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道

作者:五泉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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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


      黄简先鼓动翟贵组织集体上访,后挑动乔福长去施压,把袁风加在中间两头受气,急得团团转找不到蚂虾在哪头放屁,越急越躁,早上上班在办公楼一脚踩空崴了脚。小丁见他一瘸一拐走路不方便,想扶一把,被袁风甩了一下胳膊甩在一边。他也不是真对小丁有意见,而是看到小丁想到调查组,由调查组又转到黄简,觉得黄简这货真不是好货,自他当了调查组组长,出现的事情越来越多,变成了一堆乱线头。小丁作为心腹却摸不清里面的坑坑洼洼,被牵着鼻子走,怒从心起。
      黄简看袁风别他弄得急头怪脑,越急越尿不出的样子,越发得意,掂着小脚板去找老陶,想在老陶那里上点眼药,也顺便把集体上访的事合计合计,让袁风不吃荆芥都是荆芥。
      老陶知道村里的上访,只是他最近的心思最近不在工作上。
      明年市区到了换届期,落凫市的干部大流动大换血在所难免,区委书记老邵一趟趟往省城跑,面上对人说争资金跑项目,私下都知道是为了自己的仕途。落凫市四大班子里大部分成员到了退二线的年龄,拔个萝卜地皮松,一下子拔出那么多萝卜,有希望的有想法的都想往萝卜坑里坐,而干部提拔又是坑少萝卜多,都想往萝卜坑里坐,心就坐乱了,不是怕坐不到萝卜坑里,而是害怕排队时候排着排着,前面有人插队,轮到自己时候前面没有了萝卜坑。所以都去跑关系,想插别人的队,或者不让别人插队,一级往一级传,到换届时候,心就不在工作上。
      见老邵心不在焉,老陶的心也不在焉。
      知道小熊亲戚与□□老边的关系,老陶拉着小熊去了省城。小熊的亲戚与□□老边是同学,当年老边家里穷,小熊的亲戚家里富,老边上大学因为没有钱买车票,两年没有回过家。小熊亲戚知道后,到了寒暑假就把车票买好送给他。大学毕业两人说过“苟富贵勿相忘”的话。现在老边当了□□,再难的事到搁不住小熊亲戚一句话。老陶虽说有老梅这层关系,可以把触角伸到上面,毕竟胳膊套胳膊需要转弯抹角,听说小熊亲戚与□□的这层关系,就觉得是放在嘴边的水,不必翻山越岭去找泉眼。
      老陶拉着小熊去省城的目的是先铺铺路。小熊给亲戚一联系,亲戚说可以见见面,只是不要在家里见面。他们在宾馆等了两天,到了第三天亲戚来到宾馆,坐了半个钟头对老陶说,你是小熊的领导,对他要多多指导。老陶说小熊在小单位埋没了人才。小熊亲戚随意问了一些落凫市的情况,老陶说边书记在落凫市有口皆碑,无论为人还是工作都堪称楷模。故意把话题扯到□□老边身上,说一些有关联的话,让小熊亲戚明白约见他的目的。小熊亲戚没有接话,知道老陶的意思,大凡落凫市的干部能转圈找到他的,都是冲老边来的。这源于老边会议上的一次讲话。老边开工作会议,讲到人要学会感恩,拿小熊亲戚大学给他买车票的例子举了出来,说无论今后桑田如何变换,无论为官还是为民,都不能忘记受过的滴水之恩,这滴水之恩是涌泉之报无法报答的。有心者就打听到给□□买车票的人是小熊的亲戚。小熊亲戚当了那么多年领导,没有显出当领导的价值,反而因为老边的讲话热闹起来。
      小熊亲戚告辞,老陶出门送别,临上车亲戚说回去后好好工作吧。
