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宠娇颜

　　聂倩茹半夜带人去找穆朝颜的事还惊动了聂夫人，聂夫人听到穆朝颜在聂庭远那边无端伤了，第二天天一亮就过来了。

　　穆朝颜正坐在那用早膳，伤势未愈又添新伤，她吃不得太油腻的东西，只端了碗香菇鸡肉粥在那儿有一勺没一勺地吃着。

　　聂倩茹在旁边絮絮叨叨地跟她说话：“我先前就说让你好好在府里养伤，你偏要闹着跟我到聂府来，这下好了，又伤到了……这几日可别再乱跑了。”

　　穆朝颜自知理亏，边吞着粥边不住地点头，“我腿脚不利索，便是想去哪儿，也走不动。”

　　聂倩茹嗔了她一眼，说她油嘴滑舌，丫鬟进来通传聂夫人过来了，两母女这才止住了话题。

　　聂夫人今儿穿着松花绿牡丹团花的褙子，耳上坠着镶祖母绿银白耳坠，由孙女聂思娴半搀着进门，身后还跟着几个手捧红匣子的婢女。

　　聂倩茹听说自家母亲过来了，赶忙放下碗箸扶了穆朝颜就要上前见礼，聂夫人快步走到跟前，搀住了半蹲下身的穆朝颜，“你还病着，还跟外祖母讲这些虚礼。”

　　聂思娴抿了唇在那儿笑，暗想她还真是撞得不轻，原本与她一样像野猴儿一般的人，如今倒是变得知礼懂数了，搞得她都有些不习惯了。

　　穆朝颜注意到聂夫人旁边的聂思娴在笑，觉得有些茫然，她都伤成这样了，有什么好笑的。

　　不过她这会儿可没心神问聂思娴，握着聂夫人的手，轻轻摇头说：“我只是不小心摔了一跤，没什么要紧的，头上的伤也已经结痂了……劳外祖母大老远过来，是朝颜的不是。”

　　聂夫人又哪里不知道这是穆朝颜委婉的说法，她都让人打探清楚了，这孩子是在庭远的院子里伤到的……知子莫若母，朝颜就算说自己的摔伤的，聂夫人也知道，她的伤必定跟聂庭远脱不开干系。

　　只是聂夫人没想到素来斤斤计较的女娃儿会突然变得这么懂事，心中是既欣慰又心疼，她将朝颜搀到罗汉床上坐，轻轻拍着她的手说：“好孩子。”

　　又问一旁的聂倩茹，“可让大夫来瞧过了？”

　　聂倩茹点头：“昨儿大夫来过了，说只要好好敷药，消了肿便没有大碍了。”

　　聂夫人听了这才心安了些，见桌上还摆着早膳，便让人把粥端来，要亲自喂穆朝颜。

　　穆朝颜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伤得是脚又不是手，哪里敢受，率先从丫鬟手里把粥端过来，仰头一下就将剩下的半碗粥喝下了肚，吴嬷嬷掏了帕子给她擦嘴，她笑着说：“原就是吃饱了的，是母亲偏叫我多吃些……”

　　解释聂夫人并没打搅她们用膳的意思……

　　聂夫人听了看朝颜又是一阵的恍惚，暗想几个月不见，女儿倒把这外孙女给教好了。

　　她转过头与聂倩茹说话，问了穆朝颜日常起居，问她可有什么需要添置的。

　　聂倩茹摇头说没有，知道穆靖林宠爱穆朝颜，来之前她就对行箱再三检查，衣食住行一应物件都备齐了，倒不是聂府没有，而是怕穆朝颜会用不惯……若说真有什么要添置的，恐怕就是朝颜身边伺候的小丫鬟了。

　　不过她来时带的丫头多，先拨几个过去给朝颜使唤就好了，也没什么大的妨碍。

　　聂夫人点头，又与朝颜说了一会儿话，一旁的聂思娴才上前道：“祖母，朝颜妹妹才刚吃饱，久坐难免会积食。您陪姑母说话，我带朝颜妹妹到园子里逛逛，也好消消食。”

　　聂思娴并不相信穆朝颜是摔伤的，想拉了她出去刨根问底一番。

　　聂思娴眉目清秀，笑着的时候，右边脸颊有个小小的梨涡，整个人瞧着十分天真烂漫，聂夫人却知她生性顽皮，生怕她磕着碰着了穆朝颜，瞪她一眼说：“你朝颜妹妹才伤了腿，你还想带她去逛园子，万一摔了，仔细你姑父剥了你的皮。”

　　聂思娴不赞同地撇嘴：“老闷在屋里病才不会好呢，我小心扶着她便是了。”凑到穆朝颜身边，一边作势要搀她起来，一边就在她耳边悄声说：“我知道你闲不住，快跟祖母说说。”

　　这姑娘哪儿看出她闲不住了……她膝盖疼着，头上的伤又还没好，整个人都懒懒的，根本就不想动。

　　但看到聂思娴不断给她使眼色，她还是妥协了，转头与聂夫人说：“外祖母，我去院子里走两步，一会儿就回来喝药。”

