限定黄昏 GB

　　蓝谙觉察出奇怪，跟在后面默默观察，看见沈青哲走近高墙一角。
　　地面是泥路，呈现出许多车辙轨迹，从远处看里面黑洞洞的，如同怪物的巨口，走入黑暗。沈青哲越过条水渠到城堡的门洞下，和刚把家禽驱赶回去的车夫打招呼，将栅栏打开一个口进去。

　　身影逐渐消失，估摸着走入了仆人进出的矮门，听到惊呼，“我的天啊哲恩，快进来将仪容整理好。子爵小姐晚餐时间快到了，如果让大管家发现你这副样子，他一定会将你赶走的。”

　　“好的。”按沈青哲得到的信息，他是莱茵庄园新到的低等男仆，今天是通过管教后第一天工作。

　　他在仆从房间将背心快速穿好，对着镜子整理自己的银白色假发，和他那张脸极其违和。

　　不过只是梦，作为NPC不用在乎那么多细节。

　　假期的最后期限快到了，他来的时候顾不上和蓝谙解释，必须晚餐前半个小时赶回来见过大管家，然后投入工作。

　　当然，也有另一个原因，他暂时不想和蓝谙说话。

　　蓝谙站在围栏外只能看到正对着的一面高墙，所有欢声笑语都在墙壁里面。

　　她抬步沿着古堡外围走，被守在正门的女仆看到，告知门口驻守的骑士放行。

　　“您好，请问是吉娅小姐吗？”

　　蓝谙维持表情，将箱子提在身前。

　　“我是子爵小姐的贴身女仆诺丽，子爵今早驱车到卢奈尔议事，您将家庭教师的聘书交给子爵小姐或管家就好。”
　　“请跟我来。”

　　蓝谙应下，跟在后面默默消化得到的信息。

　　她被直接带上阁楼，子爵小姐坐在画板后面看着窗外，听到声音高兴地扭头。

　　让诺丽先行出去，眼睛滴溜溜打量，“你好，”看见蓝谙一身黑的装扮，“你是修道院的修女吗？”

　　非常无理的一句话，被一旁的奶妈及时打断。

　　莉莉娅小姐立刻瘪起了嘴。

　　“您好，吉娅小姐，请问您的聘书……”

　　奶妈还没问完，莉莉娅开始发脾气，尖锐的叫声响彻整个城堡。

　　蓝谙见状正好让奶妈暂时出去。门关上，她蹲在莉莉娅面前，小女孩非常“懂事”地停下了叫声。

　　直到此时蓝谙仍没有搞清楚为什么富商的梦境会是这样，她提前打听来的消息里，富商第一任妻子几年前难产而死，唯一的女儿被保姆虐待，长大一些又经历了一场意外火灾，现在在国外养病。

　　而就目前看到的画面，梦境的根源似乎在这个小女孩身上。

　　蓝谙温柔地笑起来，过于用力嘴角挤出来一双人造酒窝，“你好，我叫吉娅，该怎么称呼你呢？”

　　其他人都称呼莉莉娅为子爵小姐，除了奶妈会亲近一点直接称呼她的名字。她似乎找到了有趣的人，冲蓝谙一本正经地说：“叫我，辛德瑞拉。”

　　“为什么？”蓝谙联想到西方的童话故事，但还需要进一步确认。

　　“我也想有一双自己的水晶鞋，带我离开这个城堡。”

　　“莉莉娅小姐，”奶妈来安排晚饭，听到话有些严厉地呵斥，莱茵庄园不知道从哪流传出来的故事，简直是毒药，那不是子爵小姐该想的事情。

　　“子爵大人到卢奈尔商量婚礼的事情，不日您将会有新的母亲，介时达格妮会代替子爵来管教您。”奶妈不讨喜，故作严肃地说。

　　莉莉娅扭过头，眼神变得格外阴郁，不像是十多岁孩子能露出来的表情，被蓝谙尽收眼底。

　　“西蒙已经准备好晚餐，”这是管家的名字，见莉莉娅没反应，转而提到蓝谙，“吉娅小姐今天第一次到，未来一段时间都会作为您的家庭教师住在这里。出于礼貌，莉莉娅小姐应该陪着共进晚餐。”

　　莉莉娅转过身，狠厉的眼神消失不见，下楼时仍不情不愿。

　　现实和梦境对应上了，蓝谙沉思，莉莉娅忽然转头盯着蓝谙，让她跟上。

　　蓝谙忙扯出笑脸。

　　现实里富商就是在刚订婚不久，忽然倒下，送去医院也查不出任何病灶。

　　餐桌上，两头已经摆放好精美的银餐具，桌布下端完全齐平，上面摆放着丰盛的菜品。

　　蓝谙穿过屋子，没在餐桌旁见到仆人装扮的沈青哲。

　　晚餐后，诺丽带着蓝谙来到提前收拾出来的屋子，西侧阁楼二楼有十几个空屋子，她将蓝谙安排在离三楼莉莉娅房间最近的屋子。

　　庄园内人丁较少，一部分区域由白布遮挡起来防止落灰，望过去会显得空旷又萧索。

　　诺丽注意到蓝谙一直盯着长廊看，解释道：“等到达格妮夫人带着几个孩子住进来，庄园就会热闹起来了。”

　　楼上发出重重的摔门声。

　　诺丽冲蓝谙尴尬地笑了下，“屋子已经为您收拾好了，您好好休息。”

　　蓝谙点头送行。

　　诺丽走到楼梯口又转过身提醒，“请您一定不要到其他房间去。管家不喜欢别人碰这里的东西。”

