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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映紫晶双心劫
凌国,凌宫,帝宫。
大殿之内,空气凝滞如铁。
身穿赤金色龙袍的凌淑澜端坐于白金色宝座之上,那双平日含威的凤眸此刻似淬寒冰,目光所及之处,连空气都要冻结。
她绝美的容颜上看不出丝毫波澜,但紧握扶手、指节泛白的玉手,却泄露了内心翻涌的怒潮。
我垂首立于下首,身上已换了整洁的八级侍卫服,眼镜后的目光低敛,掩去了所有情绪,只余下外表那层惯常的、略带脆弱的孩子气,仿佛昨夜惊魂未定的余波未平。
此时,玉听正被两名九级侍卫云芷和诗冷凝押解着,跪在冰冷的地面上。
她早已失了往日甜美可人的伪装,发丝凌乱,脸色惨白如纸,身子抖如筛糠,那双曾盈满无辜的大眼睛里,此刻只剩下绝望的恐惧和深入骨髓的怨毒,时不时偷偷剜向我,却又在触及凌淑澜的目光时迅速低下头去。
“玉听,”
凌淑澜开口,声音清冷平稳,却带着千钧之力,每一个字都敲打在殿中每个人的心头上,“你可知罪?”
“陛下!陛下饶命啊!”
玉听涕泪横流,挣扎着向前膝行两步,声音凄厉,“臣……臣是一时糊涂!是鬼迷了心窍!臣再也不敢了!求陛下看在臣侍奉多年的份上,饶臣这一次吧!”
她哭得梨花带雨,若在平时,或许能博得几分同情,但此刻,在凌淑澜那洞悉一切、冰冷如实质的目光下,只显得滑稽而可悲。
凌淑澜微微抬手,止住了她的哭嚎,目光转向一旁侍立的凌国司法官兼九级侍卫统领虞衡。
只见虞衡立刻上前一步,展开手中白色卷轴,声音洪亮而毫无感情地宣读:
“经查,原涵清宫八级侍卫玉听,因嫉生恨,品行不端,屡次构陷同僚凌沐祈。更于昨夜,胆大包天,竟以强效迷药陷害凌侍卫于先,后又收买早已退役、品行恶劣的凌宫六级侍卫王老五,欲行不轨,意图玷污凌侍卫清白,其心可诛,其行恶劣,严重触犯《凌宫刑律》!”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面如死灰的玉听,继续道:“依据《凌宫刑律》第三百七十二条,恶意构陷同僚,情节严重者,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依据第六百零七条,教唆、协助他人实施性侵,并处或单处五年以上有期徒刑;若有使用药物、武力胁迫等加重情节,刑期再加!数罪并罚!”
虞衡合上卷轴,面向凌淑澜,躬身道:“陛下,人证、物证确凿,玉听罪无可赦。按律,当判处有期徒刑十年!其所收买之从犯王老五,判处有期徒刑八年!请陛下圣裁!”
“十年……”
玉听喃喃自语,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软在地,眼中最后一丝光亮也熄灭了。
凌淑澜缓缓站起身,赤金色龙袍曳地,步步生威。
她走到玉听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那目光中不再仅仅是愤怒,更带着一种深深的失望与冰冷彻骨的威严。
“玉听,”
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大殿每个角落,“凌宫规条,乃立宫之本,先母遗训,犹在耳边。你身为宫中侍卫,不思精进,不念同僚之谊,反而因一己私妒,行此龌龊歹毒之事,险些酿成大祸!今日若饶你,宫规何在?本王之威严何在?又如何向沐祈,向这凌宫上下交代?!”
她猛地一挥袖袍,带起一阵冷风,决绝道:“本王,今日便依律行事!判处玉听,有期徒刑十年!剥夺其一切职务、荣誉,即刻打入大牢最底层,非特赦不得出!涉案从犯王老五,判处有期徒刑八年,一并收监!给本王拖下去!”
“不——!陛下!不要!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凌沐祈!凌沐祈你帮我求求情!求求你啊!”
