穿过角门便是。少陵自己去厨房跟家下人一起张罗着饭菜,庾先生同宇文梓鸢和越人在府内的暖阁叙话。
“少陵极少如此招待客人,他性格随我,平日不爱见人,只愿意同自己的那班小子们游玩。”
“庾公子与舍弟十分投契,我们也见过几次。少陵是否也要去科考进士科或明经科呢?”越人问道。
“他若想去便去,我觉得把握不大。特别是这两年,这孩子的心思是一点儿没放在读书科考上。若考试无望,不如早日定下心成家,也省了我整日为他操心。”
“庾公子还没订亲么?”越人明知故问。
“几番媒人上门都被他给推绝了,说是要先科考再娶亲。如今科考也不成,娶亲又不肯,我这为父的实在是拿他没办法。”庾伯潭一提起这些事儿,跟现在的家长没两样儿。
越人听庾先生这长吁短叹的嘴角微抿。宇文梓鸢则是一脸的尴尬,应该是在思考自己留下来是为什么?听他说这些又是为什么?这不应该是结交了几十年的人才会讨论的话题么?庾伯潭先生抒发完抑郁的情绪也发觉在两位女客面前说这些实属不合时宜,连忙让家下人上茶,找补一下尴尬的情绪。不一会,庾少陵走了进来说餐食已经摆在厅堂,诸位可以入席了。
自南北朝时期开始,庾家就是文化鼎盛的世家,有自家传承的私房菜,类似于当今的厉家菜。庾少陵先请几位入席,便将自家的食谱菜肴一一介绍。
“这是玉露团,用奶酥雕花,可以直接吃,也可以搭配这荷叶饼。这是吴兴连带鲊,鱼脍剖开切薄片入口似冰花般绵密。这是天麻莼菜汇鲈鱼。如今开化了将河里鲜嫩的鲈鱼佐以莼菜冻和天麻汁,不仅鲜味隽永还可以医头风。这是樱桃??,这是金粟平……”小庾今日兴致特高,连老庾都觉得他是活泼的有些不正常了。是因为这位叫越人的姑娘在席么?难道是?一会得问问这姑娘的情况。介绍完餐食,小庾又特地让家下人抬来一樽琉璃盏,透明的器皿里面漾着深紫色的液体。
“这是梅浆,是我自己酿的梅子果酒。请二位尝尝。”说完便先为宇文雅人斟满,接着又为越人斟满一杯。家主庾伯潭先生见大家都手托酒盏,也提酒一杯说道:“今日高云映座,清风入牖。二位初临寒舍,薄备蔬食醴酒,以燕乐嘉宾之心。”
果然是文化大家,祝酒词都是来自于《诗经》和《礼记》,越人见宇文阿姊手托酒盏也不应和,便自己应答道:“先生高才,今闻旨酒燕乐之喻,望日后可以洗耳聆教,共沐德馨。”
庾先生听这话心里豁亮。这姑娘口才不错,脑子也活络,不错!不错!
席间,小庾不断地为大家斟酒布菜,宇文阿姊也只稍微动了些私房菜,越人吃的倒是香甜,每一道菜都试了试,准备回去跟阿瑞和小羽分享今日的成果。这平日都是父子二人进餐,今日这景象若是不说定会被误认为是一家子,父母带着儿子媳妇吃团圆饭呢。
餐毕,小庾还想留二位多留片刻饮茶。庾先生面色微沉,示意儿子应可打住了,庾少陵便不好多留。“两部书可先放在我这,另一部修补完之后一起交还。”庾先生没有忘记今日行程的主旨,宇文阿姊听到这才出声道谢,携越人离开了庾府。
二人出了庾府大门,越人好似感受到宇文阿姊终于释然地舒了口气,心中暗笑。治疗社恐唯一的途径就是社交,多出来走动便什么都好了。而且看今日吃饭的样子,宇文姐姐是不排斥庾先生的。
“等书修补好了我让家下人来取便是。”宇文阿梓幽幽地说了一句,感觉来这地方实在太耗费心力了。姐妹二人正走在修文坊的巷子里,忽听有人在背后说话:“哎呦,今日真巧又遇到姐姐了。”这尖利又略带鄙俗的声音越人绝对听过,二人转过身来,果然,又是那个有事没事就偶遇宇文梓鸢的庆娘。
今日又是同欧阳屺一起出门。如今这欧阳赋闲在家,还真成了夫人兵了。前几日,庆娘发现欧阳派贴身小厮偷偷摸摸地不知去了哪儿,等小厮回来给了些好处便打听出来,是送东西给梓鸢阁那位了。自己同欧阳屺夫妻感情如何她自然清楚,若不是有了儿子,欧阳怎会把自己抬为主母。只是自从老爷被解职还乡便跟前妻同城了。其他的小妾还好说,也都是跟自己不相上下的出身。独独这个宇文梓鸢不得不防啊。若不是她假清高不愿意低头与她争,自己根本没机会在欧阳府立足。如今老爷同自己感情淡漠,难道又想回头找前妻了么?为了打听虚实,她每日都派了自己心腹小厮或是女史在梓鸢阁蹲守,一发现她出门便要掌握行踪,没事也给她添添堵。今日收到线报,她同另一个女子来修文坊这边,便硬拉着官人出门。为了能堵住人还特地在旁边的茶铺子喝了好一会茶水,见她们现身了才从茶铺子里走出来偶遇。
“姐姐又出门了,不知今日出门为了何事啊?怕不是又跌了同心锁那样的物件了出来寻找吧。”庆娘乜着嘴,不阴不阳地说道。
越人虽不知同心锁是个什么东西,但一听这语气就知道这个茬子想要寻衅滋事。宇文阿姊自然觉得同这等人言语都属自降身价,准备扭头就走。一旁的越人却对阿姊说:“姐姐别先走,听这小娘子定是有话要说。侍才见她一直蹲守在那茶铺子里,应是腿脚早就酸麻了,不如给她个机会一吐为快啊!”
