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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章
气势凛然身形高大的艾梅莉坦然的表达了随便把他拎走的歉意，而入间觉得无关紧要。
虽然还是有些迷惑。不过他想即使有隐瞒，曾经骄傲耀眼的艾梅莉会长还像之前一样是让他十足松了一口气的因素。说实在的，十七岁的男孩在飞来横祸后连续被一串人见了几面，除了些许复杂滋味被他压下不表外，剩下的任何其余感想都比不上的是“大家都过的不怎么好”。也难为他在察觉其他人都是因为自己踏上这条惨路后没有被压垮。
而依旧英姿飒爽的女魔也看出他的难过，用自然而然的举动给予了他充分调整的余地，合带着一些微不足道但堪称雪中送炭的宽慰。
没有言说和坦白，没有提及悲伤和仇恨。依旧强大的影子笼罩住他，像过去一样，像二十年前一样。艾梅莉仍然是他很多安全感的来源之一。
因此他跟在艾梅莉身后穿过曲回的走廊往回走时，思维不可避免的发散了些许。
当他若有所思抬头看向女魔的侧脸时，她好像有些心不在焉。表情冷淡又镇定，但是很像在会长时期和他一起出行偶然会露出的“不专心脸”。他顿了一下，手顺着能够达到又不失礼仪的位置尽力向高伸伸，拽住了对方手肘处的衣褶，轻轻拽了拽。
她瞬间回神，好像有点懊悔一样皱了皱眉头，又极快的收敛神色轻咳几声摆出几乎是像哄小孩一样的强作温柔脸。转脸侧身柔声告诉入间欧佩拉大概是带着阿斯莫德去布置他的房间了。昨天晚上临时收拾出的房间根本不能让两个对入间生活品质精益求精的家伙满意，这个时候大概两个人正在准备拆迁重修。虽然入间想问的根本不是这个，但是被艾梅莉奇怪的语气和表情震得大脑一空的入间暂时忽略了这个问题。转而不由自主的发出疑问：
“等等，艾梅莉小姐？”
“嗯......咳咳怎么啦入间？”
“虽然有点奇怪，但是这个是哄小孩的语调吧......”他十足小心翼翼的提出抗议，语气中蕴含几分微弱的崩溃，“我和大家是相差了足够陌生的二十年没错啦，不过我现在也是十七岁哦。所以......”
所以不要用像哄幼稚园小朋友一样的声音啊！
虽然这样子的艾梅莉小姐有几分和平时不同的，可以堪称为可爱的情态。但对于十几岁的少年来说，被一直渴望追随和被其认可的前辈用这种堪称宽容的语调进行沟通，比起占比不大的什么粉红泡泡，更像一种否认能力性质的被盲目庇护感，也难怪他情不自禁的进行反驳。
脑中仿佛传来轰的一声巨响，艾梅莉陡然以更快的速度把脸扭过去，重回目视前方的冷漠姿态。步伐也在当事人未曾察觉到的情况下加快些许，又在后面的家伙差点跟不上时陡然减速。对方不小心把脑袋撞到了她的侧腰上，现在揉着脑袋低声道歉，也因此没注意到他的会长大人在一秒之内升温直至通红的耳根。
坏了，某幻想王者在心里慌乱地嘀咕。
思维失控了。刚刚奇怪的满脑子联想到所谓的年龄差，真把这家伙开始当小孩了！
她当然知道十七岁的少年被这么哄有多奇怪，但是失而复得后格外活跃的大脑连带着一直放任散发的绚烂思想绝非什么可以随意控制的存在。闪动的思绪从年龄跳跃到身高再到经验和时光差距。脱口而出的古怪语调已经是她竭力调整的结果，如果不加控制，她都不知道入间在她心中会变成一个怎样易碎的牛鬼蛇神。
好在尽管思维的混乱有几分失控，对此轻车熟路的女魔还是很快的收拢了胡乱跳跃的想法。很快恢复了正常的语气和看不出破绽的态度还是让入间姑且收拢了明面上的满心疑惑，转而想起刚才明明想询问却差点被抛诸脑后的问题，几乎是不假思索的想要征求意见——或者说，找一个可以帮他达成心愿的对象。
“对了，艾梅莉小姐，我有一些额外的担心。”他情不自禁显出几分底气不足的忧虑，“克拉拉的事情我听见阿兹说了，我也知道她现在情况很严重。我能不能......”