玉听发出凄厉得不似人声的尖叫,被两名铁塔般的九级侍卫毫不留情地拖拽而起,她拼命挣扎,指甲在地面上刮出刺耳的声音,充满怨恨与绝望的目光死死钉在我身上,直至身影消失在殿外长廊的阴影中,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哭喊求饶声仍隐隐传来。
我始终低垂着头,镜片后的眼眸深处,一片冰冷的漠然。
十年刑期,大牢底层……那是个能磨灭所有希望的地方。
玉听,这是你自找的。
我心底无声冷笑,一丝属于腹黑心脏的冷酷悄然划过。
对待敌人,我从不吝啬于给予其应得的终局。
内心OS:十年……足够磨灭很多事了。玉听,但愿你在大牢里,能好好反省,什么是你该碰的,什么是你永远不该觊觎的。司辰……他若知道,会如何想?一丝极淡的、连我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复杂情绪掠过,随即被压下。眼下,更重要的是安抚好眼前这位女帝,以及……处理那个“红色审判”的命案。
殿内随即又恢复了寂静,却弥漫着一种肃杀后的压抑。
“沐祈,”
凌淑澜转向我,语气缓和了许多,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歉然,“此次,是本王御下不严,让你受委屈了。”
我连忙躬身,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柔软与一丝后怕的微颤:“陛下言重了。是臣……臣不够谨慎,才险些……多谢陛下为臣主持公道。”
我抬起头,眼镜后的目光清澈而带着感激,甚至隐隐有泪光闪烁,将一个受惊后得到庇护的少女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凌淑澜看着我这般模样,眼中闪过一丝怜惜,轻轻叹了口气:“罢了,回去好生休息,莫要因此事留下心结。本王已吩咐下去,今日涵清宫值守加强,绝不会再出纰漏。”
“谢陛下。”
我再次躬身,姿态恭顺无比。
退出大殿,走在回廊下,午后的阳光透过透明窗棂洒下,却驱不散我心底因昨夜和刚才审判而生的一丝寒意。
正微微出神,一个玄色身影便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回廊拐角处,倚着柱子,正是朱世倾。
他今日依然戴着黑色面具,那张俊美得近乎妖孽的脸上,带着一丝慵懒,但看向我时,栗色的眼眸中却清晰地映着关切。
见我出来,他立刻直起身,快步走来。
“没事了?”
他声音低沉,带着他特有的、只对我流露的笨拙温柔。
“嗯。”
我点点头,下意识地推了推眼镜,想借此动作掩饰内心因他出现而产生的一丝紊乱,“陛下已经处置了。”
“十年,便宜她了。”
朱世倾冷哼一声,语气里是对玉听毫不掩饰的厌恶,但随即目光又落回我身上,带着审视,“你脸色还是不好,宫里闷气,我带你去个地方散散心。”
“去哪里?”
我下意识地问,带着戒备。
和他在一起,总没好事,不是斗嘴就是被他那些幼稚的恶作剧气得跳脚。
“去了你就知道了。”
他唇角勾起一抹熟悉的、带着几分邪气的弧度,不由分说地拉住我的手腕,“保证比待在宫里对着那些冰块脸有趣。”
他的手掌温热而有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我挣了挣,没挣脱,反而被他更紧地握住。
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温度,昨夜他破门而入、雷霆救人的画面不由自主地浮现在脑海,心底那点抗拒竟奇异地消散了些许。
内心OS:这家伙……虽然平时烦人了点,但关键时刻,倒是……挺可靠的。而且,他此刻的眼神,是纯粹的担心,没有半分戏谑。或许……出去走走也好,总好过在宫里回想那些糟心事。
最终,我半推半就地被他拉着,坐上了他那辆标志性的、通体玄黑、线条流畅而充满力量感的棍国小型飞船。
飞船掠过凌宫巍峨的殿宇,穿过云层,不多时,便抵达了凌国首都最繁华的市中心。
在一处专供王室贵族的飞行器所停靠的平台上稳稳降落,朱世倾率先跳下,然后绅士地向我伸出手。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手搭在了他的掌心。
他微微一笑,握紧,稍一用力,便将我轻巧地带了下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条极具永昼星特色的繁华长街。
街道宽阔,以某种会自发微光的透明水晶铺就,即使是在白昼,也流淌着温润的光泽。
街道两旁,店铺林立,建筑风格奇异而华丽,有的如同绽放的水晶花,有的则像盘旋而上的星云塔楼。
空中,各式各样的小型个人飞行器、公共悬浮巴士如同流星般穿梭不息,带起道道绚丽的光尾。
空气中弥漫着各种食物的香气、能量晶石特有的清冽气息,以及熙攘人群的喧闹声,充满了鲜活的生命力。
这与凌宫肃穆、冰冷的氛围截然不同,让我因昨夜之事而紧绷的神经,不由自主地放松了些许。
“怎么样?没骗你吧?”
