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回避的依恋

　　天气慢慢热起来之后，空气也跟着凝滞了起来，很快就迎来了入夏之后的第一场大暴雨。
　　楚未在实验室闷了好几天，此时雨过天晴，站在窗口吹着微凉的小风，他的心情也跟着明快了一些，少有的，想提前结束回家里的阳台看看夕阳。
　　实验室里的人不是出去了就是聚在窗口看彩虹，楚未收拾了桌面，一个人下了楼梯准备回去。

　　外面的空气更加清爽，楚未深呼吸了几口，在医院侧门驻足，看向天空西边的彩虹，浅浅的一道，挂在太阳边儿上，楚未拿出手机对准了彩虹，留下一张生活的痕迹。
　　要关掉相机时不小心按到了镜头翻转，手机的画面一转，照出楚未和他身后的一角。
　　正要重新关上，楚未扫到镜头里自己身后的中央空调外机侧悄悄探出个人，可瞬间又缩了回去。
　　楚未立马放下手机回头看去，什么都没看到，他往前迈了一步，想过去看看，脚下稍停，还是转身走了。他背过手去从包里拿出鸭舌帽，挑了个人多的小门拐过去了。
　　身边不停有人蹭过去，楚未压了压帽檐，往后看了看，然而来往人流汹涌，什么都没看到。
　　他耳朵里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微低下头，楚未挤过人群，又把卫衣后的兜帽带上，周围各种脚步声，他分辨不出哪一道是方才那个人的，甚至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疑心太重，其实身后根本没人。
　　刚刚应该拍下来的……
　　楚未心里后悔，脚下走的更急了，忽然眼前出现一个人，楚未来不及躲，一头撞了上去，霎时有一种心脏骤停的感觉。

　　“楚未？怎么这么着急？”

　　楚未抬头，看到了一个眼熟的下巴，他退后几步：“闻衍师兄？”
　　他心下安定，轻轻喘出一口气，又往后扫了一眼，没看到什么人。
　　闻衍一手拦在楚未背后，跟着他的视线往后看了看：“怎么了？”
　　“没什么，”楚未摘掉帽子，“刚刚好像被人蹭了一下，没事。”
　　闻衍看出他神色不太对，又往人流里观察了下，没发现什么，不好再问什么。
　　“你怎么走这儿了，回家应该往对面走吧。”
　　楚未这才发现走错了路，往边上张望了一下，看到一家奶茶店。
　　“我去那家店买杯喝的。”
　　闻衍回头看了看，是一家新开的连锁店：“新开的，我也去买一杯吧。”
　　楚未无可无不可，点了点头一起走了过去。
　　站在奶茶店门口等奶茶的时候，楚未的心跳已经完全缓和了下来，他望着来路的人流，一张张面孔扫过去，没有方才一扫而过的人影，大约真是自己眼花了，谨慎过度，把修理工当成了别的什么人。
　　“怎么了？一直看那边。”
　　楚未摇了摇头：“没事，我随便看看。”
　　闻衍本也没打算能问出什么，看着眼前许久未见的人，想着应该找个什么借口多待一会儿。

　　楚未接过两杯奶茶，递给旁边的闻衍。
　　自从不再去门诊，他几乎再没跟闻衍遇上过，一开始是自己刻意回避，后来整天待在实验室，不是做实验就是担心书的事，不用回避也遇不上了。
　　此时再见到，心里反倒没了别扭排斥，甚至莫名有点儿安心
　　“今天实验室不忙？”
　　“还好，最近没那么忙了，师兄你呢，刚下门诊？”
　　闻衍一口气喝了四分之一的奶茶，甜滋滋的，挺开心。
　　“嗯，周五嘛，病人也不太多，正好雨也停了，就去，”他摸了摸背包侧兜里的猫条，想到了再跟楚未多待一会儿的理由，“去给猫们买了点儿口粮，好长时间没去喂了。”
　　楚未最近忙，一般也是深更半夜去撒一把猫粮就回去了，也挺久没去撸猫了，本来准备今天去那儿待会儿，但，此时看闻衍准备去喂猫，一时又纠结起来。
　　闻衍没给他纠结的时间：“你是不是也很久没去了，今天下了一天暴雨，一起去看看？”
　　楚未犹豫片刻，点了点头，笑着答应了。

　　猫们当然比人更灵活聪明，不会让自己淋雨。
　　闻衍拿着猫条刚在楼下的石凳旁蹲下，就有猫蹭了过来，打开猫条，瞬间吸引了更多的猫。
　　楚未蹲在草坪边上，拿出包里常备的猫粮，往猫群里撒了一把，没一会儿就被吃完了，一只长毛狸花蹭到了他膝盖上，楚未挠着它的下巴，又从包里抓出一把，放在掌心单独喂给它。
　　闻衍看着楚未脸上的笑，深觉这个借口找得恰到好处：“喂猫解压吧。”
　　“嗯，猫最单纯了，”楚未一心撸猫，没多想就说出了心里话，“人要是也跟猫一样只需要吃吃喝喝就好了。”
　　“是啊，人最麻烦了。”
　　闻衍看着他此时的状态放下心来，网上的事情也基本平息了，应该不用再担心什么，然而想起今天撞上楚未时他眼里的惊惶，又觉得好像不能完全放心。
　　闻衍能看出他此时的状态是真的舒心，不想戳他的雷点扫兴，只是闲聊。
　　两个人讨论了好一会儿哪个猫叫什么，又去猫窝里清理了一下雨水，一起上电梯回了家。

