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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刘郢将杯盖盖好,搁在桌案上,唇角微舒:
“大胆,本王要见译官,你来做什么?”
宋映溪并没有因为刘郢的问责而感到害怕,只还是一脸轻松道:
“我就是译官呀,如假包换。”
刘郢掀起眼皮,看向宋映溪,这下他真有些疑惑了。
这时沈瑜连忙解释道:“王爷,是这样的,沈大人接到命令时也迅速动身打算赶往前线,但他身子实在不适宜舟车劳顿,这才刚行了几里路,又吐又泻的,是以留在了络绎镇。宋郎君这才主动自荐,说是能暂代沈大人之职,于是奴才便把郎君带来了。”
刘郢闻言,俊眉轻挑:“你会突厥话?”
宋映溪点点头:“我在边关长大,与突厥人来往甚多,突厥话从小便说得十分好。”
刘郢沉吟了一会,宋将军的故里确实是在边关,看来这丫头说得不错,只是她水平到底如何,谁也不知道,而且此次盘问涉及到两国交好,若她译错一字,其涵义也可能天差地别。
见刘郢将信将疑,宋映溪又补充道:“知道王爷放心不下,我已让沈大人查验过我的能力,沈大人让我传话说王爷只管放心让我去做。”
听到这话,刘郢倒是放下心来,这沈丘之虽然是个病秧子,但人是靠谱的人,他推荐的人,必然是可以用的。
于是刘郢不再过问此事,看向宋映溪道:“可吃过饭了?若是没吃,我让厨房再添双筷子。”
宋映溪摸了摸自己的肚皮,笑眯眯地:“未曾。”
刘郢起身,往门外走去:“跟上。”
宋映溪便从善如流地跟着了。
裴邵见刘郢带宋映溪去吃饭,索性也不吃自己的了,屁颠颠地跟着他们走出去。
刘郢看了他一眼:“你不是说那劳什子粥很香?怎的不喝了?”
裴邵嘿嘿一笑,挤到两人中间:“若早知小娘子要来,大鱼大肉我也不先吃。”
刘郢嗤笑一声,不理会他。
宋映溪轻叹一声:“哎,裴侍郎可是又忘了该如何称呼我?”
裴邵这才反应过来:“是也是也,怪郎君生得好看,我情不自禁。”
往院子里去的途中,刘郢让裴邵先行几步,去跟厨房里通个气,再多做几个菜什么的,权当为宋映溪接风洗尘了。这本来是沈瑜的活,但沈瑜初来乍到,对这里的人也不甚熟悉,于是就成了裴邵的活。
到院子时,一行人与周云飞打了个照面,周云飞先向刘郢行礼。
刘郢点头,然后对宋映溪道:“这位便是幽州刺史周云飞。”
宋映溪连忙作揖:“原来这位便是周大人,久仰久仰。”
周云飞连忙道:“不知这位小兄弟是……”
宋映溪笑道:“属下名曰宋琛,是宋虞山将军族中子弟,现任昭王爷麾下校尉一职。”
周云飞迅速反应过来:“原是宋将军的亲故,宋将军早些年头出征时也到过幽州,在下得以见过将军数次,将军用兵如神,在下十分敬佩,不知将军现今如何?”
想到阿爹,宋映溪鼻子微酸,但仍感激道:“劳烦大人挂念,将军一切安好。”
又寒暄了几句,周云飞便领着众人入内了。
院子里一下来了几人,其中又有昭王爷,百姓自然是要行礼的。
只今日昭王身边又多了位郎君,大家都纷纷疑惑这模样清秀的郎君究竟是谁。
香蓉在书房碰壁后,本就蔫蔫的,给母亲喂饭食时也有些不耐,但听到有人说王爷来用膳了,又不争气地往外走,想要多看他一眼,想再多争取些机会。
孰知她方走到门口,便看见昭王走进院子,身边还跟了个她从未见过的人,听人们窃窃私语说这郎君是接到王爷命令,从络绎镇赶来幽州的。
香蓉行近了些,站在人群中暗中观察,这位置能使她清楚地看见宋映溪的面容,而又不至于让她发现。
香蓉才看几眼,便堪堪愣在原地。这郎君唇红齿白,星眸熠熠,一袭翡色长衣,腰间系着玉带,头戴玲珑冠,玉雪琳琅,气质舒华,竟比寻常女子还要毓秀三分。
香蓉甚至无法想象,这郎君…这郎君若是女子,若换上女装,她肯定会被比得黯然失色!