朱世倾走在我身侧,刻意放缓了步伐,与我并肩。
他高大的身影和出众的容貌,即使收敛了气息,也引来了不少路人的侧目,但他浑不在意,目光只落在我身上。
“还好。”
我故作平淡地应道,目光却不自觉地被街边一个售卖各种奇异发光小饰品的摊位吸引。
那些饰品造型别致,散发着柔和梦幻的光芒,像极了地球上的夜光玩具,却又带着永昼星独特的科技感。
朱世倾顺着我的目光看去,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拉着我便走了过去。
“喜欢哪个?”
他指着摊位上琳琅满目的小玩意儿,语气带着一种“随便挑我买单”的豪横。
我本想拒绝,但看着那些晶莹可爱的小东西,到底没忍住,仔细挑选起来。
最终,我看中了一个做成小小星云状、内部有流光缓缓旋转的发夹,颜色是我偏爱的白色,低调又不失华美。
“这个。”
我指了指。
朱世倾二话不说,直接取出银行卡在摊主的感应器上一划,利落地付了款,然后将那枚星云发夹拿起,递到我面前。
“谢谢。”
我接过,正准备自己别上,他却突然上前一步,靠得极近。
“我来。”
他声音低沉,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伸手拿过我手中的发夹。
我微微一僵,下意识地想后退,却被他另一只轻轻扶住我肩膀的手定住。
他低着头,神情专注,动作甚至可以说得上有些笨拙,小心翼翼地将发夹别在了我鬓边。
他的指尖偶尔擦过我的发丝和额角,带来一阵微麻的触感。
如此近的距离,我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那股清冽的、如同星尘与夏日松针混合的独特气息,与他平日张扬的气质截然不同,竟让我有一瞬间的失神。
内心OS:他……也有这样细心的一面吗?不对,凌沐祈,清醒点!这肯定是他的新把戏!不能被他这副假象迷惑!
他端详了一下,似乎颇为满意,唇角微扬:“很好看。”
那目光温柔得几乎能将人溺毙。
我的心跳不受控制地漏了一拍,脸颊有些发烫,慌忙低下头,掩饰性地推了推眼镜,嘟囔道:“……还行吧。”
别好发夹,他却没有立刻退开,反而就着这个极近的距离,抬起手,非常自然、甚至带着点宠溺意味地,轻轻揉了揉我的头发。
他的动作很轻柔,仿佛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动物。
“没事了,都过去了。”
他低声说,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和,“有我在,没人能再欺负你。”
这突如其来的、过于亲昵的举动和话语,像是一道惊雷,瞬间劈开了我因昨夜遭遇而深埋心底的恐惧与屈辱!
那个肮脏老东西压在我身上、撕扯我衣服的画面,那双布满老茧的油腻的手,那令人作呕的喘息和狞笑……与此刻朱世倾温柔的动作、关切的眼神形成了尖锐的、无法调和的冲突!
“别碰我!”
我几乎是尖叫着,猛地一把狠狠推开了他!
用了极大的力气,甚至带动了体内残存的“星辉劲”,震得他猝不及防之下,向后踉跄了一步,脸上满是错愕与受伤。
巨大的恐慌和生理性的厌恶席卷了我,我脸色煞白,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看着他的眼神充满了惊惧和排斥,仿佛他是什么洪水猛兽。
下一秒,我猛地转身,用尽全身力气,像一只受惊的兔子,瞬间汇入了熙攘的人流,不顾一切地向前狂奔!
