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核暗恋

　　在黄昏暮色下，走进大楼的舞会地点，大厅外展着一面签名墙，正在被人找空处签名字，一张桌上摆了两大簇玫瑰，嫣红、洁白，鲜艳欲滴。

　　“男生拿红玫瑰，女生拿白玫瑰，送给现场你欣赏的一位新生对象，不能不送，不能拒收。没有提前组成舞伴的，可以借机邀请人当舞伴，不成功或者不邀请也没关系，现场会有舞伴匹配环节。”

　　“所以谁收到多少支玫瑰，就代表收到多少份喜欢哦。不限异性，送给同性也行，毕竟有人喜欢同性哦。现场收到玫瑰最多的新生，会被评为这届最受欢迎的人气王，大家毫不吝啬去表达欣赏和喜欢吧！”负责签到工作的学生会干部，对来取玫瑰的新生们这么说。

　　两人经过，把手机上的电子邀请函给签到处人员看，对方笑着摆摆手，直接递给他俩一人一支红玫瑰。

　　拿着花进了大厅，水晶灯璀璨如星月，欧式古典装潢，白色缀金色，香槟色配古铜色。偌大空间，音乐飘柔，人影攘攘。有人聊，有人赠玫瑰，有人练舞姿，有人坐下吃。

　　一路走，一路有人送来白玫瑰，规矩是来者不拒，就接下，道一道谢谢，柏璟不语，只淡淡示意，俞倾说多了，也不再说，只稍稍微笑点头。有女生在他俩之间犹豫起来，眼睛左右看，柏璟说：“给他。”女生就给了俞倾。再来一个犹豫不定的，俞倾说：“给他。”女生也就笑着递给柏璟。

　　动静大，怀里的大束白玫瑰惹眼，多数人看来，女女男男的，好像众学院没人不认识他俩了。

　　找个座坐下，玫瑰放桌上，有位手捧大束红玫瑰的女生经过，把自己的白玫瑰递给柏璟：“给你。”柏璟接了。她笑笑地告诉自己的名字与院系，怀抱艳艳，显然是场内最受欢迎的女生。她说：“能请你当我舞伴吗？”

　　柏璟说：“我有舞伴了。”

　　“我能问是谁吗？”女生看一看，只看到他身旁是俞倾。

　　“是我哦。”含笑的嗓音伴着轻微高跟鞋声而来。女生转头，笑道：“主席好。”

　　“叫学姐就好啦。”胡斐莉看看她，叫出她的名字：“我记得你，人文学院的对吧，院花哦，今晚很漂亮。”

　　女生低眉一笑，映着怀里的红玫瑰，人面娇花，说：“学姐夸得我不好意思，学姐才是美艳不可方物呀。”她们面面相笑。女生转眼看一看坐着的两人，两朵红玫瑰在桌上一动不动地躺着，低一下眼，看回了学姐，说：“我走啦。”胡斐莉说：“去吧。”

　　胡斐莉看向他俩，扫眼桌上的白玫瑰，说：“你们俩收获颇丰呀。”

　　她一袭酒红鱼尾长裙，黑发似海藻，细细肩带，高开衩裙缝，长腿微露，很高挑地站着，手臂挽在腰间，像条妩媚性感的红尾人鱼。场内尽数男生看她。

　　“你们的红玫瑰还没送人。”她说，“准备送场上的谁？刚才最漂亮的新生可从你们眼前走掉了。”

　　柏璟不说话，叠腿坐着。胡斐莉说：“不能不送哦。如果破例送我，也不是不行。一两朵不影响局面。”

　　柏璟说：“还是不搞例外。”看向俞倾，俞倾拿起桌上自己的花，递到他怀里，笑笑说：“我俩互相送，可以吧。”

　　柏璟捏着花梗，拣起自己的给他。俞倾就握着这支红玫瑰。

　　胡斐莉笑起来，点头：“行。很多女生乐意看呢。”

　　就真有女生跑来，给他俩送白玫瑰，一朵又一朵，她们自己放桌上，还在两堆花之间比较一下，把自己的放进去平衡数量。胡斐莉在一旁看得乐。

　　“你俩这儿好热闹啊。”苏北跟着夏淮凛一起走来，也是一身正装，令人眼前一新。夏淮凛手里一束白玫瑰，苏北拎着两朵，再加一支红的。近了就把红玫瑰递给胡斐莉，说：“学姐我能送你吗？全场我就想送你。”