　　穆朝颜都这么说了，聂夫人倒不好阻拦了，聂倩茹却担心她又出什么意外，让吴嬷嬷寸步不离地跟在她们身后。

　　聂思娴将穆朝颜拉出了门，天色才刚大亮，外头露重，才一踏出房门，穆朝颜便感觉一阵凉意朝她袭了过来，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聂思娴看到她拢了拢衣裳，觉得很是稀奇，“你怎么变得这般羸弱了？风一吹就能倒似得……以往你可是壮得跟头牛似得，与我们玩闹掉到水里，我们感冒发烧，病得不成样子，你却连个喷嚏都不打，第二天照样生龙活虎的。”

　　屋内外温差大，她只是一时没适应过来罢了，哪里就像她说的像病秧子了。

　　“你只是自己没病着。”穆朝颜闷闷地说，反正她在聂思娴面前，一向口无遮拦，就是说再大逆不道的话，她也会一笑而过，倒也不必刻意隐藏自己的情绪。

　　聂思娴听了就哼了一声，“我就算病了，也不会跟你一样，三四月了还叫冷。”

　　朝颜暗想，她可没叫冷，况且如今这北直隶的天气确实算不得暖和……

　　她知道跟聂思娴争辩下去也没结果的，索性也不说话了，一旁的吴嬷嬷却听到两人议论的话了，忙将手里的披风递过来要帮朝颜系上。

　　聂思娴看了就笑得更厉害了，笑都被她笑了，朝颜也不能白担了这罪名，索性也不推迟了，任由吴嬷嬷替她系了披风。

　　聂思娴取笑归取笑，但说过的话还是算数的，一路都留心地搀着朝颜，遇到台阶，她还会刻意放慢步子等她。

　　直至将大半个院子都快逛完了，算着时辰该回去喝药了，聂思娴才捅了捅她的肩膀问她：“你快跟我说说，你这腿到底是如何伤的？”

　　朝颜走的有些累了，就顿下脚步，在原地休息了一会儿，直到呼吸平复了些，才说：“我方才不都说了是不小心摔伤的，你难不成还以为是被人打的？”

　　被人打的？笑话，堂堂穆府的三小姐若是被人打了，恐怕早就把她这聂府搅得鸡犬不宁了，又怎么可能还在这儿心平气和地跟她说话。

　　聂思娴脾气直是直了些，倒也不至于有这么傻，她明白穆朝颜这是在跟她打太极，就哼了一声说：“不肯告诉我便罢了。总归我知道你是在二叔父那儿弄伤的，赶明儿我随便找二叔父院子里的人一问，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穆朝颜只觉得奇怪，平时可不见聂思娴这么关心她，疑惑道：“你知道这么清楚做什么？难道我告诉你了，你还会去替我讨回公道？”

　　“你想得美！”见穆朝颜歇的差不多了，她便又扶着穆朝颜往回走，“我就是好奇罢了。”

　　不远处便是聂倩茹的院子，院门口种了两棵高大的梧桐树，她看着那茂盛的梧桐叶，轻轻说：“你不爱跟二叔父往来，可能不知道，他面上看着虽是清清冷冷，但待人很好，从不会苛待我们这些孙辈……他十七岁就中了进士，论学问府里没几个人是及得上他的。我的几位哥哥都是他启蒙的，那会儿他也才十几岁，却能将四书五经讲的头头是道了。待他们看着是严厉，其实很是护短。祖父考查我哥哥们的功课，哥哥们答不上来，二叔父就会在一旁帮他们说话……总归就不像会伤了你的人。”

　　朝颜死了之后，几乎没有在穆府看到过聂庭远，不过她从穆靖林与下属的讨论中听到过不少他的事，记得他后来是当了户部尚书，穆靖林还嫌他跟魏琮走得近，怕他对自己不利，欲派人陷害他，想把他从尚书的位子上拉下来，好让穆靖林手下的一个亲信大臣顶替他。

　　繁枝末节穆朝颜并不清楚，只知道最后没能成事，穆靖林气的杀了派去谋害他的人，毁了所有的证据，又跟聂庭远重归于好了。

　　不过她知道，穆靖林这样的人，是不可能真正信任别人的，就算跟聂庭远看起来再要好，恐怕暗地里也会不断给他下绊子。

　　朝颜对聂庭远的认知，还停留在小时候，很多事她并不知道……遂听聂思娴说起，她还是觉得蛮新奇的。

　　“庭远舅舅他平常待你可好？”朝颜其实想问，会不会也跟自己一样，不怎么受他待见。

　　聂思娴摇头又点头，“二叔父是祖父的左膀右臂，平时忙着呢，哪有功夫理会我们这些小丫头。不过总归不会骂我们就是了。”

　　她说着又神秘兮兮地凑到穆朝颜耳边，悄声说：“而且年节里，他给我们这些小辈的封红，总是最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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