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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章
一刻钟后,管家从屋内出来,隐隐听到厨房那边又传来了丫鬟的惊呼声,还有夫人异常尖利的呵斥声。
他叹了口气,向门外走去。
午膳时分,丫鬟慧儿战战兢兢地敲着魏夫人的房门,颤声问道:“夫人,这是您让奴婢准备的食物,奴婢给您送来了。”
等了一会儿,却没听见脚步声,慧儿的眼神害怕地扫过手中的托盘,那用瓷碗盖着的地方,传来几声“咚咚”的撞击。
她心惊肉跳地闭了闭眼,努力地控制着自己发抖的双手。
忽然,门从里面猛地一下打开了。
魏夫人那张略显刻薄瘦削的脸出现在门缝里。
她脖子前倾,佝偻着身子,一双白净纤细的手伸了出来,形如鸡爪般地垂着。
慧儿吓了一跳,差点没站稳,不敢直视她,将托盘向前递去:“夫、夫人,您要的食物……”
魏夫人探出头抽了抽鼻子,嗅到熟悉的味道,咧开嘴一笑。
她快速地把托盘一拿,一句话也没说,转身“砰”的一声碰上了门。
不一会儿,里面传来青蛙的叫声和撕扯咀嚼肉类的声音,听得人毛骨悚然。
慧儿再也不敢多待,慌忙离开了。
回到厨房时,就见管家在炉前煎药。
见慧儿回来了,管家招呼道:“你来得正好,方才老爷吩咐我去药铺找了些解郁清心、安神定志的药,马上就熬好了,待会儿你送到夫人房里,让她喝下。”
慧儿面露难色,嗫嚅道:“我、我不想去……夫人太吓人了……”
她又说道:“管家您让我干什么脏活累活都行,千万别让我去夫人那儿,算我求您成不?”
见慧儿如此说,管家又问其他的几个丫鬟和婆子,她们的反应如出一辙。
管家无奈地叹了口气:“也罢,那就我去吧。”
“不过,还得再找一个胆大力气也大的人在外边,到时我要是一喊,你就进来帮我,否则我一个人也扛不住啊!”
负责杀鸡杀鱼的曾婶站了出来:“我去吧。”
管家端着碗来到魏夫人房门前,悄悄将一张符纸放进了冒着热气的碗里。
符纸遇水即化,很快就溶于汤药。
管家用汤勺搅了两下,伸手去敲门。
“夫人,老爷让我给您送汤药来了,让您喝了药再好好休息。”
魏夫人打开门,嘴角还残留着些许粘液状的东西。她让管家进去,指着桌子道:“先放在这吧,过会儿再喝。”
管家身子一僵,堆起笑容说道:“夫人,老爷交待了,说须得看您把药喝完才放心,趁热喝了吧。”
魏夫人不耐烦地坐下,端起碗准备喝,鼻端敏锐地嗅到一丝不寻常的味道,她皱起了眉头。
“这药有股怪味。”
管家陪着笑脸:“良药苦口利于病嘛。”
魏夫人紧皱着眉,将碗送至嘴边,刚抿了一小口,立刻脸色大变,吐了出来。
管家当即大喊道:“曾婆子赶紧进来!”
曾婶立马跑了进来,两人都一脸严肃地看着魏夫人。
魏夫人戒备地退了一步:“你们想干什么?”
两人对视一眼,分工明确地动了起来。
曾婶一把将魏夫人按在座位上,粗糙有劲的大手捏住下巴,迫使其张开嘴。
管家则伺机将整碗汤药一股脑地灌了进去,
“咳咳……”
魏夫人摇着头使劲挣扎,汤药呛到了鼻孔里。
曾婶放开手,和管家站在一起观察着她。
只见魏夫人将手伸进了喉咙深处抠着,不一会儿,“哇”地一声吐出了一堆褐色的汤水。
她擦去脸上的污渍,面目狰狞地瞪着管家和曾婶,发出低低的吼叫,像只被激怒的野兽。
“你们好大的胆子!”
“夫人、我们也是不得已……”
管家见状不对,连忙拽着曾婶逃之夭夭了。
而屋内,魏夫人惨白着脸,无力地退坐在床上,抚着心口露出疼痛的表情。
驱邪符虽被吐了出来,但毕竟在身体里有残留,魏夫人——或者说黄三娘,遭受了符咒的侵蚀,修复了好半天才有所缓和,躺下沉沉地睡去了。
魏松一直在门对面的窗子后观察着一切,见管家匆匆逃出,连忙招手问道:“怎么样了?”
“回老爷,夫人不肯喝,我们硬灌了进去,可夫人又吐了,还张牙舞爪的,吓得我们只好出来了。”
魏松着急地拍着手背:“这可如何是好?”
对了,还有一张符纸和经文!
他让管家凑近,耳语道:“晚上……”
戌时,天已完全黑了。
管家蹑手蹑脚地来到魏夫人房门前,踮起脚尖把另一张符纸贴在了门楣处。接着,他在院中燃起灯笼,魏松拿着在李令曦那里抄的经文开始念。
“天地自然,秽炁分散。洞中玄虚,晃朗太元……”
“乾罗答那,洞罡太玄,斩妖缚邪,度人万千……”
“天地玄宗,万炁根本……金光速现,覆护真人!”