我要逃离这里!逃离刚才那令人窒息的亲密!
逃离所有可能让我回想起昨夜噩梦的触碰!
“沐祈!凌沐祈!”
朱世倾在身后焦急地呼喊,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和慌乱。
但我什么也顾不上了。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和人群的嘈杂,眼前是不断倒退的陌生街景,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
我只知道拼命地跑,仿佛这样就能将那些不堪的记忆远远甩在身后。
我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肺叶传来灼痛感,双腿如同灌了铅般沉重,才在一个僻静的、堆放着一些闲置能量箱的巷口拐角处,力竭地停了下来。
我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腔。
冷汗浸湿了后背,刚才被朱世倾碰过的头发,仿佛还残留着那种令人战栗的触感。
我缓缓滑坐在地,将脸深深埋入膝盖,双臂紧紧环抱住自己,试图抑制住身体的颤抖。
眼镜歪斜地挂在脸上,镜片后,那双平日里或懵懂或凌厉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无助的泪水无声滑落。
内心OS: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控制不住……朱世倾他……他一定很生气,很难过吧?我那样推开他……可是……可是那个时候……我真的好怕……好恶心……对不起……对不起……
我沉浸在自己的恐慌与自责中,完全没有察觉到,在巷子另一端阴影里,一个身着华服、气质温文尔雅的身影,正静静地伫立着。
严司辰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这里,他远远地看着蜷缩在角落、脆弱得如同被遗弃小猫般的我,那双总是含着温和笑意的紫眸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幽光——有关切,有算计,更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冰冷的兴味。
他并未上前,只是如同一个耐心的猎手,在阴影中默默观察着。
而长街的另一头,朱世倾站在原地,看着我消失的方向,紧握的双拳指节泛白,俊美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某种类似于“无措”和“心痛”的神情。
他栗色的眼眸中充满了懊恼与自我谴责。
内心OS(朱世倾):该死!我真是蠢货!明明知道她经历了那种事……我怎么会……怎么会那么不小心!沐祈……你现在在哪里?是不是很害怕?别怕,我一定会找到你。无论你跑多远,躲到哪里,我都一定会找到你。这次,我绝不会再让你一个人。
他猛地转身,周身散发出冰冷的气息,对着空气沉声道:“怀恩,立刻调取这条街所有监控,给我找到她!立刻!”
空气中传来一声微不可察的应诺。
繁华的街市依旧喧嚣,阳光正好,却无人知晓,在这光影交织的角落,几颗心的轨迹,正因这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而悄然偏离了原有的轨道,走向更加未知而汹涌的未来。
凌沐祈与朱世倾之间刚刚有所缓和的张力,再次绷紧,而暗处的窥视者,正耐心等待着属于他的时机。
命运的丝线,缠绕得愈发紧了。
我蜷缩在凄凉的墙角,泪水无声地浸湿了膝盖处的衣料,那种被侵犯后的恶心感和对亲密触碰的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心脏,几乎让我窒息。
朱世倾刚才那温柔揉弄我头发的动作,本应是慰藉,却不幸成了触发恐慌的开关。
就在我沉浸于自我厌弃与无助中时,一个温和而熟悉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在我头顶响起:
“沐祈?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我猛地抬起头,泪眼朦胧中,看到了严司辰那张俊美无俦的脸。
他今日穿着一身蓝白色的常服,气质清华,宛如谪仙。
此刻,他微微俯身,那双总是含着温和笑意的双眸中,清晰地映照着我的狼狈,写满了担忧。
“司辰……陛下?”