      老陶坐车回到落凫市,翻来覆去回味小熊亲戚的话。这次来省城见小熊亲戚,虽说感觉小熊亲戚不冷不热,但毕竟是见了,虽说自己没有说明来意,想必小熊亲戚知道他的来意,要不为什么叮嘱自己回去要好好工作?这些话都是官话,如果是顶头领导说,只当是耳边风吹过,但换成小熊亲戚说的,就有些意味深长,有可能是在话里有话暗示自己,让自己把有关的基础工作做好做实,等有机会的时候,他会出面帮着到老边那里说话。老陶觉得这次来省城没有白来,至少为仕途敲开了一扇门。
      老陶在省城滞留三天,回到落凫市的时候,办公室主任告诉他区长老凌非常生气。老陶去省城见小熊亲戚,觉得一天去一天回来,也没有给老凌打招呼,谁知到了第三天老凌要召开区长办公会研究工作,通知老陶时,发现他人在省城。老凌问办公室主任老陶给谁请假了?办公室主任说给区委邵书记打过招呼。老凌把笔记本一摔,说老陶还不是区委的人。又问跟谁一起去的?办公室主任说跟城建局的小熊。小熊省城的这层关系都知道,老凌一下猜到老陶去省城是为了跑官,嘴里虽然没有说什么,心里却不悦,心想你没有把我当回事,我也不会把你当回事。
      区长办公会议研究两项内容:第一项是城乡绿化。落凫市是煤城,煤矸石山越来越多越堆越高,大有围城之势,加上缺乏治理,晴天一层灰雨天一层泥,严重影响落凫市对外形象。市里下大力气综合治理环境,其中一项内容就是在城乡结合部进行植树造林。投入大量人力物力连续搞了三年,效果不理想,年年植树年年植,年年植树老地方。□□老边发了话,不惜要拿掉三五个领导作牺牲,换取一片青山绿水。
      第二项是污染治理。也是落凫市环境综合治理的一项内容,主要是大气污染治理,燃煤小锅炉的治理又是重中之重。老边到煤都区调研党建工作,与居民区几个党员坐在院子里座谈,刚坐下身上就飘了一层黑灰,老边不知道什么东西,抬头一望两只黑烟囱正冒浓烟,被东南风一吹,像雪落一地。老边有轻微洁癖,讲几句话就抬头看烟囱,感觉身上痒痒,思维总被飞来的烟尘打断,讲话东一句西一句连不成篇。正恼怒,一片烟尘落在睫毛上,下意识揉了揉,就眯住了眼睛。他手里端着茶杯,以为坐在主席台上,把茶杯往下一搁,感觉下面空空如也,热茶撒了满身。老边生气,对随行调研的区委书记老邵区长老凌说,古人说屋不扫何以扫天下,我把这句话送给你们同样管用。市委三令五申要治理大气污染,煤都区连几杆烟囱都管不住,市委怎么能放心给你们更大的舞台?两人臊得恨不得找地缝钻。
      老凌把两项工作作了通报。通报后先研究城乡绿化,这项工作是副区长老魏分管,老魏和老凌走得近。说到存在问题,老凌轻描淡写,说绿化存在的问题都是共性的问题,共性问题就按共性去应对,不冒尖,但也不能屁股被挨打。说实在,我们区这项工作在全市还是相对靠前的,做出的成绩也是有目共睹,只是下一步把镇、街道的积极性调动起来,工作做细做实,落实到人责任到人追究到人,我区的绿化就会再上一个台阶。都知道老凌在为老魏分管的工作说话。全市有五个行政区承担城乡绿化任务,煤都区的绿化工作一直是老和尚戴的帽子平平塌塌,没有一点亮色,还曾经被市里通报批评过。
      但老凌不管这些。他是从基层提拔起来的身上有一股草莽气,无论做什么爱憎分明,讨厌的人或偏爱的事,从不掩饰自己的喜恶,不像从上面机关派下来的领导,遇事转弯抹角,脸上写着的不一定是心里想的,嘴上说好也许是私下最烦的。老凌还有一个特点,只要是他圈子内的人,奓着翅膀护在屁股下,就像母鸡孵在鸡蛋上,无论工作再平庸也不批评,不批评还转弯表扬。如果不是他圈内的人,无论工作再好也不表扬,不表扬还找事。老魏是他圈内的人,老凌就转着圈替老魏说话表扬老魏。
      老凌发言时候老陶低头在做笔记,心里觉得老凌搞亲亲疏疏到了不掩人眼目的程度,想着自己分管的环保工作不知将如何研究,担心老凌没事找事。与老凌趔开身子后,老凌对自己的赖事添言好事去语,他已习以为常。不过,还是希望老凌不要过分,害怕过分了,他压抑不住自己与老凌发生口角。自己毕竟在仕途上有很多想法,如果与老凌发生口角,等于公开撕破了脸面。