天哪,王爷身边连个男子都长得如此隽秀,那王爷身边的女子,岂不个个国色天香、琼姿花貌?!
香蓉突然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她自认自己有几分姿色,但她也知道自己是空有一副皮相,若论起气质来,还是比不得那些大家闺秀,只因自己出身低微,见识浅薄,那股小家子气是无论如何也甩不掉的。
向来对容貌颇为自信的香蓉此时自卑又眼红,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宋映溪因敷面的黄粉早已用完,只能以真面目示人。虽然宋映溪面容姣好,扮作公子也十分好看,但刘郢等人早已习以为常,何况京城也不乏这般气质舒朗的哥儿。
但边关不比京城富饶,没有什么世家大族,这里的人不知何谓名士风流,总以为男子生来便是粗犷坚实的,是以百姓们见到这样的玉雪郎君,只觉惊为天人。
周云飞向百姓们介绍了宋琛,宋映溪面带微笑,正微微俯身朝众人拱手,此时有一孩儿步行上前,扯了扯宋映溪的衣摆,奶声奶气道:“神仙姐姐。”
宋映溪扶额:“……”
众人皆怔,一妇人醒悟过来,连忙上前将那孩童抱起,跪在地上:“小儿失言,还望大人不要计较。”
宋映溪连忙将那妇人扶起,无奈道:“无妨,大娘不必惶恐。”
刘郢一直在一旁看好戏般地看着眼前这幕,眼神慵懒。
好戏看够了,他便敛了神色,朝周云飞抬了抬下巴,周云飞登时领会,领着众人去偏厢内用膳。
厨房真又做了几个菜上来,虽然跟先前在邢州时的饭食是朴素了许多,但也胜在香味俱全。野鸭肉、签盘兔、胡饼,可谓是给足了这位宋大人的面子。
宋映溪依然大快朵颐,刘郢依旧慢条斯理。
饭后竟然还有一道甜品,名叫梨溏,不过是梨膏儿兑温水化开,清怡润肺,虽然这道梨溏放在京城有些上不了台面,但在这边关已是十分讲究了。
刘郢在幽州这几日饮食向来精简,从不奢靡,看到这甜品时还询问地看了一眼周云飞。
周云飞解释道:“这梨膏在边关不过是寻常之物,百姓年年入秋待梨子成熟之时都会采摘下来酿成梨膏,咱们府衙也会制作一些,不是什么贵重之物,王爷不必担心会加重百姓负担。”
刘郢满意地点点头:“如此,那再让厨房多做些,让百姓也可享用。如今天干物燥,吃些梨膏最好不过。”
周云飞领命,然后便下去吩咐厨房了。
宋映溪吃得心满意足,喟叹道:“跟着王爷果然是有肉吃的。”
裴邵瞥向她:“想多了,下一顿你便会收回此话。”
宋映溪:“……”
饭后自然要开始谈正事了,裴邵向宋映溪说明了情况,宋映溪很快就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于是事不宜迟,刘郢要求现在就要去盘问阿史那达度。
一行人正往外走,裴邵与周云飞走在前头,刘郢与宋映溪落后几步。
正想着待会要盘问那突厥人的事,宋映溪正出神,忽然听到刘郢低沉的嗓音从头顶传来:“身子可大好了?”