我慌忙用手背擦去脸上的泪痕,下意识地想站起来,却因为腿软和情绪激动而有些踉跄。
严司辰适时地伸出手,虚扶了一下我的胳膊,避免了直接的身体接触,分寸掌握得极好。
“小心。”
他声音温和,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发生什么事了?你看起来……很不好。”
他的出现,像是一根意外的浮木,让我在情绪的惊涛骇浪中暂时找到了一个支点。
或许是压抑了太久,也或许是他此刻表现出来的关切太过真诚,我几乎是哽咽着,断断续续地将昨日被玉听设计、被那退役老侍卫欺辱,以及方才对朱世倾触碰的过度反应,简略地告诉了他。
当然,我省略了朱世倾破门救我的细节,只说是被人及时发现阻止了。
在我叙述的过程中,严司辰脸上的温和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真实的、毫不掩饰的惊恐。
他双眸圆睁,瞳孔甚至微微收缩,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
“竟有此事?!”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脸色也微微发白,“玉听她……她竟敢……在凌宫之内,行此等丧心病狂之事?!”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极力平复内心的震动,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后怕与怜惜,“沐祈,你……你受苦了。幸好……幸好你无恙。”
他这剧烈的反应,某种程度上奇异地安抚了我。
看,连一向沉稳的严司辰都如此震惊愤怒,说明我的恐惧和委屈并非矫情。
内心OS:他看起来是真的很担心我……不像作假。可是,他为什么会刚好出现在这里?
严司辰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消化这个令人愤怒的消息,然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努力挤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尽管那笑容在他略显苍白的脸上显得有些勉强:“别想那些不开心的事了。我记得……你最喜欢吃冰淇淋了,对吗?前面有家店很不错,我请你吃冰淇淋,吃点甜的心情会好一些。”
他这句话如同平地惊雷,瞬间在我脑海中炸开!
我猛地抬起头,眼镜后的目光锐利地看向他,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探究:“你……你怎么知道我最喜欢吃冰淇淋?”
全宇宙,只有两个人确切地知道我最爱吃冰淇淋,甚至清楚我偏爱哪种口味、哪个品牌。
一个是幼年时期在地球家附近遇到的那个秋千上的小王子,那个喜欢与我比赛的朱逸星;另一个……就是地球沫国振风空手道道馆里,那个曾与我一同在夕阳下挥汗如雨、分享同一根牛奶冰棍的小男孩——御星严!
所以严司辰……他真的是御星严!
我看到严司辰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他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慌乱,但立刻被他强行压下。
他维持着表面的镇定,语气轻松地解释道:“哦,这个啊……上次在G10七国联盟大会期间,不是在美食宫有过几次非正式聚餐吗?我注意到你每次取餐,冰淇淋总是拿得最多,各种口味都会尝试。所以就猜,你大概是很喜欢了。”
G10大会?
美食宫?
我仔细回想,确实有那么几次非正式用餐。
但我记得自己当时因为身份敏感,言行都很克制,取餐更是注意均衡,绝不可能流露出对某种食物的特别偏爱,更别说“每次拿得最多”这种明显的行为。
他在撒谎。
这个认知让我的心猛地一沉。
一个更大胆,甚至有些荒谬的猜测浮上心头——严司辰,难道并不愿意承认……他就是御星严?
我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没有立刻戳穿他的谎言,而是转而问出了另一个疑惑:“那么,司辰陛下,您今天为什么会出现在凌宫附近?这里似乎并非您回严国的必经之路。”
严司辰似乎没想到我会突然问这个,眼神闪烁了一下,才回答道:“我……我正想去凌宫拜访淑澜陛下,亚瑟说玉听昨日出事了,却没有详细说明是何事,因此……我想了解一下……关于玉听的具体情况。毕竟,她也曾是我严国的子民,如今犯下如此大错,我身为国王,总需过问一下。”
“了解玉听的情况?她也曾是你们严国的子民?”
我重复着他的话,心底的疑云越来越重,一个更不好的预感瞬间涌现。
严司辰的目光有些游移,指尖无意识地互相摩挲着,声音比起往常少了那份从容,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滞涩:“是…是的。她小学和初中……确实都是在严国就读。后来……是因为她父母离异,她跟随母亲……才从严国迁居到了凌国……”
他的话语断断续续,仿佛每个字都需要斟酌,那份刻意维持的镇定下,一丝慌乱如同水底的暗流,隐约可辨。
我原本只是顺着他的话在听,心中因他之前的求情而堵着的郁气尚未消散。
但就在这一瞬间,某个被忽略的细节如同黑暗中擦亮的火柴,“噗”地一下照亮了思维的角落。
“等等……”
我猛地抬起头,眼镜后的目光骤然变得锐利,如同精准的探针,直直刺向严司辰那双试图掩饰情绪的双眸。
刚才那份因共情而产生的脆弱感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属于推理部长的冷静与审视。
我的身体微微前倾,语气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质问力量,一字一句地清晰问道:
“陛下对玉听的过往,似乎了解得……过于细致了。连她父母的离异细节都一清二楚。我很好奇,您一位日理万机的国君,为何会对一个……如今看来品行堪忧的普通平民的童年轶事,如此了如指掌?”