　　胡斐莉伸出食指，晃一晃，说：“不行哦，规则是送新生。”

　　苏北就遗憾地收回去。夏淮凛把自己的红玫瑰递给俞倾，说：“我的给你。”俞倾意外地看向他。

　　苏北撇撇嘴：“我的也给你得了。”随手一递。

　　俞倾便好笑着，接下了两朵。胡斐莉笑着说：“你们真逗。都很有节目效果了。”

　　一个干事小跑来，喊主席，胡斐莉对他们说：“我去忙了。”苏北说：“学姐幸苦。”她撩下手，婀娜走了。

　　夏淮凛把花放桌上，在俞倾身旁的椅子坐下来。苏北痴痴地望着，直到胡斐莉的背影被人影挡住了，回过头来。看看他们，掂掂自己手里的两支花，说：“我跟他一路走来，只捞到这两朵，还是同班女生同情给的。我就该把文曲拽来，陪我一道走。”

　　夏淮凛平淡地说：“文曲并不来。”苏北拿手点点桌上的两大堆，说：“你俩更夸张，这是来进货的。”

　　俞倾耸耸肩，柏璟不搭理，看手机。苏北酸里酸气地啧声：“长得帅就是好啊。”懒懒地拽过一个椅子，也坐下了，看场内的衣香鬓影。

　　一道身影走来，径直到俞倾跟前，把红玫瑰一递：“咯。”

　　顿时几人看他，柏璟抬起眼神，手机放下。

　　虞欢礼光鲜亮丽，樱粉色带彩叶图案的西装外套，开敞着，里面松垮感的白衬衣，领子开得低，戴一条坠六芒星的细银项链。瞧着俞倾，咧唇笑着说：“不能拒收哦。”

　　俞倾没动。夏淮凛看向俞倾。虞欢礼看向柏璟，说：“我就送个花，其实我想送你来着。”

　　柏璟的面上，喜怒不显而不怒自威，说：“想找事，还是想找死。”

　　虞欢礼卖乖地笑道：“所以我就单纯说说，我送个花就走。这没什么吧？”看回俞倾，把花递着，努努嘴：“咯，代表我的欣赏。”

　　俞倾抬手接了。他笑笑，摆摆手走了。这动静引得周遭一圈一圈的人看，津津有味，女生们笑嘻嘻的。苏北忍不住说：“这人是个花孔雀吧，谁啊？”

　　苏北看着他俩，夏淮凛也看着。柏璟一言不发，没表情。俞倾低眼看看花，轻晃晃，说：“柏璟之前的室友。”

　　俞倾挪一挪，倾身靠近柏璟，小声问：“他没再烦过你了？”

　　柏璟说：“刚刚。”

　　俞倾宽慰地笑笑：“他烦的是我。上次你们聚餐呢，他没做什么吗？”

　　“他不敢。”

　　俞倾点头：“不敢就好。那平时上课他也不敢在你面前晃？”

　　柏璟不说话，算默认，把眼神一瞥：“还拿着？”

　　俞倾就手腕一动，将花往桌上一丢。

　　夏淮凛看着俞倾，开口：“那人是同性恋吗？”

　　俞倾摇摇头：“不知道，并不认识。”

　　厅内的轻音乐停了，主持人拿起话筒开始主持，是个学姐，不端腔，很随意的说话，今晚的第一个环节是决出最受欢迎的新生人气王，给一分钟时间，还没送玫瑰的赶紧送。

　　她在场内走一走，停在肉眼可见玫瑰最多之处，正还有几个男女来放玫瑰的，俞倾看着那个男生把自己的红玫瑰放进柏璟的白玫瑰堆里，腼腆地看看柏璟。柏璟一个眼神不给。

　　主持的学姐笑眯眯地说：“这两堆玫瑰的占有人是收割了全场大半的芳心呀，男女通吃的程度哦。粗看这数量是不分伯仲，得细数一下才行。就请两位帅哥数一数吧。”

　　拿手拨开堆积的花枝，目测计数，淡淡说了数字，两人的声音算不分先后地交错响起，学姐笑道：“数得真是又快又有默契呢，不愧是好朋友。那现在我宣布，结果以三支之差，决出了我们最受欢迎的新生人气王，是柏璟同学。”