      老陶在胡思乱想,老凌开始研究污染治理。一如题,老凌就说环境问题从全国到地方虽说也都是共性问题,但共性问题与共性问题不同,人家是通过对环境的综合整治达到青山绿水,而我们落凫市仅仅是保证能在这个环境里生存下来,不饮污染水不吸有毒气体,市里的环境工作我们不敢妄议,就我区的环保工作,我觉得有必要说几句。市里下达的工作标准已经在低水平范围内,而我们的工作标准是在市里砍一刀的情况下又拦腰砍一刀,就这个工作标准我们的工作也是一塌糊涂。就说大气污染治理吧。老凌把话停了下来,喝茶,用眼扫了一下会场,见老陶半闭着眼,撅着嘴,眉毛檩成了一条峰。老凌接着说:好,咱不说大气污染,这项工作涉及范围广,单位多,协调难度大,咱捡一项单面工作就说取缔燃煤小锅炉吧,这项工作难度有多大?为什么连续取缔了三年,小锅炉数量有增无减,原因何在?更有甚者,在市委边书记在我区调研期间,燃煤粉尘竞然飘落他一身,边书记会怎么看待我们的工作?严重影响到我区的整体形象。这不是工作标准高低的问题,更不是工作难度大小的问题,是工作抓落实没有抓落实的问题,说白了也是工作的态度问题,为什么有些工作不管再难再棘手,有关部门和领导都能想尽一切办法,克服重重困难解决,而有些工作仅仅是尽职尽责就能完成的,却一拖再拖久拖不决?难道说仅仅是工作态度吗?
      老凌说话时用手敲着桌面。老陶看他咄咄逼人的架势,像是对自己的声讨,联想到老魏分管的工作出了问题,老凌一滑而过,而涉及到他的工作却上纲上线,压下去的火气蹿了出来,说我分管的工作出现的问题我先向区政府作检查,下一步也会加大工作力度。但是,我觉得把这项工作全部责任推到主管部门和分管领导身上欠妥。有些问题是历史原因积累下来的积重难返,指望在短时期搞一二次集中活动,不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就如凌区长说的燃煤锅炉取缔吧,如果取缔容易,为什么市里取缔那么多年到现在还是这个情况?何况这是一项综合的联动工作,需要多部门共同协调共同治理,建立联动机制,主要领导需要亲自过问亲自抓,不能一出现问题就打主管部门和分管领导的屁股,更不能无限上纲上线。老凌把笔记本一合,打断老陶的话说,既然你把话说到这份上,我还想再说几句。这项工作抓到如此程度,□□当着面把我和老邵批评得无地自容,作为政府的主管领导我该不该在会上多强调几句?说了几句你就受不了说我上纲上线,我总不能无视存在的问题,把环保工作表扬一番吧?我也不希望批评人,想和稀泥一团和气,但这稀泥还能和吗?这花还能往头上戴吗?老陶的气不在老凌对工作的批评上,在与老魏比对的心理落差上。同样是存在的问题,因为分管的领导与老凌关系的远近,在他那里便分出厚此薄彼。老魏分管的工作出了问题不是问题,而自己分管的工作出了问题就是天大的问题。
      老陶也来了气。说我并不是说工作出了问题不能批评,更没有想让人往自己脸上涂粉头上戴花,我只求能客观分析存在的问题,公正对待每项存在问题的工作,当然更要求公正对待分管工作的领导。老凌有些不耐烦,说你是说我没有一碗水端平?仅仅就研究环保工作时多说了几句你就这样?你说说我怎么没有一碗水端平了?老陶见老凌把话引向老魏,低头说那是你的理解,我没有这个意思。老凌用手敲了一下桌面,说要我一碗水端平?我没有这个耐性,更没有这个平衡人的艺术,一碗水端平还是没有端平都有各自的看法,这个话题我不想多说。老陶,我接着你刚才的话说,你说燃煤锅炉的取缔是历史积累下来的原因,短时间内很难改变,那么我问你,从你分管环保之后开过多少这方面会议?组织过几次取缔活动?取缔过多少锅炉?目前我辖区还存在多少燃煤锅炉?他的话把老陶问哑了。老陶一向认为环保工作是市里统管统治的,推推动动拨拨转转,没有怎么上心。