　　楚未照常倍速看完了门口的监控录像，和平日一样没有什么异常，看来的确是自己紧张过度了。
　　他走到阳台，躺在懒人沙发上看着远处的夕阳，近几个月紧绷的神经此时舒缓了很多，分明在闻衍面前暴露了太多，甚至少见的生过一次气，算是少数看见了一些自己的本性的人，但今天再见的时候却没有早前预想的尴尬，正相反，当时跟他撞在一起，在那个情景下，反而松了一口气，喂猫的时候也很舒心。
　　也许正是因为自己在他面前真实的发泄过一次吧，所以不需要处处伪装？
　　想了一会儿，楚未突然从懒人沙发上坐起来，错觉，都是错觉，他掐了掐自己的掌心，将刚才的想法从脑海里驱赶出去。
　　远处的夕阳已经有半边沉了下去，天色将暗未暗，楚未从撸猫里重新获得了活力，把《新雪》的完结章放进存稿箱，设定了时间，下楼推摩托。

　　闻衍自回来就在窗户边站着，直看着太阳落下去，才关了旁边的相机，无意间往下扫了一眼，昏暗的自然光下，隐约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推着摩托从楼下阴影里走出来，手里拿了个什么，好像在擦车。
　　闻衍看了一会儿，想到楚未下午不断向后张望的样子，又想到微博上至今还有的极端评论，也拿着车钥匙下了楼。
　　等到出了小区，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他开着车跟在楚未身后。
　　不同于冬天看到的那样，楚未穿了件黑色长裤，上半身却是件白T，隐约能看到齐全的护具，头盔虽然还是黑色，但能看出来也跟冬天的不一样，楚未微微往前伏在车上，速度不比周围的汽车慢。
　　他远远的跟着，到了一条车很少的环山公路，他在路边一家烧烤店停下了车。
　　凉风习习的晚上，店里很多人都在外面吃，闻衍点了一盘肉串儿，跟着在门口坐下。
　　路边虽然没什么车，却接连不断的有摩托开过。闻衍心想，看来是一条专门跑摩托的路。
　　旁边有人见他一直看着来往的摩托，笑着搭话：“怎么兄弟，你也对摩托感兴趣？”
　　闻衍把串儿往中间推了推：“是啊，看着真挺帅的。”
　　“那可不，”旁边的人也没客气，拿了个串儿吃起来，又往桌上放了瓶啤酒推过来，“这条环山公路还没完全建好，来往的汽车少，慢慢就成了摩托聚集地，每天都有不少人在这儿。”
　　闻衍试探着开口：“那应该不只是自己玩儿吧，会有什么比赛吗？”
　　“有啊，这边儿的比赛都是野赛，有个喜欢摩托的富二代随便搞的。”
　　“那在哪儿看啊，总不能聚在路边儿吧。”
　　“就得在路边儿看，看到开摩托的旁边那条路了吗？”
　　闻衍顺着看过去，果然是有条小路，看样子也能进四轮车。
　　“嗯，看到了。”
　　“真有比赛的时候，怕直接从这条路上去有危险，一般就从旁边的那条上，拐个弯儿正好到他们的起点。”
　　闻衍谢过他的指点，将没动过的串儿都推给了他。
　　“谢了兄弟，我上去看看。”
　　“这有啥，去吧去吧。”
　　闻衍掉转车头开上小路，很快就听到了摩托的嗡鸣声，他把车停在灯光照不到的地方，坐在车里看着。
　　很快，山顶那头下来一辆他认识的车。
　　楚未的白T被风吹起，在身后微微鼓胀飞起来，满满的少年气息。他在起点处急刹，一脚撑地，原地调转了车头，飞起的衣角慢慢落下来，就像扑簌簌落下一只蝴蝶。

　　——

　　楚未摘下头盔，习惯性甩了甩头发，另一条路上停着辆车，平时也会有人来这边玩儿，楚未没对此多想，前面梁昆走了过来，手里不知道拿着一袋什么，走进了才发现是肯爷爷家的袋子。
　　“来，挑一个，刚叫了一堆外卖送上来的，”梁昆先把一个圣代挂到他车把手上，又敞着袋子让他拿汉堡，“你今天来这么早，也没吃饭吧。”
　　楚未探头往里看了一眼，随便拿了一个。
　　“这么多。”
　　“人多嘛，还跑吗？等吃完咱俩一起往上跑跑？我想试试新车。”
　　楚未看向路口那辆红色哈雷，车旁围了不少人：“试新车不找你们车队的人，找我干什么？”
　　梁昆咬了一口汉堡，含糊道：“你的车帅啊，咱俩一块儿去试车，多帅！”
　　楚未摸了摸自己的座驾：“我这车都好几年了……”
　　“好几年又怎么了，”梁昆打断他，“现在不生产了，就成限量款了啊。”
　　楚未无奈：“行吧，试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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