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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雨纷纷
洛予从梦中醒来。
外面正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清明时节雨纷纷。
清明这天还真就下起了雨。
洛予坐起身,慢慢回忆起梦的内容。
还是和陈冬青相关。
自从那天做了一个那样的梦,之后只要他做梦,梦的内容都是那天梦的片段重复。
想忘也忘不掉。
刚刚做的梦是他们在大学的时候。
放寒假,夜里,外面天寒地冻,飘着大雪。
宿舍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往常这时候应该只有陈冬青一个人在宿舍,但洛予因为买不到回家的票了,便只能在宿舍里延误几天。
他们学校冬天的供暖并不好,洛予裹在被子里也还是很冷。
陈冬青在他的下铺。
洛予哆哆嗦嗦地问:“你冷吗?”
陈冬青不知道洛予是在跟谁发语音还是在和自己说话,便轻声问了句:“在和我说话吗?”
洛予:“嗯。”
陈冬青知道洛予看不见自己,但还是摇了摇头:“不冷。”
洛予吸了吸鼻子,裹紧了被子:“啊?那我是不是感冒了,为什么这么冷。”
“……”
陈冬青不知该做何回复。
过了一会儿:“你需要感冒药吗?”
没有回应。
陈冬青以为他睡着了,便下床去看他。
洛予把蒙在脑袋上的被子掀开,声音有些沙哑地说:“不知道啊……”他伸出一只手,“你摸我手,冰块似的。”
洛予把脸埋进枕头里,头发凌乱地遮在脸上,几乎看不到他的神情。
陈冬青迟疑了一下,抬手用指尖轻触了下洛予的指尖。
一秒钟,体温交换。
陈冬青放下手。
无人言语。
过了一会儿,洛予像是刚苏醒一般,迟缓地蜷缩起手指,放回被子里。
外面北风呼啸,大雪拍打在窗户上发出声响,慢慢地,和那清明时节的雨声混为同音。
洛予拉开窗帘看着外面的雨,淅淅沥沥的行人撑着伞,又各怀心事地走在大街。
他慢慢捻了下指尖,温热感瞬间遍布全身,那冬夜里的温度似乎穿透梦境的壁垒真实地落到了他的身上。
卧室外的门响了,曾雯早上出去买菜刚刚到家。
难得的放假,曾雯敲了敲洛予的卧室门:“小予,起床没啊?”
洛予回头:“啊,起了。”
曾雯:“我现在做饭,一会儿出来吃饭啊。”
洛予:“好的。”
吃饭的时候,洛予怀揣着心事,犹豫了好半天才叫了一声:“妈。”
曾雯抬眼:“嗯?怎么了?”
“我小时候是不是有个朋友啊?”洛予问,问完又觉得这话不对。
曾雯笑了:“你小时候朋友多了,你说哪个啊?”
洛予确实没那么爱社交,奈何所有认识他的小伙伴都喜欢主动找他来玩,久而久之朋友就越来越多。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洛予有些难说出口,“陈年,陈年你还记得吗?”
“陈年?”曾雯皱了皱眉,“我没什么印象了啊,有这个人吗?”
洛予不说话了,他有种说不上来的失落。
他摇了摇头,随口搪塞道:“我也忘了,昨晚做梦梦见这个人了,以为是以前的朋友呢。”
吃完饭回到屋里,洛予坐在学习桌前发了半天呆,忽然间就很想和陈冬青说句话,于是点开手机,给他发了条消息。
-在干嘛?
发完就随手把手机扔到桌上。
嗡嗡。
手机响了,洛予拿起来。
-出来和姑姑扫墓去了。
-现在要回去了。
-你呢?
-在家呆着。
嗡嗡。
-外面下雨了。
-对。
嗡嗡。
-平时上学太累,好好休息。
没了下文。
洛予盯着手机,盯着他们的聊天框,盯着聊天框上“陈冬青”那三个字,耳边似乎还能听到手机震动的“嗡嗡”声。
然而没了下文。
最后屏幕自动熄灭,他扔下手机,趴在桌子上,脸埋进手臂,就这么听着雨声,不知道呆了多久,才起身开始写作业。
*
4月11号那天很快就到。
那种感受不到时间流逝的感觉很好。
许文一大早上就跟他说,演出要晚上7点多才开始,估计得晚上12点多才能结束,过了零点正好就是他生日。
看了许文的朋友圈,才知道他又和男朋友又约会去了,天天生活仙儿得很。
洛予家里没有人,杨天中午的时候来他家找他玩,其实就是换个地方玩手机,顺便蹭顿饭。
洛予会做饭,但是懒得给他做,随便泡了袋方便面就给他打发了。
俩人窝沙发里各干各的,好一片祥和景象。
“洛洛,晚上7点怎么走啊?”杨天玩着手机忽然冒出来一句。
“到时候问问陈冬青吧,”洛予已经对这个腻人的称呼免疫了,直接忽略,“他家就在附近,可能要一起走。”
杨天坐起身:“你俩一个小区的啊?”
洛予:“是啊。”
过了一会儿杨天又问:“咱们要是真玩到凌晨,你妈能不能同意?我家长反正是不管,从小我爸就跟我妈说‘咱儿子只要活着就行’。”
“我妈应该也不管吧,”洛予说,“我跟她说我跟你在一块,或者太晚了去你家住就行了,她放心你。”
杨天一下子乐了:“我干什么好事儿了让你妈那么信任我?”
洛予:“她是信任你妈,不是信任你。”
晚上6点的时候,洛予给陈冬青发了条消息。
-什么时候出发?