      老凌继续说,你还说要共协共治,建立联动机制,主要领导要亲自过问亲自抓,那么我再问你,怎么样才算共协共治?作为环保部门你们有执法权,执法时遇到阻拦区里有公安队伍保驾护航,必要时还可以组织镇、街道有关工作人员支持协助,这些都是以前成熟的治理模式,也是经常使用的治理模式,请问从你分管之后使用多少次?而且主动协调过哪些单位和部门?在治理过程中提请政府办公会议研究过几次环保治理工作?我作为区长怎么过问?从哪里过问?我总不能因为环保治理组建一支庞大的联合执法队伍,只为你专人专用调遣使用吧?都像这样组建联合执法队伍,煤都区的工作人员人数再膨胀一倍也未必够用。老陶见老凌紫了脸,对他兴师问罪,嘴张了张没有说话,就拿起面前的茶杯喝茶,把茶盖揭开,吹开上面漂浮的茶沫沫。
      这时候又听老凌说:今后政府的工作出了问题一概追责,我作为政府的主要领导,不管出现的问题是主观原因还是客观原因,也不管谁主管谁分管,有什么关系有什么背景有什么牵扯。老陶把火刚压下去,听老凌说此番话,尤其当听到“有什么牵扯”时候,知道分明是在敲打他,霍地站了起来,说凌区长我承认我分管的工作存在问题,也接受你的批评指正,但请你把话讲明白,我与谁牵扯了?老凌一摆手满不在乎说你不要这样敏感,我说的是你吗?我是站在区长的位置上给大家提工作要求。老陶不屑地冷笑一下,说你也不要把个人的成见拿到工作上。老凌说区长们都在这里,我没有掖掖藏藏的地方,更没有对谁有什么成见。老陶说有没有成见,你心里清楚。老凌说我心里不清楚。如果你觉得对政府分配给你的分管工作有意见,或者说,这项工作不适合你,提出来我可以调整,但你分管一天就要对分管的工作负一天责任,出了问题就不仅仅是分管不分管的问题了。老陶颇不服气说,出了问题我向区委邵书记请辞。老凌听他把老邵拿出来贬低映射他,似火上浇了一桶油,把笔往桌面上一扔,说你可以去区委那边工作,但前提是你在政府这边工作一天,就要受这边约束一天。老凌站起来把笔记本合了说,今天的会议开到这里,散会!径直走出会议室,在座的都木愣了。
      老凌回到办公室抽了几根烟,气还没有消下来。副区长老魏走进来劝他,说老陶之所以敢这样肆无忌惮,是因为老邵在背后做后盾,劝老凌在工作上睁只眼闭只眼不必认真,对待老陶更不能搞得翻贴门神不对脸,老陶能从众多的科级干部里脱颖而出成为副区长,自有他的门路和关系,现在老邵又护着他,让老凌不要与他斤斤计较,鹬蚌相争两败俱伤,最终得利的是老邵。老凌想了想觉得是这个理,就把争吵的事搁置下来,也把工作的事搁置在一边,反正煤都区老邵是一把手,天塌下来先砸的是他这个高个子。
      过了几天,老凌和老陶都把这事搁平了。老陶想,无论如何自己还圪蹴在老凌的屋檐下,能大能小是条龙,就敲开老凌的办公室道歉,说我是麦秸火脾气,你别与我一般见识。老凌见老陶软下来,也软下来,说我也是急工作。我这性格,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老凌给老陶让了一支烟,自己也抽出一支,老陶慌忙拿出打火机给老凌点火,老凌把头凑上去对火,对过火抬起头,见老陶眼光里满是柔和的光,用手指了指他,说老陶啊老陶,我算服气你了。老陶腼腆地笑,两人都觉得回到起初的感情。
      从老凌那里坐回到自己办公室,心情平静下来,老陶总觉得他和老凌之间还横着一堵墙,谁都没有越过去。老凌望见老陶从办公室里走出的一刹那,心里增加一层厌恶,觉得老陶简直无视他的存在,把想大就大想小就小的本事,已经玩到他的家门口。

      老陶听了黄简讲村里集体上访,觉得目前形势下以稳为主。