这一番阴阳,那庆娘也听出这女子是准备给宇文梓鸢撑腰,斜着眼睛说:“你莫要在这里卖弄口舌。你阿姊同我夫君传送信物被我发现了,你若不信可以问她。”
此时一旁的欧阳屺面色肿胀如紫羊肝,明明是他先传送同心锁附送寄情诗,梓鸢也只是回诗拒绝而已,怎么今日倒成了她传送信物了。但凡是个有担当的男子定然会站出来主持公道。而此时的欧阳屺绷着面皮,张了几张嘴硬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越人见他这副模样便心中有数了。不急不徐地退了两步向宇文梓鸢躬身拜了两拜,弄得阿姊困惑不解。拜完了越人说道:“恭喜阿姊贺喜阿姊,竟做了一件亘古未有的大好事!”这一番言辞举动弄得那庆娘和欧阳都懵住了,心想这丫头不是癔症了吧。越人继续说:“阿姊能和离,让庆娘服侍欧阳公实在是明智之举。阿姊还不知道吧,洛阳司马徐坚徐大人奉命辖管这洛阳城里因內帏不修、宠妓骄僭被贬斥的官员,让他们少出门少走动免得带恶了洛阳百姓的礼教风化。也多亏了有庆娘这般有血性的女子带着,欧阳大人才得如此自在地在洛阳城行走。”
宇文梓鸢听这话,噗哧笑出声来。这丫头是给自己解气来了,不过也确实解气,对付如此蛮憨鄙俗之人的确是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过,这说辞里带着洛阳司马,看来她还认得官面上的人。
庆娘一听气冲脑门,平日宇文梓鸢从不回应她的挑衅。这丫头是个谁?怎敢如此轻视于她,便冲上去想要拉越人的胳膊。这时欧阳屺一个箭步上前拦住了庆娘低声说:“她认得洛阳司马徐大人,你是想把祸事惹到天上去么?”这句话庆娘听见了,越人听见了,宇文梓鸢也听见了。原来能让欧阳出手制止的只能是更大的势力。自己是如何同这样的人过了那么多个年头的?宇文梓鸢摇摇头,不怨别人,只怨自己当初有眼无珠地收了那枚玉佩。欸,玉佩?哦,那日在不是在程庐馆打碎了么。碎了好,碎了好,全当被老天爷收走了吧。
欧阳屺把庆娘拽走了。越人眼看着他们离去,内心想着些事情。宇文阿姊在一旁说:“有今日之事他们也应该有个忌讳了吧。没必要为这些人伤神。”越人望了一眼阿姊只说了一句:“尤、嫌、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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庾府内,庾伯潭阴沉着脸把儿子庾少陵叫到近前。本来今日宴客情绪高涨的庾少陵一见父亲脸色不佳便知不好,只能规规矩矩站立在父亲面前。
“今日你倒是作兴了。你说,你是不是看上那个叫越人的姑娘了?”庾伯潭压着嗓子问儿子。
庾少陵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父亲怎会觉得自己看上越人了?是因为这事不高兴的么?“不是,我没看上越人。她的未婚夫是缮之羽,是我平日结交的好友之一。”这个回答让庾伯潭出乎意料,原来是误解了儿子。方才待客热情皆因是自己朋友未婚妻的缘故。
“哦,那便好,不是她就好。”老庾悻悻地说道。
“为什么不是她就好。越人姑娘有什么问题么?”虽然风马牛不相及,但是为何父亲会对越人不满呢,刚才席间也没发生什么状况啊?