　　蓝谙转身进门，屋子被蜡烛照得还算亮。

　　蓝谙遇到过很多梦境，很少有人会梦到欧洲中世纪的场景，加上莉莉娅口中灰姑娘的故事，这个梦境显然和富商的女儿脱不开关系。

　　她进来之前简单了解富商家庭成员，还真不确定他女儿的身体到底怎么样，或者说，还在不在世。

　　蓝谙将箱子在床上摊开。里面备好许多黄色符纸和各类小型木雕，她先把角落里一串拇指大小的铜葫芦分开，碰撞发出叮当响，及时捂住声音。拆卸开后挨个戴在四肢，心里忍不住嘀咕，也不知道这些东西对西方的鬼有没有用。

　　整个城堡陷入寂静，沈青哲从狭小的储物间起来。他只是最低等的男仆，连像样的仆从房间也没有，和门口的马夫一个待遇。

　　穿过漆黑的走廊，白色窗帘被风吹起来，窗户透过皎洁月光，让沈青哲的影子若隐若现。

　　他从管家那里听了一耳朵蓝谙的大概位置，摸上二楼，敲击试探。

　　蓝谙听到声音顿住，紧接着意识到是隔壁房间的敲门声。

　　沈青哲碰了一下门板立刻松开，下一刻屋里发出巨大的碎裂声，接着活物扑向门口。蓝谙立刻打开门将对方捞到自己的房间，捂住嘴噤声。

　　门外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隔壁门打开又关上，渐渐平息，什么也听不到了。

　　蓝谙这才慢慢放下手，神色变冷。

　　“你怎么进来的？”抓过沈青哲的胳膊，不容分说要把红绳褪下来。

　　红绳被打了死结，而且无论蓝谙怎么动，作为法器都没有任何反应。

　　她从床头的针线盘里拿出剪刀。

　　沈青哲见到那东西反应强烈，在尖锐的部分碰到前用手掌将整个红线遮住。

　　“不是它的缘故，你剪一千次我也不可能离开。”

　　“这里不是密室，也没有NPC，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好玩的地方。”

　　蓝谙将剪刀丢在一旁，说再多也无法改变沈青哲跟着进入梦境的事实，蓝谙盘腿坐在床尾，活动脖子，闭眼沉思。

　　如果说对沈青哲而言，蓝谙白天和梦里的样子不一样，而又很难分清楚哪一部分更接近真实的她。那么对蓝谙而言，沈青哲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

　　从陆家出来后，亦或者冰淇淋车之后，他开始特别刻意地讨好她，摒弃从前的木讷清冷，开始放低姿态地说软话，甚至很多次贬低他自己。

　　伪装也好，心机也罢，凡是展现出来的蓝谙都视为沈青哲的一部分，可是一定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促使他转变。

　　蓝谙不相信他那肉麻又窝心的“喜欢”。

　　加上沈青哲可以莫名其妙跟着她进入梦里，两次，再觉察不到异常，就真的是傻子了。

　　“你怎么会成为这里的男仆？”她问。

　　“我一睁眼就在几公里外的乡村里，穿着这身衣服。听那家的老妇人说我要在下午太阳落山前赶回城堡，然后我就跑回来了。”

　　沈青哲状态松弛，他攒钱开了那家大型密室，对各种剧情关卡适应得非常好。

　　很多时候还充当NPC指导，参与画面场景设计，所以一听到“任务”就上道地去完成剧情。

　　“话说这次为什么没有傀儡发现我们？”沈青哲将剪刀悄悄扔在角落里。

　　蓝谙上次说过，梦境里的大部分人都是鬼的傀儡。她和沈青哲说了自己的猜测。

　　“牵扯到第三方？”

　　蓝谙点头，“富商因为贪欲向鬼乞求，最后遭反噬，鬼很有可能通过利用他女儿的怨念对富商进行绞杀。”

　　“但是向鬼乞求的是富商，鬼并不了解小女孩，也很有可能无法分辨清楚，哪些人是梦境该存在的，哪些是多出来的。”

　　“譬如你和我。”

　　这种情况蓝谙也遇到过几次，其他都是利用仇人的怨恨，很少见到利用有血缘关系的亲人，置对方于死地。

　　沈青哲爬上床，从后面锁住蓝谙的腰，贴上来。

　　蓝谙僵住没有动作。
　　对，这也是一个很明显的变化，后来的几次见面沈青哲可以毫无恐惧地和她接触，哪怕因为靠近鬼惹得身体不舒服也要贴上来。

　　然后，又用上撒娇的口吻，“楼下的房间超级简陋，漏风，而且有老鼠。”

　　蓝谙轻拍他的手背，“你今天晚上在这里休息，明天不要乱跑，做男仆该做的事。”

　　“男仆，”沈青哲低声咬过这两个字，“那你说，第二天早上，城堡里的人发现家里的男仆出现在新请的家庭教师的床上面，会怎么样？”

　　“会被撵出去。”好无聊的调情。
　　“所以闭上你的嘴。”

　　蓝谙把人往床里面推，衬衫不见一丝起伏，摸到大腿处，布料下方明显有带子之类的固定住。

　　沿着描了一圈，能知道大概的轮廓。

　　她对西方古时候的服装真的不了解，不知道是否有这些部分，还是沈青哲自己加上的。

　　沈青哲表情闪过一丝别扭，任由蓝谙研究他。
　　“那你‘冤枉’我了，我一醒来，衣服下面就连接着衬衫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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