　　学姐带头鼓一鼓掌，场内哗啦啦的，学姐说：“非常实至名归，毕竟从开学那天起，柏璟同学的名声就从京大传遍至整个大学城了。颜值天花板的学霸男神，谁不倾心呢，大家说是吧？”

　　“是！再世潘安，当代宋玉。”有人起哄。场内嘻嘻笑笑。

　　俞倾笑，两眼半弯装着调侃，望着柏璟。他扫一眼，冷淡着，无声嫌烦又嫌尬。这就是看戏人与戏中人。

　　“哎，”学姐张望张望，喊，“我们的奖牌和礼品呢？还不赶紧拿过来。”

　　一只超大的粉红毛绒兔子，噌噌噌地跑来了，原来是被人抱着，抱着的男生的中等身型被玩偶兔子给完全掩盖了，兔子很长的粉红耳朵，抖抖地飞来甩去。场内笑起来。

　　学姐接过男生手里的奖牌，递给柏璟。黑底金字，中央浮雕校logo，排七七八八条网梗弹幕。柏璟直接把牌子正面盖在桌上，学姐帮他立起来。那男生把超大粉兔子抱给柏璟，柏璟面无表情地不接，说：“我能不要吗？”

　　学姐笑嘻嘻地握着话筒：“你说什么，想不要啊？当然不行了，兔兔这么可爱，你怎么忍心拒绝？抱着嘛，要拍照呢。”

　　于是又有人起哄，喊抱着，这可是猛男粉！猛男爱萌物！

　　柏璟伸出只手拽住兔子腿，一晃，粉兔子横亘在他黑西裤的腿上，任凭两只耳朵和两只腿软趴趴地掉下地。学姐也算满意，说：“说说成为最受欢迎人气王的感受呢？”把话筒递在他下巴旁。

　　“没什么想说的，这名头给他也行。”柏璟随即扯起腿上的粉兔子，一整个塞给俞倾，无波无澜地说，“正好他喜欢兔子。”

　　俞倾正旁观着，一下被整个兔子拥了个满怀，猝不及防地抬起双手来抱着，把自个儿身体和眼前视野给挡完了，赶紧斜抱一抱，才露出脸来，瞪一眼看着柏璟。他仍旧表情寡淡，漫不经心地把手肘搁到桌边，瞧他抱着兔子的样子有趣，唇边才浮起了点儿笑意。

　　学姐笑出声，那边拍照的人趁机抓拍着。学姐说：“俞倾喜欢兔子呀？”把话筒递出去。俞倾先抿嘴，很好脾气地微叹声说：“他说喜欢就喜欢吧。”学姐哧哧地笑，说：“不怪你俩有cp呢，感情太好了。而且cp人气那么高，这个人气王的称号属于你们俩共有才是。那么，美璟倾城的兄弟情还请持续营业哦。”

　　学姐离开了。俞倾佯装把兔子推还给柏璟，他说：“拿开。”俞倾笑：“你不喜欢啊？挺软的。”柏璟说：“那你抱着睡。”俞倾说：“我的宿舍床可挤不下它。”就找地方放，夏淮凛挪动一个空椅子，说：“放椅上吧。”俞倾就把它坐着了。

　　那边学姐不紧不慢地主持着：“下面，正式进入今晚的舞会活动咯。现在，让我们有请京大超级迷人又卓越、集美貌和实力于一身的主席大人，胡斐莉学姐，携她的舞伴，为今晚的浪漫舞会拉开序幕吧。”

　　全场掌声哗哗，四周暗下去，中央舞池亮起来，音乐社团的提琴手们拉起华尔兹舞曲。所有人的目光汇向中间去。

　　柏璟牵了胡斐莉，走至亮处，放手，女生绕转，面对面，一起拉起一手相握，他另一手虚搁在她左肩胛下缘，她另一手抚在他右肩。踩音乐，缓步而动，水一样连贯，一黑一红的高挑身影，她酒红色的裙摆像蝶羽一样翩跹起来，起伏连绵，摆荡回旋。

　　俞倾支起手斜撑着侧额，远远地看。分明赏心悦目而优雅浪漫的一幕，只是心底升起一些阴晦。只有女生有这样光明正大的表露的机会。他没有。

　　一个人影在暗光里晃过来，近在跟前，看出是虞欢礼，大剌剌地坐下，还把椅子凑近些，鬼鬼祟祟地说：“趁他不在，我跟你说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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