我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不放过他任何一丝情绪变化,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冷意,“而且,司辰陛下为何对玉听如此关心?她可是设计陷害我的人,如今罪证确凿,已被女帝判处十年监禁。您此刻前去凌宫……该不会是想为她求情吧?”
“我……”
严司辰瞬间语塞,脸上闪过一丝显而易见的慌乱。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辩解什么,但在我那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目光逼视下,最终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那双总是运筹帷幄、深邃难测的双眸中,第一次在我面前露出了类似“心虚”和“紧张”的情绪。
他的沉默,等同于默认。
一股难以言喻的失望和愤怒瞬间席卷了我。
原来如此!
他关心是假,打听情况是真,最终目的,竟是想为那个差点毁了我的玉听求情!
他知不知道玉听对我做了什么?
他知不知道我昨夜经历了怎样的恐惧和绝望?
而他,口口声声说欣赏我、把我当朋友,甚至可能……有着地球故人的影子,此刻却站在了试图伤害我的人那一边!
严司辰啊严司辰,你真是好得很!
为了一个玉听,你竟然……看来,在你心里,她的分量远重于我,也重于所谓的公道!
什么青梅竹马?
什么童年玩伴?
或许都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在此与你虚与委蛇?
“呵。”
我冷笑一声,站直了身体,原本的脆弱和慌乱被一种冰冷的疏离所取代。
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不再有丝毫温度,“看来,是我打扰陛下了。您请自便。”
说完,我不再看他脸上那复杂难言的表情,决绝地转身,快步离开。
走到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我深吸一口气,从口袋里拿出了严司辰之前送我的那部手机。
指尖在屏幕上滑动,我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拨通了那个虽然没存名字、却早已烂熟于心的号码。
电话几乎是被秒接的。
“沐祈?!你在哪里?没事吧?”
朱世倾焦急的声音立刻从听筒那端传来,背景音还有些微的风声,似乎他正在快速移动寻找。
听到他声音的这一刻,之前强撑的坚强仿佛瞬间瓦解,鼻尖一酸,声音带着连我自己都未察觉的委屈和依赖:“朱世倾……我……我想吃冰淇淋。你……你能陪我去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随即,是他毫不犹豫、甚至带着如释重负的回应,声音低沉而坚定:“好。告诉我你在哪儿,我马上到。你想吃多少我都陪你,想吃遍整条街都行。”
我报出了旁边的标志性建筑名。
不过短短两分钟,那辆熟悉的玄黑色小型飞船便如同暗夜流星般精准地降落在我不远处。
舱门打开,朱世倾快步走下,他脸上带着奔跑后的微红,栗色的眼眸中满是未散去的担忧和找到我的庆幸。
他几步走到我面前,想伸手碰触我,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硬生生停在半空,只是小心翼翼地看着我,声音放得极轻:“没事了,我来了。”
看着他这副想靠近又不敢、笨拙却真诚的样子,再对比方才严司辰的虚伪与偏袒,我心头的坚冰仿佛被注入了一股暖流。
我主动伸出手,轻轻拉住了他的衣袖,低声道:“我们走吧。”
朱世倾愣了一下,随即眼中爆发出惊喜的光芒,他反手轻轻握住我的手腕,力道轻柔却坚定:“好。”
他带我上了飞船,设定好附近最有名的一家甜品店的坐标。
自始至终,他都小心翼翼地避免着任何可能引起我不适的触碰,只是用他那双总是带着桀骜不驯、此刻却盛满温柔和心疼的眼睛,时不时地看我一眼。
在我们身后,严司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我和朱世倾并肩离去,看着朱世倾那般小心翼翼地护着我,看着我和朱世倾之间那种即使经历风波、却依然无法切断的亲密氛围。
他俊美的脸上,那惯常的温和笑容早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难以言喻的失落。
夕阳的余晖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却更衬得他形单影只,仿佛与周围喧嚣的世界隔着一层无形的壁垒。
他的双眸深处,情绪翻涌,有对玉听的担忧,有计谋未成的挫败,或许……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看着我和朱世倾离开时,心底那细微却清晰的刺痛。
内心OS(严司辰):终究……还是不行吗?沐祈……我究竟该……
良久,他深吸一口气,敛去所有外露的情绪,脸上恢复了那种惯常的、带着距离感的温和。
他整理了一下衣袍,转身,便带着几名九级近侍,朝着凌宫的方向走去。
凌宫,帝宫。
凌淑澜看着眼前风度翩翩、言辞恳切的严司辰,眉头微蹙。
“司辰陛下的意思是,希望我能对玉听从轻发落?”
