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才自私

　　晋江文学城首发
　　孙小小忙的脚不沾地，急诊病房就是一个中转站，不停的收出。
　　虽然比留观的吵闹少一些，但是急诊毕竟是急诊。
　　刚到急诊那天喜提被薅头发撞墙，上级熊医生也没能及时赶到，也许是出于补偿，也许是出于人文关怀，后期孙小小再也没接触过“棘手”的家属或者患者。

　　那个自己也对父母很无奈的小姑娘，在消化内科安稳的住院，父母大概每周会来看她一次，其他时间都是护工照料。
　　但这对小姑娘来说，却是最好的安排。
　　算了算，也是住了两周了。
　　孙小小点了点鼠标，病历系统界面切换到消化内科，浏览了一下3床小姑娘的最新检验结果。
　　虽然肝功能指标还是有些异常，但按照15岁的恢复速度，不出一个月，应该能完全正常。

　　她现在临床的工作得心应手，唯一担心晚上的组会。
　　博士毕业对文章的要求和硕士是两个级别，博导李木一月前就提过让她到新的课题组报道。
　　硕士那边还有一些内容需要收尾，她往后延迟了一个月。
　　今天就是约好的日期。

　　孙小小将手机界面翻到封梦的消息界面【师姐，我有点焦虑，您能透露一点导师的安排吗？】

　　过了大概半小时，封梦回复：【师妹，不用太担心，导师都安排好了。】
　　封梦 【不用想太多，而且说不定是个好事情。】
　　封梦 【透露一点的话，那就是导师这边有批数据要写文章，正好给你练练手。】

　　孙小小舒了口气，只是写文章的话，她之前是发过的，没问题。

　　A院的心内科的会议室里，主位坐着一个中年男性，头发依然茂密，也没有啤酒肚，文质彬彬。
　　他喝了口茶，嗓音舒缓：“孙小小是吧，你刚刚听到的课题已经收完了数据。”
　　“但是呢，现在结果不太好。”
　　“朱医生，你接着说说。”

　　一个胖胖有写谢顶的年轻男性，对着李木点了点头，他的声音有写沙哑：“好的。”
　　“我们最开始算的样本量是24.”
　　“不过，样本量的计算，也受到参考数据的影响。”
　　“我参考了另一片文献的相关数据，算的样本量是36。”
　　“每组还差6个受试者。”

　　李木：“这样，小小，你现在就开始接着收受试者，后续事情你和你这个朱老师了解。收完数据，可以的话就开始写文章，看看10月底之前能不能结束。”

　　“好的。”朱医生和孙小小一起回答。

　　孙小小回到住的地方，已经是晚上10点了。
　　她今天没有去十景花园，而是回了宿舍。
　　经历了一晚上的“浩劫”，她亟需有个发泄口。

　　打开门，看到谢萍萍和吴苏都在，孙小小情绪已经恢复了一些。
　　“啊，宝们，你们不知道我今晚经历了什么！”
　　夸张的语气并没有吸引其他二人齐齐回头。

　　“看来博士和硕士还是不一样，李木老师的组能在A院有现在的地位，真的一点都不虚。”
　　孙小小仍然情绪饱满的在讲述。

　　吴苏转身面向孙小小，“你不会是刚刚结束组会回来吧？”

　　孙小小连忙点头，一脸委屈，但嘴角和眼神里是掩饰不住的骄傲：“谁说不是呢！”
　　“看来博士绝对是要辛辛苦苦，忙忙碌碌了。”

　　吴苏带着同情安抚，但是又貌似加了点戏谑：“辛苦了，李木老师组真是好卷啊，怪不得会选你去他们组。”

　　孙小小双手撑住吴苏的椅背：“苏苏，哎，以后看来没办法每天按时去健身了。”

　　吴苏一脸无语地看着孙小小。

　　孙小小：“之前有时候听谢萍萍说什么李木老师的组，没有想象的那么好。”
　　“但是，我感觉只有懒人才会不适应这种组。”
　　“有些人，就是没有办法在优秀的组待下去，和别人也相处不来。”
　　“也多想想自己的原因。”

　　谢萍萍他们已经完成了毕业的流程，剩下就是等两周，就可以参加完毕业典礼，挥手离开了。
　　她有想过这群人就这样，没必要再生气。
　　但是她还是忍不住鼻头酸胀，眼眶发热。
　　她突然间站起来收拾了一下东西，在孙小小和吴苏震惊的目光中，直接离开了宿舍。

　　吴苏呆楞了一秒，转头看向孙小小。
　　孙小小脖子梗了一下，面上也不是很好看：“她怎么了？”

　　怎么有这么不体面的人？
　　还连累她这么不体面。
　　孙小小越来越郁闷，很是生气。

　　“你都不知道的话，我更不知道了。”
　　吴苏转过身去，接着追剧。
　　都要毕业了，好聚好散不行吗？整天闹不完的幺蛾子。

　　谢萍萍直接在附近宾馆住下，她出了宿舍门，眼泪就下来了。
　　还好，没让孙小小看到。
　　孙小小这群人，没有资格让她哭。
　　即使这次是因为她没忍住。

　　她刷了房卡后，想要给家人打个电话，正好看到了最新的消息。
　　阴魂不散的“死猪”师兄，在北京时间晚上十点半，又给她发关于课题的消息。
　　这位师兄姓朱，其实严格来说，称其老师也是可以的，是李林身边的“狗腿子”之一，因为他“善于被骂”、“从不还口”在李林组也算有一席之地。
　　不知道他前几天抽什么疯，又是半夜十一点给她打电话，要她赶紧算他们这个课题的样本量。
　　她毕业手续都走完了，这人还在“使唤”她，这课题挂着“死猪”的名，活全部都是谢萍萍在干，都要走了还“阴魂不散”。
　　但是谢萍萍还是帮忙算了，“死猪”电话里说老师觉得样本量有必要再多一些，24个感觉太少了，怪不得会出阴性结果。让谢萍萍算的多一点，但不要多太多。