“我派人跟着她们出去,看见有人上来与她们争执了一番。那个越人把洛阳司马徐坚给抬出来了,她认得徐家人的,以后还是不要沾惹她了。记住了么?”庾少陵听到父亲这样的训示心死了一大半。只是口中提起徐家人都让父亲如此介怀,若是让父亲接受徵和还是山遥路远呐!
庾少陵,缮之羽,董公羊和卢廷芳四个人对着坐在茶馆里,没精打采,没一个人有主意。
“你父亲到底为何如此憎恶徐家人呢?”小羽不能理解祖辈的恩怨往事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能量能影响到现一辈的人。自从越人说先做定庾徐二人的婚事再进行他们二人的婚事后,现在没有谁比他更关心此事的发展了。庾少陵把那日宇文雅人和越人到庾府的事情告诉给兄弟们,还说父亲说让自己不要接近任何跟徐府相关之人。小弟兄们都很不理解,徐大人也没惹到庾先生,这莫名其妙的恨意是从何处来的呢?有什么解法?
“我看那庾先生是鳏居多年,性子变得深不可测了。”小卢抿着嘴笑着说。
“你想说的是我爹已经变态了吧。”庾少陵瞪了小卢一眼。
“要不还是私奔吧,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解决办法。”小羽闭着眼睛点着头说。
庾少陵拿筷子打了一下小羽的头说:“别乱说,这不是办法,这是忤逆不孝,肆意妄为。就算我可以,徵和也不会同意的。她对自己的父兄家族看的极重。只能想办法化解庾徐两家恩怨方是正理。”
“还是得找越人姐商量啊!我们都没她有办法。”董公羊手托着腮思索许久之后给出了这样的研判。其余三个人齐刷刷地望向小羽,意思是回家继续推动越人赶紧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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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期的《天香局》再一次卖断货了。虽然之前也是不定期更新,但这一期距离上一期巧足公子的故事仅隔了一月便又出刊了。故事的内容十分玄妙,配图生动。话说有一位大将军复姓欧阳携妻南征,在路途中其妻被白猿精劫走。欧阳大将军决定只身深入险地将妻子救出。四方寻找下,在白猿洞府中发现了其藏匿的妻子。正在大将军想解救妻子之时,白猿从外面归来,与欧阳将军大战三百六十回合。那白猿本是刀枪不入,唯肚脐是弱点。欧阳大将军从正面无法战倒白猿便与自己的妻子设计灌醉了白猿,以刀刺其脐,终于灭了白猿将妻子成功救出。救回妻子后,很快其妻就生了个儿子,状类白猿,肚脐经常汩汩出水。欧阳将军见自己有了儿子分外雀跃欣喜,亲自为儿子取名欧阳辕。
此刊一出瞬间点燃了整个洛阳城,茶馆食肆每一处公众场所大家讨论的都是这个。更有甚者,戏班子把这个故事重新改编登上了灯影戏的舞台,每逢年节庙会都要几日连续不断地演出。自此成为了一部灯影戏的传统剧目。
这一日缮家三人带着显山在露天戏台子看完了《欧阳公夺妻白猿洞》的传统剧目后一起来到食肆吃饭,正看见片妈妈带着露水和扈户晓也在这食肆吃饭。小孩儿相见自是欢喜跑院子里先玩耍一阵子。
越人见扈户晓笑着说:“扈大郎君近日可好啊,看这喜庆劲儿定是广进银钱了。”
“近日进项是不少,也是托了越人姑娘的福啊。”两个人打哑谜似的对话,听得片妈妈一头雾水。那日越人见庆娘被欧阳屺拉走,觉得不能轻易地放过她。这次是因为有别人在,若还只是宇文阿姊一人或许又被她尖刺儿到了。上一次巧足公子的法子不错,对付这种人只能用魔法打败魔法。那日跟小羽和阿瑞闲聊,准备写一个以欧阳家为蓝本的故事。阿瑞说那个欧阳屺同宇文梓鸢成婚十年都没孩子,找了几个小妾也都没孩子,怎么跟那个娼寮女子一下子就有儿子了?这里面一定有猫腻。古代没有亲子鉴定,也不知道欧阳有没有怀疑过这个孩子的来历。他要是不怀疑就让别人替他怀疑吧。越人觉得这个思路非常好,信手拈来一个小故事递给了小淫人。还真别说,配上精美绝伦的插图,一下子就让洛阳城的百姓都注意起复姓欧阳的门户了。原本那个宠妓骄僭的前官员,在百姓的口耳相传中变身成各色人等,狐鬼蛇仙、风月无边呐。再经由戏曲舞台的艺术加工,这欧阳屺一家很快便成了洛阳城里响当当、硬梆梆的门户。自此宇文梓鸢上街再没偶遇过这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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