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就一只熊

　　8点28分，晨光透亮，城市苏醒。无数穿梭于朝日星的公务机器人，在完成组网工作后回归岗位，城市重新平静地运转。

　　程竹被语音助手的声响惊醒。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睡着的，只是看着宝宝安详的睡颜，所有乱七八糟的思绪都被抛诸脑后，心也变得宁静祥和。于是慢慢的，她的呼吸也随着程啾的呼吸变得绵长平缓，直至闭上眼睛。

　　所以程竹虽然被叫醒了，大脑仍处于放空的状态。她睁开了双眼，但眼神并未聚焦，依然保持着之前的姿势，面朝程啾，未有动作。

　　直到“订票成功”的声音紧接着响起，程竹才醒过神来。清凉的空气进入鼻腔，进入大脑，像是睡了很长很好的一觉。身体被重新唤醒，浑身的细胞都充满了活力，迫不及待地想要迎接新的天地。她已经很久没有，真真切切地体会过这样的感觉了。

　　一直被命运裹挟着向前走，身体被灰尘和疲惫掩盖，只能透过风的间隙偶尔得以呼吸。

　　看不见的细沙吹了又来，她的面上、心上、脑中，好像都沾了泥。不太重，能撑住。

　　如今，当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心上的尘埃也好像也随之消散了，身体的污垢已经无法阻挡体内细胞的呼吸。空气很新，心里很轻。

　　——程竹深深吸了一口气，站起来。此刻，她终于实实在在地感受到，自己完整地站在这片土地上，畅通无阻地呼吸，空气因子会钻入她的身体，又出去，代表她已经与这片天地融为一体。

　　轻松又舒畅。

　　程竹没忍住，轻轻摸了程啾一下。熊猫宝宝微微张着嘴，依旧睡得安稳。

　　可真能睡啊，她心想，笑意满满地收回手。

　　能睡是福！程竹由衷地为宝宝高兴。

　　宝宝什么都不用担心，妈妈会为你搞定一切！小女孩握着拳头上下挥动，给自己打了打气，便干劲满满地去收拾东西了。

　　凡是之前找出来能带走的东西，程竹都带在了身上，连刀也被她用毛巾裹起来绑在了身侧。不过这次程竹没再把程啾装进包里了，她将衣服拢出一个小洞，堪堪遮光挡风的程度，最后将熊猫宝宝抱在了怀里。

　　毕竟程啾现在可是有身份的小熊啦！她们可以一起“光明正大”地乘坐飞行器前往禾木市了。

　　不过程竹还是等飞行器到了之后才从门里出来，尽管这条街荒废又萧条，她还是打算尽可能地避着人，减少不必要的牵扯和麻烦。

　　等飞行器进入空轨，平稳向前后，程竹才把程啾放在腿上，开始四处观察。

　　空中的风景就是远处的天，全宇宙的天倒是没什么区别。程竹虽然坐得靠边，但并不敢往下看，她还记得之前在另一个地方隐约见过的飞行器，隐匿在空中，飞得挺高的。

　　飞行器里面也没什么特别的，程竹选择了最便宜的一款，仅供两人乘坐，狭小的空间一览无余，除了正前方有一块系统屏幕，再无其他。程竹不敢乱摸，也不敢乱动，只稍微岔开一点腿，往后靠了靠背，坐得放松了些。

　　眼见屏幕上的行驶轨迹还有不少路程，程竹张开手掌，唤出语音助手。趁落地之前，她得多了解这个世界一点。

　　比起智能客服，程竹对只会执行指令的语音助手倒没什么顾忌，她一股脑地把那些听起来毫无常识的问题全都抛了出来，小到能不能给语音助手重新取名，大到星球背景、人类历史，全都被她问了个遍。

　　不过程竹只让语音助手将最简洁的关键内容说给她听，毕竟她现在没法自行浏览文字，只能听取要点。所以虽然这个时代有许多地方都让程竹感到惊愕，但她毕竟只有一个概念，并未深入了解，听了便听了，现在不必消化，现在只能接受。

　　于是程竹不停地问，不带情绪地思考，又提问。她不会深究人类历史是如何成现在的模样，她只在意自己和程啾日后如何安然顺利地活下去；她也并不关心主星为什么切断了朝日星的联系，只关重建的星内网络如何运行，如何使用......