最后一句话音刚落,门楣处的符纸乍然散发出金色光芒,在场的人都惊住了,目光被闪闪的金光所吸引。
很快,屋内开始传出声响。
先是重物坠地的沉闷声,接着是一阵呻吟喊叫声,之后声音慢慢清晰变大,听起来像是有东西在撞击门窗。
众人的心跟着一上一下,既害怕又好奇。
魏松密切关注着屋内的动静,声音越来越小,直至消失。
管家担忧地问道:“老爷,这是什么情况?”
“先别慌,再等等看。”
魏松仍旧不眨眼地盯着房门,眼底透着不安与期待。
忽然,一声极其凄厉的叫声响起,像是动物被捕兽夹逮住时的那种惨叫。
这声音让人不寒而栗。
之后,便再没了动静。
情况与魏松预想的不同,他等了好一会儿,上前推开了门——
魏夫人脸色苍白地倒在地上,头发披散,衣衫凌乱,像是被利爪撕碎了。
“夫人,你这是怎么了,快醒醒啊!”
魏松跪在地上,去探她的鼻息,暗暗舒了口气。
“夫人昏过去了,快去拿套干净舒适的衣服来给夫人换上。”
夜已深,魏夫人一直昏迷不醒,魏松就在她床前陪伴着,最后趴在桌上睡着了。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魏松就准备出门。
“来人,备轿!”
约摸一个半时辰后,魏松下了朝,他马不停蹄,直奔李令曦而去。
“国师,下官又来叨扰您了。”
魏松将昨日的情况跟李令曦说了,他眉宇间萦绕着忧虑:“那精怪也不知到底要做什么,哪怕被符咒之力重重所伤,也死活不愿离开,这可如何是好啊!”
李令曦注视着前方,眉头微蹙,开口道:“魏大人,本座之前所授之法,乃是驱散邪祟的寻常手段,较为温和。”
“可如今看来,附身于夫人体内的精怪,似乎有着极深的执念和怨气,故而才不愿离开。”
“这……这可该如何是好?”魏松的声音焦灼急切,带着恳求,“大人,内子的身体已经快撑不住了,请您一定要救救她啊!”
“这精怪的意志力很顽强。”李令曦缓缓道,“它不像一般的邪祟,只是单纯地占据人身以图享乐或借机害人,也不是冤魂索命。”
李令曦闭眼感知着:“它好像……背负着某种刻骨铭心的伤痛,这伤痛让它宁愿忍受符咒灼魂之苦,也不愿离开。”
魏松听得心里直发毛:“刻骨铭心的伤痛?它……它为何偏偏会选中内子?”
李令曦睁开眼,说道:“此类精怪虽修行年份尚浅,然灵智初开,最是记恩记仇。至于为何会选中夫人……”
她顿了顿,“也许是夫人为人心善,气场与其有微妙的契合之处。又或许是夫人的官眷身份,能帮助它接近想接近,然却又无法凭借自身去接近的人或事。”
魏松有些疑惑:“它想接近的人和事……”究竟是指什么?
“魏大人,你虽非权倾朝野,但也是朝中四品官员。”李令曦看向他,“你夫人平常能接触到的,应当是非富即贵之人,甚至是皇亲国戚。”
“权贵……皇亲国戚……”魏松顿觉一股寒意自脊背而起,直冲后脑。
那精怪的目标,莫非是朝中之人?
可这……这未免也太过骇人听闻了。
李令曦站起身:“事情有些蹊跷,看来本座需得亲自走一遭了。”
既然符咒外力难以奏效,唯有当面探寻其内在本源,才能化解。
“魏大人,烦请带路吧。”
踏入魏府,李令曦就感受到一股阴冷焦躁的气息弥漫其中。
府中下人个个屏息凝神,走路都低着头,踮着脚尖,唯恐发出一丝不应有的声响。
“大人,请。”
魏松领着李令曦向内院走去,刚进院门,就听见里屋传来一声尖利的呵斥:
“都说了,我不吃这些汤汤水水,全都给我滚出去,不要来烦我!”
接着又响起碗碟摔碎的声音和丫鬟压抑的啜泣声。
李令曦未受影响,径直走到门前,推门而入。
屋内窗户紧闭,光线有些昏暗,一股淡淡的腥骚气扑面而来。
地上一片碎瓷狼藉,一个小丫鬟抽抽搭搭地正蹲在地上清理,手因为紧张害怕而不停颤抖,被瓷片划了些小口子。
对着房门的梳妆台前,坐着一人,正是“魏夫人”。
她换上了一身素白的寝衣,坐姿略显僵硬,一头青丝披散在背后,未曾梳理。
听见推门声,她异常机警地转过头来。
魏松的心一下子揪紧了。
那张脸的确是他夫人的,可又分明不是,陌生的眼神,陌生的神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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