宋映溪下意识看向他,他长得十分高大,她堪堪只到他肩部,逆着光,他的下颚线条分明。
宋映溪扬起笑容:“已经好了,王爷不必担心。”
刘郢神色不变,点了点头道:“农妇新制了些衣物,你给我穿暖了,别拖后腿。”
宋映溪并不计较他语气的冷淡,只笑着顺从道:“是。”
刘郢垂眸扫向她饱满红润的脸颊,唔,气色是不错,看来是已调养好了,然后又淡淡地移开了视线。
到了牢房,周云飞领着众人七拐八弯地走到了最深处,而阿史那达度就被关在那里。
宋映溪与刘郢对视了一眼,然后走了进去,刘郢也跟在后面,进去后便坐在了阿史那达度前面的椅子上。
宋映溪站在刘郢身边,看向阿史那达度,他被严实地绑在一根柱子上。原本正酣睡的他听到声响,不耐地睁开眼睛,看见刘郢的架势,大约是猜到要被盘问了,目光又看向他身边的宋映溪,阿史那达度讥笑一声:“*大周人都死光了么,竟派个娘娘腔来应付?”
(带*为突厥话,下同)
宋映溪自然听懂了,她也不恼,只笑眯眯地回嘴:“*应付一下突厥的小可汗,派我足够了。”
阿史那达度这才正眼看向宋映溪,盯了她几秒,嘴边噙着一丝冷笑:“*你们知道我是谁啊?”
宋映溪收起了笑容,正色道:“*废话不多说,你们突厥人突然大肆进攻大周国土是为何意?是置两国交好于不顾了吗?还有你们的计划,小可汗若是识趣的便全盘托出,否则可就别怪咱们不客气了。”
阿史那达度嗤笑一声,神情有些吊儿郎当:“*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我也不知道为何要突然进攻幽州,哎,恐怕是我兄长故意推我出去送死呢。照我看来啊,突厥不会再进攻了,我在他们那估计是死人一个,你们呢,要杀要剐也随便,反正放我回去估计也要死半路上。”
宋映溪静静地看着阿史那达度,想分辨他说的话是真是假,若是真的,则正中刘郢的猜想,而阿史那达度就没了利用价值。可若是假的,那他这番话极有可能是让他们放松警惕,然后突厥又会大举进攻,攻其不备。
宋映溪犹豫了一会,还是决计先将他说的话转述给刘郢,让刘郢来做决断。
刘郢听后,几乎是毫不犹豫道:“杀了,留着也是废物一个。”接着便从椅子上站起,甩袖离去。
阿史那达度以为自己将那刘郢气走了,嘲讽一笑,孰知下一瞬便见宋映溪朝自己微微俯身拱手,轻描淡写道:
“*王爷说小可汗是废物,留着没用,让我处理一下,”她抬起头,满脸无辜,“我等也不过是奉命行事,若有得罪之处,还望小可汗黄泉路上,不要记恨我。”说罢,又朝身后的侍卫一扬手:“还等什么,给我上。”
阿史那达度心中一紧,脑中嗡地一声响:来真的?有毒吧?!
眼见那两名侍卫拔出剑走过来,而那娘娘腔也轻飘飘地转身离去。阿史那达度急了,想挣脱绳索却又动弹不得,那木桩被他扯得哐哐直响。
眼见那剑芒闪烁,直逼而来,阿史那达度连忙大声喊道:“*别!我手里有一项情报,兴许能帮到你们!”
剑尖堪堪停在阿史那达度的心口上,他咽了咽口水,几乎能感受到那冷铁的寒意透进来,而他额上早已汗珠密布。
宋映溪顿住脚步,回头,笑眯眯道:“*哦?那不妨再谈谈,不过小可汗最好明白自己目前的处境,”宋映溪一步步向他行去,“命,是最重要的。”
阿史那达度眯着双眼,看着眼前的宋映溪,饶有意味地想道:总有一天要将这娘娘腔撕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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