“抱歉，”艾梅莉硬邦邦地打断了他的话。
她很快意识到自己语气的不妥。少年明显正在试图往谈判桌上放置希望与她达成交易的筹码。此时被她惊了一下，能感觉到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脆拒绝的疑惑和被她那一瞬间透露出来的陌生感所威慑。他现在肯定以为自己被她厌恶了，或者对她感到恐惧了，事情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等等，思维又混乱了。她一下子收回所有想法和心思，记忆力从纷乱又恍惚的真假画面中分拣起刚才两个人的对话。这一回她限制住所有思考，只是缓和了不带情绪时尽显刀锋寒意的语气。
“抱歉，我知道你很担心她......”
少年魔王明显之前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在艾梅莉的第二句抱歉出来，他已经张口的动作就慢慢回退，最终恢复了紧闭的样子。他沉默的看向她不动声色的侧脸，细听她起伏不高但是已经拥有充沛担忧愧疚的声线。视线犹如温和无害的羽毛擦过被观察者周身的空气，克制有礼。
——但也足够尖锐。
艾梅莉背上差点出了一身薄汗。她深深知道入间有多敏锐。他是在人界长久在野外搏杀求生的幼年野兽，也是魔界十七岁正剑指魔王之位锋芒毕露的风发少年。曾经的沙利文瞒不住他，过去的巴力骗不过他。卑劣的奇里欧凭借往日的情谊很是误导了他一阵子，但也付出了被洞穿翅膀差一点击毁翅根的代价。其他人很是着迷于他的魅力，他的人格。她也沦陷于此，但更让她印象深刻难以忘怀的是他不同于脆弱躯壳的强大。
也因此如同羽毛般温和的扫视，她剥开表层，看见金翦羽芒下利箭的精光。
没有退路了。
“瓦拉克的情况实在复杂。为了她的精神状态着想，你最好不要去探望她。”
少年安静的听着，哀伤痛苦和不带恶意的评估竟然能在同一情态下被他冷静地处以共存。但艾梅莉甚至没有什么惊叹的余地，“她很痛苦，并且拥有很强大的攻击性。瓦拉克的家系能力堪称所向披靡，如果你为了探望她而受伤，她可能无法再次经得起这样的刺激。”
不能撒谎，也不能说真话，得想办法瞒过他。
“阿斯莫德偶然的探望都会导致她崩溃情况加重，她的能力现在也是不同于曾经的拥有了极大威胁。我们暂时还没找到让你不受伤的情况下接近她的方法。”
因为过大打击和受袭时不太妙的细节，克拉拉对于阿斯莫德的接近尤为排斥，几乎快被铺天盖地的愧疚感压灭了神志。早期时被强压的忍耐和痛苦早就悄无声息改变了她的能力细节，比起她掩饰的表象显得极具攻击性和杀意。为了控制和保住她，十三冠当时都差点团灭以至于各个挂彩。
“你对瓦拉克来说太特殊了，入间。那个家伙现在的情况经不起一点变数。我们不清楚一点微小的变量会让她恢复还是彻底迎来毁灭。所以在她有任何好转之前，我们希望能维持原样。”
克拉拉好几次精神差点崩溃都是因为联想起了入间。联手稳定情况和探明缘由的利特和艾丽莎贝塔疲惫地走出控制间，后者还没张口就差点破功落泪，前者维持勉强的镇静向等待的其他人告知了这一点。阿斯莫德张嘴又闭嘴，本身让其他魔有些生畏的面色糅杂痛苦和愤怒。剩下的魔无言，只是齐齐想起过三个形影不离的身影靠坐在树下小憩。樱色柔发的首席以恪守礼仪的姿势靠树入眠，但手轻轻环在湛蓝发色的少年身侧。矫健灵活的少女发色如春季初露的花间叶影，紧紧抱着少年的另一侧手臂睡得没心没肺。云朵，花和糖果仿佛会从她的呼吸中隐隐约约飘出来。
