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斑驳弄影
“他们!”闻人桑并未意识到事情的发展走向,只觉得心口闷得慌,刚要张嘴便被宋池念很快闭上。
宋池念苍白的脸印在雨幕中,不似以往的傲娇,若是外人瞧见了都得心碎,更别提对他颇有好感的闻人桑。
宋池念摇头,眼中哀戚埋没。
宋夜回环顾一圈,顿了顿,转身离去。
闻人桑心头猛地一缩,总觉得他那眼神过分阴鸷,令他有些不适。
随着一行人从后院离开摄政王府,由干净的青石板路换成了泥泞难走的草地。
一路上闻人桑心惊胆战,跟得不近不远。但他还是不禁怀疑他们是否早就察觉了有人尾随,此行不是要做掉杨汉富,而是他们。
约摸半柱香的时间,他们终于停在了被许多高大树木包围住的一口井边。
闻人桑和宋池念蹲在一颗高大的老槐树后,瞧着几人的动静。
雨丝已经稀薄了不少,能见度也大大的提升。
只听见其中一位侍卫道:“哎……怎么就偏偏我们兄弟二位遇上这样的事?我还想早些回去。”
另外一位侍卫答:“说起来刘兄,明日轮到你休假吧?”
那侍卫大笑:“哈哈,是啊,忙活了整一月,就是为了把休息的时间调整到一起,好,回去陪陪妻子小孩。”
“刘兄你也是够可怜的,别的兄弟娶妻都带着家属一块在摄政王府住下,就你……”
“害,别说那些有的没的,谁让那个人是欣然呢?”刘侍卫说着,抽出腰间长刀。
利刃卷着雨丝反射出微弱的寒光,杨汉富无力反抗,认命的闭上眼。
闻人桑不知宋池念抱着个什么心思,只是安然的在那大槐树后猫着,他的手指不自觉的在树皮上刻下深深浅浅的抓痕。
手起刀落,杨汉富的右手从大臂中间被砍断,鲜血喷涌而出。
“啊!啊!啊!啊!啊!”
如同野猪般的嚎叫回荡在树林间,那姓刘的侍卫听得耳朵难受,单手捂住了一边,许久杨汉富还不停下,有些不快,一脚重重的踢在了他的腹部。
杨汉富踉跄一步摔倒在地上,苍白的脸上表情狰狞沾上些许泥垢,连吐出好几口酸水,他斜眼瞧着两位侍卫哈哈大笑,怨毒地撇去一眼。
两个侍卫却不以为意,如同猫逗耗子一般,欣赏着他绝望的表情。
许是临死前的反扑,杨汉富不知从何得到力气,一整个身子扑上前反将两位侍卫推倒在地。
有泥水溅起。
有雨水滑落。
只听见一声沉闷的落水声,随后传来空荡的呼救声。
那刘姓侍卫被杨汉富扑到井中,另外一位侍卫顾不上仓皇逃离的他,赶忙将井上缠着老旧木桶的绳索放下,搭救着刘姓侍卫。
好在这本就是个枯井,只因今夜风雨过大,浅浅的积了一层,刘侍卫摔在堆积的枯叶上,并未有大碍,只是叫骂着要弄死杨汉富这个鳖孙。
杨汉富仓皇下也顾不得回头看,只顾着埋头往前冲。
宋池念并不想搭救那两位侍卫,他的想法很简单,犯人活着就行。
而闻人桑就不同了,杨汉富被砍去手臂的画面冲击着他的视觉神经,宋池念的不作为更令他胆战心惊,他艰难的咽下一口口水,转头望着宋池念面无表情的脸。
“为什么不早些制止?”他问。
宋池念半抿着嘴唇,想拽着闻人桑去追赶杨汉富,他却倔强的立在原地,只好回答道:“我为什么要制止?”
为什么……要制止……吗?