凌淑澜的声音清冷,听不出喜怒。
“淑澜陛下,”
严司辰姿态放得很低,语气真诚,“玉听她……确实犯下大错,罪无可恕。但……她与我……实是青梅竹马,自幼一起长大,情谊深厚……甚至……甚至我们早已私定终身,只是因种种缘由,未曾公开。此次她铸下大错,固然可恨,但其中或许亦有我未能及时察觉疏导之过。恳请陛下看在她年少无知,以及我与她往日情分的面上,能否……网开一面,减轻些刑罚?我愿以严国国王的名义担保,她日后定当洗心革面,绝不再犯!”
他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甚至不惜暴露与玉听的隐秘关系,试图以情动人。
然而,凌淑澜只是静静地听着,绝美的脸庞上没有任何动容。
待他说完,她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司辰陛下重情重义,本王感佩。但,凌宫有凌宫的规矩,律法面前,人人平等。玉听所犯之罪,并非寻常口角之争,而是意图毁人清白、触犯宫规底线的重罪!若非世倾陛下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此风若长,凌宫威严何在?本王日后又如何统领后宫,服膺众人?”
她站起身,凤眸直视严司辰,带着帝王的威压:“我意已决,维持原判。玉听,必须在凌宫大牢中,为她所做的一切,付出应有的代价。此事,无需再议。”
严司辰看着凌淑澜冰冷而坚定的眼神,知道此事已无转圜余地。
他眼底最后一丝希望熄灭,只能深深一揖,声音干涩:“……是,司辰明白了。打扰陛下,司辰告退。”
看着严司辰离去时略显沉重的背影,凌淑澜轻轻叹了口气。
她如何不知严司辰与玉听的关系?
又如何不知他此刻的难过?
但作为女帝,她必须公正严明,尤其是对我,她心存愧疚与怜惜,更不可能在此事上让步。
内心OS(凌淑澜):司辰啊司辰,你聪明一世,为何在感情上如此糊涂?玉听之心性,岂是良配?而你今日为玉听求情,可曾想过沐祈的感受?只怕……是彻底寒了那孩子的心了。
另一边,朱世倾带我吃遍了各种香甜冰凉的冰淇淋,又陪我在热闹的大街上漫无目的地逛了许久,直到我情绪彻底平复下来。
他绞尽脑汁地说着一些并不好笑的笑话,或是故意跟我斗嘴,试图转移我的注意力。
他虽然什么都没问,但我能感觉到,他一直在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我的状态。
……
棍宫的世倾殿内,灯火阑珊。
朱世倾独自一人坐在书房里,四周寂静无声。
怀恩送来的那个紫檀木盒就放在他面前的书桌上,盒盖已然打开,露出里面那块流光溢彩、深邃神秘的紫色水晶。
他没有像最初设想的那样,立刻拿去凌宫给我,而是试图用它来“诊断”或“治愈”什么。
在听了我今天下午关于创伤的叙述后,他意识到,那伤口太新、太深,任何带有“探究”或“目的性”的靠近,都可能再次惊扰到我。
他不能冒这个险。
此刻,他只是……想弄明白。
弄明白那份因为差点被摸头从而产生恐惧的根源,弄明白自己该如何才能真正地、小心翼翼地,不再触碰到我的伤口,甚至……能为我抚平一丝一毫的伤痕。
他伸出手,修长的手指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郑重,轻轻抚上那块冰冷的紫水晶。
水晶触手温润,内部仿佛有星河流转,宇宙生灭。
他闭上了眼睛,尝试着将精神力缓缓注入其中,不是为了窥探我的内心——他绝不会在我未知情的情况下做这种事——而是试图通过这据说能共鸣灵魂的奇物,去感受那份“被侵犯”、“被惊吓”的普遍性情绪轨迹,去理解那种创伤的形态。
水晶微微发光,内部流转的星云似乎加快了些许。