　　有事可做的时间好像总会溜得更快一些，程竹觉得自己还有好多没问呢，飞行器就已经准备落地了。

　　事务厅前面是一条又宽又大的道路，专门用来停泊飞行器，程竹此刻就站在这条宽敞的大路上，打量着面前的事务厅，不愧是“政府大楼”，深色玻璃布满了外墙，反射出肃沉的光泽，门口数级宽长的矮阶，绵延而上，在阳光的照射下增添了一丝虚幻感。

　　程竹抱着程啾毫不犹豫地踏进这“云端”中去，门口的台阶并不长，她很快便进到了大门内，面前有几条看不清内部的通道，通道上方列着不同的文字。程竹手指翻动，打开了星屏，在飞行器上她已经搞清楚了手上这个高科技就是连通星网的显示屏，类似于手机，身份卡既相当于身份证，也是星屏独一无二的载体，通过这种方式把星民全都连通在一张网上，人们日常和生活的方方面面几乎都与星网密切相关。

　　星屏的默认打开方式是张开手掌，程竹在飞行器上设置了新的手势密码，还给语音助手取了个名字，这样呼叫它的时候，就方便多了。

　　“Hisiri，朗读一下这些文字。”虽然语音助手只是一个程序，但程竹身边已经没有其他可以对话的事物了，其他人见到只会觉得是随意输入的一串乱码，可于程竹而言，每一次呼唤都像是先行问候。

　　听到第三条通道的文字后，程竹没有犹豫，直接走进了进去。只一瞬间，她眼前的景象就发生了变化，大厅敞亮高旷，明如白昼，地板锃亮光洁，毫不见尘，不远处有人正在柜台的隔间交谈，但空气中只有微弱的声波。一个人形机器人迎了上来：“您好，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吗？”它的动作和外表还保留了一些机器的标志，不过作为门面的接待机器人，其模样已经非常美观了。

　　“我来绑定七十一号地。”飞行器进入禾木市范围内时，Hisiri正在为程竹朗读屏幕页面，刚好跳出事务厅的欢迎信息，里面还插播了几条土地广告，其中程竹最令程竹感兴趣的便是七十一号地。地皮虽然比房子贵，但耐不住它打折啊，打完折之后，不要九九八，只要三九八——再加三个零而已。

　　程竹并不考虑租房住，她们一孩一熊，租房的风险和危险都太大。星际时代，只要有付款账户，不管是买房还是买地都没有任何限制。由于程竹契约人的身份，她的申请不需要确认便能直接加入朝日星，倒是省略了绑定亲属关系的环节。可出售的房产价格大多贵得令程竹望尘莫及，即使便宜些的也得她倾家荡产才够得上，而这类房子除了相对便宜外，没有任何一点符合程竹的要求。

　　七十一号地作为种植区的荒地，可用的平地面积甚至比不上一些带草坪的别墅，又有几个小坡使其与其他地方隔绝开，难以实现统一化的种植管理，用途十分鸡肋，即便价格一降再降，也无人问津。但对程竹来说，除了暂时没有地方住这一点，每一处都甚合她意——而且她有帐篷呀！两相对比，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于是，程竹在飞行器上就已经完成了自主流程，只是由事务厅出售的地皮，必须到现场完成最后的绑定工作。

　　接待机器人像是怕程竹反悔，平平的语气都显出一丝迫切：“稍等，我马上为您安排机器人专员，如您需要人工服务，这边也可以给您安排优先通道。”

　　“不用了。”程竹及时拦住了它的话头，她现在对星际时代最满意的地方就是人工智能的应用，方便不说，大大减少了她与人接触的机会。如果换成真人，不让她一个小孩独自绑定就麻烦了，所以她现在就是在赌，机器人只要按照程序办事，她就能顺利“卡bug”；如果不行，就再想其他办法，反正48小时内没有完成绑定，她的钱也会退回来。

　　程竹被带到有隔板的空位上，一个外形亲和的中年女性机器人走到她对面坐下，问好之后，按照程竹的要求，它直接进入了正题，将七十一号地的所有情况都说明了一番，内容跟程竹在星网上了解到的一致，也让她终于完全放心了。

　　“那我现在可以绑定了吗？”既然没有顾虑了，当然是越快绑定越好。

　　“我马上为您查询一下，您稍等。”很快，机器人脸上又露出标志性的笑容，“程竹女士，查询到您已在星网上完成付款，现在可以为您进行七十一号地的绑定。”

　　程竹悄悄舒了一口气。

　　“您的家人没有来到现场吗？”它冷不丁地蹦出一句。

　　来之前程竹已经做好了“攻略”，星际年满十岁便可独立，这也是之前她的身份顺利申请的原因。由于穿越，她缩成了小孩，与六岁的连葵一般大，但事实上她的生理年龄已经十岁了。

　　本以为这样就没问题了，但此刻程竹还是选择了一套有余地的说辞：“他们等下就来，不过付款后不是只需要本人到场绑定吗？我没看见必须有人陪同这条呀？”

　　“付款后确实只需要本人到场。现在事务厅推出了一项新政策，只要绑定两个身份，就能为您免费修筑一间种植仓库，看您需要吗？”

　　程竹本是打算先用帐篷应急再慢慢考虑房子的事，如果用再绑定一个身份就可以白得一间仓库，那她完全可以用程啾的呀，自己倒是把人兽同为星民这回事忘了。

　　机器人很快为程竹办理好了业务。十分钟后，程竹抱着程啾重新踏上飞行器。现在，她们要回“家”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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