“这一切都是为了她的恢复，我们不可以，也无法去探望她。”
最后的一锤定音，其中蕴含着在没有童话的世界里蹒跚步行足足坚持十五年的坚强少女未曾说出口但所有人都知道的心愿。
‘不想，克拉拉不想让入间亲看见这个样子。克拉拉会自己努力调整的。’
‘拜托了，大家。’
“是这样啊。”入间慢慢的说着。他的眼睛里没有什么眼泪和情绪，只是声音轻飘飘的，在艾梅莉几乎带着不安的视线下又重复了一遍。
“是这样啊。”
这个话题不能再继续下去了，艾梅莉想。不管他有没有察觉到端倪，她已经快难以承受了。
少年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焦虑，但是却不可思议的没有乘胜追究下去。只是眨了眨睁了好一阵子有些干涩的眼睛，没有说什么且沉默的跟上了她的步伐。在快要到达目的地的时候，他突然出声，吓了沉浸在思绪里的艾梅莉一跳。
“对了，艾梅莉......会长，”他奇怪地在私人称呼后面又加上了学生时代的敬称，好像察觉不妥当又紧急弥补了一下。本身也察觉到生硬之处，卡了一下后满脸“该解释解释可是不知道怎么解释反正不是想疏远艾梅莉小姐的意思”，倒是把压了块重石般沉重的气氛也打散几分，“克拉拉的事情我会好好考虑的，谢谢你的忠告。”
可以，这家伙完全没听。但可能谨慎思考了一下，目前这就够了。
她也放下来一阵子心，活跃的思维开始逐渐占据高地。
“我有在想，”入间突兀提问，语气转的毫无波澜。“卡鲁耶格老师应该也遇到了什么困难吧。贾兹把我回来的消息传了半个巴比鲁斯高层，虽然派出了巴拉姆老师和拨子师傅，但是以卡鲁耶格老师的性格，他应该不是等消息的那一类恶魔......”
堪称明目张胆的试探笃定了女魔不会进行隐瞒。失去耐心想要得知更多重要之魔们现状的少年整装待发跃跃欲试。
而看透魔王没怎么掩盖的心事的署长也因如此自然显示的不变信任而由衷的感到愉悦，因此不介意他的试探交出平安的答卷。
“卡鲁耶格卿随年增长的教育手段外一切正常。这几日他有个比较严重的任务。等他回来你可以和他叙叙旧。”
入间还是想说些什么，比如随年增长的教育手段听起来就很不妙，又比如是什么任务要派出巴比鲁斯的看门犬。但是艾梅莉已经不打算再继续让他试探和深挖了。面对足够敏锐的欺瞒对象，需要足够有力的情况转移对方的注意力。
她弯下腰，手敷上他的面颊，以一种足够温和但不容抗拒的力道摆正他的视线，看见他眼睛里的高挑女子眼底也倒映着他的影子。
“看着我，入间。”
语气不容置疑，十八九岁的学生会会长独特的气势从已经利刃入鞘的魔关署署长身上喷薄而出，殊不知后者光按捺脸颊的充血就已经颇费心力。
“其他的人已经够多了。”她特意装出一副有些失落的语气，还有些强装满不在乎模样的神情。“我以为我们正在进行姑且算是的约会，你会把注意力集中在我这里。”
会长很大可能隐瞒了些关键细节。理智告诉入间。
但是啊，永远骄傲和自信的会长对他进行疲惫的让步对他的惊吓不可谓不大，而且他自始至终难以忤逆每一个来自会长的要求。于是被覆盖的地方清楚感受到手心的热意，也跟着泛起发热的暖色。
无声的的进攻和阻拦中，持弓的少年且退一步。
“是我的错，抱歉……艾梅莉小姐。”
此局不通，当另辟蹊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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