　　“师兄，样本量咱们申请伦理的时候就已经定了，这时候再改不合适吧？”

　　那个沙哑的男声说道：“再申请就可以了，你抓紧点的话，走之前还能把新的伦理申请了。可以的话，最好把样本量算到30多或者40多。”

　　去你的吧！
　　“那师兄我这边先算了。”

　　然后谢萍萍算好就放在自己电脑里，仿佛从来都没有重新算样本量这回事。

　　直到今天，谢萍萍下夜班，刚收拾完想要睡觉，就又接到电话：“师妹，你怎么还没算完？”
　　“这点事都做不好吗？”
　　“怎么这么没有责任心？”
　　“中午之前发给我。”

　　谢萍萍忙道：“好的好的，知道了师兄。”
　　然后关机，睡觉。
　　有等她4天的功夫，早就算出来了。一点活都不干吗，师兄？

　　一觉睡到了下午两点，谢萍萍开机后，看到了5个未接电话。
　　她打开电脑，把新的样本量计算文件发给“死猪”。

　　没过几分钟，她收到回信：【师妹，你最近状态真的很不对劲。】
　　【不行，你要不去心理科或者精神科看一看。】
　　【怎么这么懈怠？】
　　【还好赶上了晚上的组会。】
　　【你今天组会也不过来了吗？老师对你悉心栽培，你最后一次组会都坚持不下来？】

　　谢萍萍直接关闭消息界面，开始点晚饭。
　　该集体去精神科去看的是你们。
　　不过精神科可能也没用，因为你们病太重。
　　她的博导林老师提前给她打了招呼，她已经搬进了B院的宿舍。
　　她想着还是要有点仪式感，所以最近还是住在A院的宿舍，谁知道孙小小今晚突然回来了。

　　A院消化内科的一个病床上，15岁的女孩正绝望地看着自己父母和护工吵架。
　　看热闹的人也围了上来，幸亏这里是医院，不然以他们三人的嗓门，怎么都会造成交通拥堵。

　　“你每天干什么了？我女儿自己都能照顾自己，你怎么能收我们一天200！”尖锐的中年女声朝着护工冲去。

　　护工是一个体型微胖的中年女性，肤色黑黄，但可能是工作要求，脸和手又仿佛洗得有些发白。
　　她脸上还残存一些未能驱散的朴实和无措，患者妈妈的无理取闹让她压抑许久的原始野蛮慢慢释放。
　　“你说什么呢？”
　　“她不需要人照顾，你们找我干嘛？”
　　“价格是一开始就谈好的，你们现在反悔？”

　　旁观者跟着碎碎念：“就是啊，这不赖账吗。这妈看着年纪不大，穿得干干净净，人怎么这样？”

　　小姑娘的妈妈理亏只持续了一秒，破口大骂：“你这人真不/要/脸，你以前照顾的不能自理的老头、老太太，和我们闺女能一样吗？”
　　中年男性抬手指着护工加入战局：“就是啊！你什么人能和我们谈价格？你们主管呢？我有你们主管的电话，我现在就打电话。”
　　妈妈：“对对，打电话，投诉她，刚刚是和谁嚷嚷呢？顾客是上帝懂不懂？”
　　爸爸：“就你这服务态度，和顾客大喊大叫，你们都得倒赔给我们钱道歉。”

　　而事情的当事人之一，3床的患者，此事坐在床上，极尽忍耐，崩溃着看着眼前的一切。
　　手腕处还是刚刚新长好的粉红色新皮，一道道粉色的疤痕，旁边是手指甲深深陷入，血液慢慢渗出。
　　如果人间都是这种痛苦，为什么人要继续活着？
　　小姑娘脸上已经褪去了病态的黄色，原本白皙的肤色更加苍白。

　　几个年轻护士跟在护士长后面挤进核心圈：“这是看热闹呢？互相不怕感染啊？”
　　“自己家患者，也赶紧好好看看”，护士长下巴一抬，点向病室深处，“你们家老公自己扶着床，你看看是不是要去厕所。”

　　大家都是来就医的，热闹没有健康重要，纷纷散了。

　　护士长看着3床的父母和护工，心里暗暗叹了口气，面上不显。
　　“都消消气，住院的都要静养。你们夫妻俩一看就很贵气体面，和护工吵啥呢。”
　　“你也是，人家又没说不给你钱，这不是沉不住气嘛。人家要出钱的才会嫌贵，想讲价也能理解啊。”
　　“你一天一千我都不会和你吵吵，因为我不出钱。”
　　“这孩子多乖啊，住院期间，让吃药人家就吃药，给她打针做检查都乖乖的。你们夫妻俩有福气。”

　　妈妈气顺了一些，语气缓和：“这福气都有点承受不起了。”
　　“她弟弟比她小都没她事多。”
　　“好好上着学还学人吞保健品。”

　　爸爸那边电话已经打通，两方沟通，很快挂了电话：“主管过来亲自和我们谈。”
　　“最好说清楚，不然我真的要投诉，你们医院我也要投诉，怎么医院没有自己培养的护工，护工费就该进医保。”

　　护士长安抚：“理解理解。”

　　两方平息，小护士去给小姑娘拔针：“呀，你怎么都抠出血了？”
　　护工连忙走近，焦急万分。

　　父母两人一对视，新一轮的“讲价”可以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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