      市区明年就要进行换届了,保持全局稳定是工作的大方向,稳定不能出问题。稳定看似是部门的工作,实际上涉及到全局的综合性工作,稳定出了问题,上面会觉得整体工作出了问题,会把稳定与领导的执政能力执政水平联系起来。在大大小小领导都挤在等待提拔的独木桥,自己分管的工作在稳定上不能出事,出了事就会被从独木桥上挤下去,何况自己刚刚与老凌闹了一场不痛快,就此被老凌当成了小辫子抓住不放,自己之前的一切努力都前功尽弃。这么想,老陶就把这起普通的集体上访上升到不普通的层面上,觉得不单单是城建局部门的事,更与他的前途休戚相关。
      黄简的想法与老陶不同。他把翟贵与乔福长两边都鼓动起来,不单单是让袁风老鼠钻进风箱里两头受气,更重要的是把城建局搞到筛子簸箕乱动弹,上面觉得袁风驾驭不了局势,他就能凸显出来,从而达到乱中取利,“乱世出英雄”的目的。
      黄简说,都说按住葫芦起来瓢,老袁没有把葫芦按下又起来了瓢。老陶问问题的症结在哪里?黄简说问题的症结不在事上,在老袁的心里。老陶让他说说看。黄简分析道:要说大江把狗叫作乔主任这件事算不了什么,如果从开始老袁心态平和保持平常心,把大江叫过来给福长低低头认个错,乔福长也不会让事态升级;如果在调查期间,老袁不耍小聪明推波助澜,就不会弄出一条大江违反工作纪律的罪状,当然翟贵也不会鼓动去集体上访。也是,大江能服气吗,乔福长的老婆小凌不也一样吗?长期不上班在单位领工资。如果老袁在这方面打转转,下面的戏会更热闹,最后的结局是老袁把又吐丝又结网的自己网进去。
      听说小凌和大江的情况一样,老陶有些惊讶。朦朦胧胧记起小凌好像和老凌有关系,问小凌的情况。黄简说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小凌是老凌的堂妹。老陶为了讨好老凌,使着法子打击大江,大江能低头吗?自己一身毛,非要说对方是妖怪。老陶又问老凌知道这件事吗?黄简说前些时候,凌区长亲自来城建局调研,中午在局里吃了饭,之后又给局里拨了款,感觉有些反常,因为两人为财政局长人选问题一直闹别扭。态度转变这么快,个中原因只有他们知道。我想这件事可能是个原因。老陶觉得黄简的推测有道理,只是不想表露自己的心思,故意说老凌是堂堂一区之长,不至于为了一件小事这样吧。黄简听出老陶把这个话题绾了结,就知趣地不往下说,低头喝茶。
      老陶一时无话,也低头喝茶。他现在的心思在换届上,要保持他分管的工作不能出乱,稳定是压倒一切工作的大局。要稳定就必须首先保证人的稳定,笼络好分管部门的领导,特别是像袁风这样不与自己一条心的领导,让他们不在下面手动脚踢为上策;其次也要搞好□□的稳定,不出现任何影响换届的集体上访和突发事件。这两方面出了问题,到时候他做的什么努力都是白努力。
      喝了一会儿茶,老陶说当前城建局的这件事看似一件小事,弄不好会局势失控。一旦局势失控火烧连营,就不单单是老袁的事我们都会陷进去。这是黄简期盼的结局,嘴上却问有何应对办法。老陶说必须让两边平衡,平衡的办法就是给占劣势的一方加重砝码。都是面上的话泛泛而说。黄简清楚当领导的都是这样说话,前面的话是过渡的话没有内容,后面才是具体的意思。也不接话低头喝茶,等待后面的意思。不想老陶把话绾了个扣儿,问起老凌这个人怎么样。虽然知道老陶和老凌尿不到一个壶里,但老陶这么一问,却把黄简问住了,笑着不停搔头,老陶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他的话,也笑着说,老黄套你一句话又不是发到文件上,都是随便扯闲淡。黄简又笑了一下说,陶区长我说的话哪里说哪里扔啊。老陶说你这胆给个省长能当吗。黄简说老凌这个人手伸得太长。老陶说根须长的人根基稳。黄简说手伸得长的人也容易被蛇咬。比如这件事吧,老凌避嫌还来不及,假如真的出面干涉就等于把自己露出来,如果大江反咬一口,把小凌的事弄出来,对小凌和大江各打五十大板。小凌被打的是五十大板吗?老凌的面子往哪里搁?老陶虽说老凌是区长办法多,但在心里觉得黄简说话给他提供个思路,这个思路就是让大江出来撕咬反制小凌,通过反制达到平衡。