洛予盯着屏幕等了好半天也没有动静,退出微信又等了5分钟,还是没有消息。
“我们跟陈冬青上哪集合啊?”杨天到这时候也不玩手机了。
“不知道呢,”洛予又看了遍手机,“给他发信息了没回我呢。”
说着这话,手机就响了。
-你们先走吧,我爸妈忽然来了,也没提前告诉我,我可能得晚点到。
-抱歉。
洛予没想到是他爸妈来了。
在梦里,陈冬青跟他爸爸妈妈似乎并不亲,更像是在一个屋檐下生活的陌生人——现在甚至连一个屋檐下都不在了。
他父母之间的关系似乎也并不融洽,总是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吵架,生活也不算富裕,可谓贫贱夫妻百事哀。
说起来,不光是他父母,陈冬青身边似乎没有一个和他很亲近的人,他也总是独来独往的。
现在唯一和他稍微走的近的,就是洛予了。
可若不是有那个梦作为契机,洛予也不会出于好奇而去主动接近他,他仍然是孑然一身。
洛予回复。
-没关系。
-你要实在抽不开身也不用勉强来。
-你和你父母挺长时间没见了吧?有需要的话跟他们多待会儿吧,咱们什么时候都能一起玩。
洛予关掉手机跟杨天说:“咱们先走吧,陈冬青有点事可能晚点儿来。”
“啊?”杨天说,“他怎么了?”
洛予搪塞道:“我也不太清楚——咱俩走吧,我叫个车?”
杨天也没再多问,俩人收拾收拾离开家门。
他们两个到的时候,许文和陆意景已经找了个位置坐在那了。
陆意景后背背着个吉他包,许文面朝着他,俩人估计是在聊天。
杨天走过去,大咧咧地拉开凳子,一屁股坐他俩对面,欠兮兮地朝许文吹了口流氓哨。
许文白了他一眼:“你滚。”
“哎呦,”杨天阴阳怪气道,“谈个恋爱我都得滚了。”
许文:“……”
许文:“你爬也行。”
杨天:“……”
这个时间中心广场人还不算多,但是舞台的音响已经放起了动感的音乐。
洛予越靠近越被震得心脏突突跳。
“洛予。”许文看见洛予过来叫了他一声,发现居然就他一个人,“哎?陈冬青呢?”
杨天跟着抢答:“他临时有点事,晚点到。”
洛予跟陆意景对上视,笑着打了声招呼,收回视线时看到桌子下面他和许文牵着的手。
即便早就知道了两人的关系,可同性恋那么直观地摆在自己眼前还是头一次。
但洛予没什么表情,就当没看见,那种见怪不怪的神情是对他们最大的尊重。
“听许文说你也弹吉他啊?”陆意景问。
洛予笑笑说:“我就谈着玩,不专业。”
陆意景也笑:“乐器这东西玩玩是最好的了,变成专业的就很痛苦了。”
“确实,”许文说,指了指陆意景,“他手上就全是茧子。”
四人坐上一桌,简单地聊着天,没多大一会儿陆意景就要走了,要提前去后台准备着。
这时天色已经有些黑了,洛予看了眼手机,满屏的推送消息,从头翻到尾,没有一条是属于微信的。
杨天看有服务员给别的桌上啤酒,提议道:“咱们也点点儿啤酒啊?”
许文抬眼看他:“你能喝多少?”
杨天一下子来劲儿了,吹牛逼张口就来:“我能喝多少取决于你敢点多少。”
许文被他给逗乐了,叫离他们最近的一位服务员:“行,先来一箱给你开开胃。”
服务员过来点单。
洛予也笑了:“我可喝不了酒啊,你要喝的你自己解决。”
“不是,”杨天瞪着眼睛一把搂过洛予的脖子,“你上次喝一瓶酒都啥事儿没有呢,现在在这装什么装?”
洛予用力挣开他的胳膊:“我那是看起来没事,喝完就吐了你忘了?”
杨天松开洛予,不可置信道:“你吐了?我怎么没印象了。”
“你当时喝失忆了,”洛予面无表情地胡扯道,“其实我们都是医生,一直装作是你的朋友,就是为了帮你找回记忆。”
杨天:“……”
洛医生好。
一箱啤酒上来了,许文拿起一瓶酒就给杨天起开了,“哐当”一声放他面前,抬了抬下巴示意他赶紧喝,眼里满是挑衅。
瓶口还冒着沫子,在天色将暗未暗时格外好看。
这时候舞台那边“嗡”的一声巨响,是主持人拿起了麦克风。
DJ舞曲被关了,主持人说了一大堆活跃气氛的词,洛予其实一个字都没听清。
许文还算了解他,选了一个离舞台很远的地方,要不然洛予真受不了那么大的声音。
“这就开始了?”杨天扯着嗓子喊。
许文冷笑一声:“别给我转移话题,那边跟咱没关系。”又指了指啤酒说,“来,打个样。”
杨天看了看洛予,洛予在看手机,又看了看许文,许文在挑衅他,杨天有点急了:“非逼我是吧?”
“是啊,快点。”许文说。
“行。”杨天恭敬不如从命,一次倒满了整个扎啤杯,仰头一口气儿喝完。
最后放下扎啤杯,“哐当”一声砸在桌子上,酝酿了一会儿,打了个天大的啤酒嗝。
许文嫌弃地撇开脸。
杨天指着许文,大咧咧道:“够不够意思吧?”
许文连忙点头:“够够够。”
不知道忽然想起了什么,杨天一拍桌子,表情立马从刚才的兴奋变成了现在的悔恨,狠狠地“啧”了一声。
洛予被他的一惊一乍吓了一跳:“你干嘛?”
“洛啊,”杨天看向洛予,“我刚想起来我忘给你订生日蛋糕了,我悔啊!”
许文冷笑了一声:“指望你记住点啥洛予不得70岁才能过上17岁生日啊——蛋糕我早就订完了。”
杨天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脸:“真对不起我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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