原是他对着他太过纵容,他甚至忘了,他的底色是混着伴随血雨腥风而生的云启血脉的,他本就不是什么善类。
他不再反抗,沉默着被他拽着走,最后的视线看向那枯井旁努力将同伴拉起的侍卫以及那触目惊心的一大片红色。
许是连日来的操劳加上一夜淋雨,宋池念早已是强弩之末,所以他没瞧出闻人桑眼底的落寞。
可就争执的这片刻,杨汉富早已跑的不见踪影,只留下滴滴点点的血迹被雨水冲刷,再也瞧不见。
本就是夜晚,还是不熟悉的深山老林,俩人也不敢发出大动静,一是怕引来侍卫搬来的救兵;二是杨汉富不仅是被绑来的,还被生生砍去右臂,此刻定是惊弓之鸟,只怕听见动静都得跑出三里地去。
闻人桑发现宋池念的步子越迈越晃,本就不想寻找杨汉富的他更是劝着宋池念放弃。
宋池念点点头,在闻人桑地搀扶下回府。
“其实你没必要关心我的。”宋池念的声音混杂在蒙蒙细雨中,不带冷漠,反像一个小孩子别扭的向大人讨要着关心。
闻人桑还生着宋池念的起,闷闷回:“我没有关心你。不,换而言之是任何一个人我都会带他下山的,我做不到看着一条人命在我面前消失。”
“你……”话到嘴边,宋池念却怎么也开不了口了,握住闻人桑肩头的手不自觉的发力。
闻人桑不顾他,彼此沉默走着。
夜间的风裹着刚下过雨后的凉意,吹散了雾霾,也吹散了这场暴雨。
风从闻人桑刻意与宋池念保持着距离的腰间穿过,冷得入骨。
说来也巧,两人在山间寻找估摸有两三个时辰却迟迟没能寻到杨汉富,却在放弃后决定回房间先歇息着时,在道边捡着了昏迷不醒的杨汉富。
失血过多的他若是就这么放在道边,也一定活不过明日。
闻人桑忽然有点恨自己方才张嘴说出来的话,虽然仅仅只见过一面,但杨汉富给他留下的印象属实算不上好,甚至可以说糟糕。
尤其是在知道白付雪赤身裸体惨死街头之后。
这不纯纯流氓吗?不不不!用流氓这个词形容他简直是侮辱了流氓,这就是个强犯!应该放在监狱经过九九八十一顿暴打之后,再拉出去枪毙一百回啊!
“你……”
“不!你想都不要想!我是不会背他的。”闻人桑一口回绝。
“……”宋池念无语凝噎,“你刚才说的什么?”
“我说我不会背他的!坚决不会!”
“我是说你之前说的,不会见死不救之类的?”
闻人桑一脸理所当然道:“我眼前无论是任何一个‘人’,我都会带他下山的,我做不到看着一条‘人命’在我面前消失。”他着重在‘人’字上强调着。
“那我自己背吧……”说着宋池念就要挣脱闻人桑的手。
闻人桑的表情精彩极了,像极了吃到一坨陈年老屎,不仅不能吐掉,还得竖着大拇指硬着头皮夸好吃。
即便是对宋池念怀着些不满,但他对自己的好都是真真切切的。
他们之间的思维方式不同,但那或许是因为他们所接触的不同,他不能苛求一个生在古代接受精英教育的太子殿下平等的看待每一个生命。
总归心里还是不好受就对了。
宋池念领着满脸不悦背着杨汉富的闻人桑往山下走着。
闻人桑忽然顿住了脚步:“是不是不该带他回王府?宋夜回不是想取他性命吗?”
“无妨,他既然背着我做这事必定不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将他除去,怎么说都是得顾及着点的,所以只要好生看管着,不会出什么乱子的。”
宋池念的手指下意识的想去摩挲腰间,才想起走的匆忙,也仅仅是简单的披上一件外衣,轻叹一口气,向前行着。
山间的路不好走,但他还是刻意地领着闻人桑绕去了大门,忙活了一整夜,天光已然微亮,形形色色的人群在街角游荡,不时对着衣冠不舍的二人以及断了一臂的杨汉富指指点点。
宋池念微笑,这下可算能安心了。
在如此之多的人见证下,宋夜回更是不能做些什么了。
“终于到了啊……”
“是啊,这一夜真是过得好艰难。”话未落地,眼见宋池念歪歪斜斜的倒下。
他抛开背上的杨汉富,稳稳将他接在怀中。
随着沉闷的一声,杨汉富落地。
杨汉富:你没事吧?二位锁死。
宋池念再睁眼时,就见闻人桑满脸疲惫地坐在床榻旁的藤椅上。
率先迎来的不是酸胀的头疼,亦不是迷糊的询问,而是怎么也抑制不住的溲急。
头顶已然冒出细密的汗珠,他掀开棉被便要向下跑,谁知失力感传来一脚踏空,压的身下的人直哼哼,才发觉杨汉富竟被闻人桑安置在地板上。
他哭笑不得,但又不由得心疼闻人桑,虽如此嫌弃杨汉富,但还是不放心将他交给下人,而是自己亲自看着。
这就是他被他吸引的理由啊。
太子在外是个嗜血暴虐,对公对私雷厉风行的人,但谁也不知道,他喜欢极了街头的烟火喧嚣。
某次夜里,宋池念结束了一日的忙碌,心血来潮之际,便趁着夜幕离开了皇宫。
彼时天刚黑透,才是闻人桑收摊的时候。
有一小童似乎是不尽兴,吵狼着要他再来一场。
于是乎闻人桑便应了,宋池念也坐在街角蹭了一整场戏。
他喜欢他指尖舞弄出的斑驳光影,喜欢随着光影婉转而动的嗓调,更喜欢他收摊那孩童哭泣时他的轻声安慰。
他太美好了,像极了一个寻常的家人,是他不曾拥有的那份亲情。
所以,某男暗下决心。
那就人他变成我的家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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