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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探
次日天未破晓,沈昭已悄然起身,换上利落的劲装,指尖在枕下的布防草图上划过——西北角矮坡、东侧密林的位置,早已被她用炭笔圈了又圈。她没有惊动旁人,只叫上林晚晴,两人借着熹微的晨光,避开营中几条主路,专挑僻静的巷道往大营深处去。
“吴康的人惯常在卯时换岗,这会儿前门哨卡最松,但西侧伙房附近有他的暗线,得绕着走。”沈昭压低声音,脚步未停,目光却如鹰隼般扫过沿途的帐篷与拐角。林晚晴闻言只是默默点头,默契地放慢脚步,留意着身后的动静。
两人先到西北角矮坡。昨日下令清除的杂草已被清理大半,露出光秃秃的坡体,那些浅浅的踩踏痕迹愈发清晰。沈昭蹲下身,指尖抚过地面被压实的泥土,眉头微蹙:“还是慢了些,让兄弟们加快进度,日落前必须清得干干净净,再在坡顶增设两个流动哨,轮岗时务必交接清楚,不能留任何空档。”她转头看向林晚晴,“你去盯着,顺便让人在坡脚挖一道半尺深的浅沟,撒上些细沙——有人踩踏,一眼就能看出来。”
林晚晴应声,沈昭带着林晚晴又往东侧密林走。昨日改动的“Z”字形巡逻路线已见成效,巡逻兵正按着新路线行走,脚步错落,不再有规律可循。但沈昭仍不放心,走到那处盲区旁,俯身查看埋好的警示铃——铃绳被巧妙地隐藏在灌木丛的枯枝下,稍一触碰便会发出清脆声响。“这里的铃绳太浅,容易被风雨刮断,让人换成更粗的麻绳,再用泥土盖一层,只留顶端一点引线。”她叮嘱,“另外,让哨卡的士兵多备些火种,一旦铃响,先点火示警,再派人包抄,切记不可单独行动。”
林晚晴一一记下,刚要转身,沈昭却忽然抬手按住他的肩,目光投向密林深处的一棵老槐树:“那里有人影,去看看。”
林晚晴立刻警觉,拔刀快步上前,片刻后折返,低声道:“是李将军的人,说是奉命来巡查警示铃的安置情况。”
沈昭心中了然,她淡淡点头:“让他查,顺便告诉李将军,盲区两侧的灌木丛可以再修剪一下,既不影响隐蔽观察,也能避免遮挡哨卡的视线。”
待处理完这两处,天已大亮,营中渐渐有了人声。沈昭知道不能久留,便带着阿石往回走,沿途又标记了几处上一世被敌军利用过的隐蔽角落——一处是粮草库后方的排水渠,另一处是马厩旁的废弃营帐。“排水渠要派人每日清理,不能让杂草堵住,否则容易藏人;废弃营帐看似无用,实则能直通中军主营的侧门,让人拆了,原地垒起矮墙,派两人看守。”
第五日清晨,沈昭刚到西北角矮坡,便见李泰已在坡顶等候。他见了沈昭,脸上不再有往日的敷衍,多了几分真切的赞许:“沈骁,你这几日的巡查,我都看在眼里。若不是你,这些隐患不知要到何时才能被发现。”
“李将军过奖了,晚辈只是做了分内之事。”沈昭语气谦和,心中却清楚,自己的所作所为,不仅在加固边防,也在慢慢赢得李将军的信任——这对她日后在营中立足,至关重要。
李泰点点头,指着坡下的浅沟和细沙:“你这法子倒是巧妙,昨日有两名士兵好奇踩踏,当场就被哨卡发现了。”他顿了顿,又道,“吴康那边,似乎对你的举动有些不满,昨日还向我打听,问你每日早出晚归,究竟在做什么。”
沈昭心中一凛,吴康果然还是注意到了。她不动声色道:“晚辈只是一心熟悉布防,想为大营尽一份力,至于吴将军那边,想来解释清楚便好。”
李泰深深看了她一眼,似是看穿了她的顾虑:“你放心,我已替你挡回去了,只说你是奉命协助我巡查。但吴康此人,心思深沉,你日后行事,还是要多留个心眼。”
“多谢李将军提醒,晚辈记下了。”沈昭躬身道谢。
两人正说着,阿石忽然快步走来,神色凝重:“沈骁,吴将军的人在营门口拦下了林晚晴,说是要查她身上的文书。”
沈昭脸色微变,林晚晴今日奉命去取新绘制的布防图,若是被吴康的人查到,定会生出事端。她立刻对李泰道:“李将军,晚辈有要事处理,先行告辞。”
不等李泰回应,沈昭已带着阿石快步往营门口赶。她心中清楚,吴康这是按捺不住了,而这,或许只是个开始——接下来的路,只会更难走。
中军主营内,萧珩正对着舆图出神,指尖落在鹰嘴谷与大营相连的要道上,那里恰是沈昭前日标记的暗哨安置点。帐门被轻轻推开,陈景安躬身而入,神色比往日多了几分凝重。
“将军,这几日沈骁的动向都已查清。”陈景安将一份密报递上,“他每日清晨带亲信巡查,除了加固西北角矮坡、东侧密林的防御,还整改了粮草库的防火隐患,疏通了排水渠,甚至重新规划了马厩周边的守卫布局——每一处,都是上一世敌军曾利用过的漏洞。”
萧珩接过密报,目光扫过其上的条目,嘴角的弧度愈发玩味:“倒是半点不闲着。一个新兵,偏对这些生死攸关的防务如此上心,还能精准踩中所有旧患,你说他图什么?”