      老陶背着手在屋内踱步,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说,乔福长也是,如果大江状告他,他不是自个把自个整到老虎背上了吗?怎么不长个心眼呢?貌似替大江说话,其实是想把黄简给他的灵感,再变成自己的思路专递给黄简。
      但老陶不能把想法说出来。老凌是他领导,让老凌知道了等于他在背后踢响屁。行政圈内两两看相生厌的人,内眨巴就成了搭肩搂背的朋友,他提防黄简就是给自个留一条后路。
      黄简对老陶玩这一套烂熟于心。明白他所说的平衡法就是鼓动大江出面告小凌,等于让处于劣势的大江加了一个砝码,这样两边狼咬狗相互害怕,就有所收敛稳定了。
      黄简看穿了老陶西洋戏,也耍个滑头。既把老陶的意思变成行动,又不至于陷进去,也给自个日后留条后路。他要借助一个人帮助他完成这项工作,这个人是城建局前任局长老潘。
      打算借老潘的磨道磨他的面。老潘在任时,虽然没有把大江提拔起来,对大江也是一片真心,大江领这个情,所以老潘被人拱掉后,两人成了忘年交的朋友。如果把其中的意思说给老潘,就等于说给了大江。
      只是老潘是何等人物,当过局长见过世面,不等撅屁股就知道要拉什么屎,要想玩住他并非容易。不过人有三昏三迷的时候,他的“昏”“迷”主要是在涉及袁风的事上甘当喇叭筒,只要是袁风工作圈内出了事,屁丁点的事马上全世界都知道,无风还能起三尺浪。这源于对袁风的不满。
      袁风刚到城建局上任,老潘霸着车占着办公室,损害了他的利益。有一次开会,袁风讲到机关干部要提高素质树形象,讲了一段话,说机关干部提高素质树形象,首先是领导干部要提高素质。就我局的情况看,有些干部的素质实在不敢恭维,本人的所作所为与领导干部身份不相匹配,我真不知道这样的领导干部是怎样成为领导干部的?会后有人把这段话学给了老潘,老潘觉得是故意影射他。已经是退下来的干部了,保留一点待遇人之常情,干吗要指桑骂槐敲打?人还没有走,就把茶摊掫了底朝天,更不用说茶凉不凉了。觉得袁风不厚道。
      后来副区长老陶把这事弄到纪委,老潘就与老陶死磕了一段时间,再后来,老潘知道在后面做手脚的是袁风,就把这这笔账记在袁风的头上。黄简与老潘搭过班子,对老潘的这点“心头之恨”了如指掌。
      把老潘约出来吃饭。饭吃到兴头上,黄简兜了个圈子,说袁风当了局长后如何如何顾不了摊子,如何如何落到里外不是人,又顺势把大江和乔福长的事说了出来,说单凭这件事就够他这个局长喝一壶了。老潘听后高兴,让黄简拿酒喝。黄简说你不是不喝酒吗?老潘哈哈大笑说心情爽破一回例。黄简就开了一瓶酒,先给他敬了三杯,又趁势说,大江和乔福长的这出戏还没有到最好看的时候,听人说大江那边手里有一手好牌没有出呢,如果出了老袁别说一壶了两壶也喝不完。老潘急不可耐问是什么牌?黄简故意笑着说都是瞎传不足为信。老潘更急了,说你是不是也觉得我不当局长了?见时机成熟,黄简就把让大江告小凌违反工作纪律的事,当作别人闲聊的话抖了出来,并再次说明是街谈巷议的话不足为信。老潘笑笑,没有往下说话。
      过了三天,局里正开班子会,大江闯了进来。把材料往局长面前一丢,说当着领导的面,我把搜集到的小凌长期旷工不上班的情况提供出来,希望给我一个说法,没有说法我会一级一级向上反映。
      黄简知道自己在老潘面前说的话起了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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