“属下不知。”陈景安垂首,“但沈骁行事极为谨慎,身边亲信皆是心腹,属下的人很难近身探听。不过……”他顿了顿,补充道,“林晚晴与沈骁最为亲近,两人常私下商议,或许能从他口中套出些端倪。”
萧珩抬眸,眸中闪过一丝兴味:“哦?林晚晴……倒是个突破口。他与沈骁一同入营,看似是随从,实则更像同谋。你去试试,不必逼得太紧,旁敲侧击便好,别让他察觉异样。”
“属下明白。”陈景安应下,悄然退了出去。
次日午后,营中士兵歇晌的间隙,林晚晴正独自在溪边清洗布巾,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他回头望去,见是陈景安,心中微动——他自然知晓陈景安是萧珩的心腹,平日极少与他们这些“外人”打交道,今日主动上前,定是有目的。
“林兄倒是清闲。”陈景安走到溪边,语气随意,像是偶然遇见。
林晚晴不动声色地收起布巾,笑了笑:“陈副将正说笑了,不过是趁空打理些琐事。倒是陈副将,这般大热天还要四处巡查,辛苦得很。”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话题渐渐绕到了沈昭身上。陈景安状似无意地问道:“说起来,沈骁每日天不亮便去巡查布防,倒是比我们这些老兵还要勤勉。只是不知,他一个刚入军的新兵,为何偏对军营防务如此上心?”
林晚晴心中早有防备,面上却依旧平和:“陈副将有所不知,沈兄出自镇北侯府,自小就敬佩军中将士,一心想为边关做点实事,这次有机会入军,倒也想为军中出一份力。”
陈景安听着,却不满足,又追问:“可他做的那些改动,未免太过精准。像是……早就知道哪里有隐患一般。莫非是镇北侯府中,有人提前叮嘱过?”
“府中长辈确实提过边关不易,让沈兄多留心。”林晚晴避重就轻,话锋一转,又添了几分似是而非的内情,“再者,沈兄来之前,曾找过几位退役的老兵打听旧事,那些隐患,便是老兵们闲聊时提及的——说是当年若能多留意些,也不会让敌军钻了空子。沈兄心善,记在心里,如今来了营中,便想着能改一处是一处。”
他刻意提及“退役老兵”,既解释了沈昭知晓旧患的缘由,又不会暴露他们计划的秘密。同时,话里话外都透着“沈昭只是心怀热忱、想做实事”的意味,却对粮草筹备、拉拢李泰等关键举动避而不谈。
陈景安细细揣摩着他的话,听不出明显破绽,又问:“那沈骁可有提及,日后想在营中谋个什么职位?或是……有其他打算?”
林晚晴摇摇头,语气诚恳:“沈兄从未提过这些。他常说,眼下最重要的是守住大营,为了大庸安定,至于其他,日后再说不迟。”
“大庸安定……”陈景安捕捉到这几个字,心中一动,却没有再追问——再问下去,恐怕就要引起怀疑了。他又闲聊了几句,便借口还有公务,转身离去。
回到中军主营,陈景安将与林晚晴的对话一一禀报给萧珩,连“退役老兵”“心怀热忱”等细节都未曾遗漏。
萧珩静静听着,指尖在桌案上轻轻敲击,发出清脆的声响。待陈景安说完,他沉默了片刻,忽然低笑出声:“退役老兵?心怀热忱?这林景舟,倒是个会说话的。”
“将军的意思是……”陈景安不解。
“他说的,半真半假。”萧珩眸色深沉,“找老兵打听旧事,或许是真的;想为边关做事,也未必是假。但这些,绝不足以解释他为何能精准到每一处潜入点,为何能提前筹谋粮草,甚至能说动李将军调整部署。”
他站起身,走到舆图前,目光落在沈昭营帐的那个圈上,眼神愈发探究:“他在隐瞒。隐瞒的,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那属下再去查查那些退役老兵?”陈景安问道。
“不必了。”萧珩摆摆手,“林晚晴既然敢这么说,定然早就做好了铺垫,你去查,也查不出什么。”
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不过,这样反而更有意思了。他越是隐瞒,我越想知道,他费尽心机做了这么多,到底是为了什么。是为了镇北侯府?还是……为了他自己?”
萧珩转身看向陈景安,吩咐道:“继续盯着沈骁,不必再试探林景舟——既然套不出话,不如看看他接下来会做什么。我们只需等着,看他下一步棋,落在哪里。”
“属下明白。”陈景安躬身应下。
营帐内再次恢复寂静,萧珩望着窗外,阳光透过帐帘的缝隙洒进来,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他拿起那份密报,指尖划过“沈骁”二字,眼底闪过一丝势在必得的兴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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