没有具体的画面,没有清晰的声音,只有一种模糊的、如同潮水般涌来的情绪碎片——是极致的不安,是无助的挣扎,是信任崩塌后的恐慌,是对亲密触碰条件反射般的排斥……这些情绪并非源自我,更像是水晶本身记录的、属于世间无数受伤灵魂的集体潜意识。
然而,仅仅是这些模糊的情绪共鸣,已经让朱世倾的心紧紧揪起。
他想到了我蜷缩在墙角颤抖的身影,想到了我推开他时那双惊惧交加的眼睛,想到了我平日里或狡黠或软糯,此刻却被蒙上阴影的模样。
他以为自己足够强大,可以保护我不受任何外来的伤害,却没想到,伤害可以以如此卑劣的方式发生,并且留下如此深刻的烙印,连他带着关切和爱意的触碰,都会被扭曲成恐惧的源头。
一种深沉的无力感和心疼如同藤蔓般缠绕住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他这个在外人面前冷酷无情、杀伐决断的棍帝,此刻却因为无法替好朋友承受痛苦、无法立刻驱散凌沐祈心中阴霾而感到前所未有的挫败和痛楚。
一滴温热的液体,毫无预兆地从他紧闭的眼角滑落,顺着俊美的脸颊,滴落在他抚摸着水晶的手背上,溅开一小朵水花。
他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哭了,只是沉浸在那份因共情而产生的、尖锐的心疼与自我谴责之中。
内心OS(朱世倾):沐祈……对不起……是我没能保护好你……如果我能早些察觉,如果我那日能早点踏入涵清宫……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些?我现在……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你不再害怕?才能让你重新……愿意相信我,靠近我?
就在朱世倾对着紫水晶默默垂泪的同一时刻。
凌国,凌宫,推理部部长的办公室。
我正坐在宽大的案桌前,面前摊开着“红色审判”案的最新卷宗。
我努力让自己沉浸在工作里,试图用逻辑和谜题来占据思绪,驱散白日里经历的种种不快——玉听的审判、严司辰的偏袒、还有……对朱世倾那失控的一推。
笔尖在纸上轻轻的划过,分析着线索,推演着可能性。
我的表情冷静而专注,眼镜后的目光锐利,仿佛又变回了那个智商极高、善于逻辑推理的凌部长。
然而,心底深处,却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莫名的空落和酸涩在悄然蔓延。
是因为严司辰的谎言和求情吗?
是因为他可能是我童年故人却站在了我的对立面?
还是因为……对朱世倾那份复杂的、既依赖又抗拒的矛盾心情?
我说不清楚。
就在我笔尖停顿,微微出神的刹那,一股毫无来由的、强烈的悲伤感如同汹涌的潮水,毫无预兆地席卷了我。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酸胀得厉害,眼眶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热、湿润。
我愣住了,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指尖触碰到一片冰凉的湿意。
我……哭了?
为什么?
明明刚才还在冷静地分析案情,明明没有想起任何具体伤心的事情。
可这眼泪就是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仿佛源自灵魂深处某个我自己都无法触及的角落,带着一种莫名的、深刻的共鸣。
内心OS:怎么回事?这种感觉……好奇怪……好像……好像感觉到了什么人在难过……是谁?为什么我的心会这么疼?是……朱世倾吗?是因为我白天推开了他,所以他……
我怔怔地坐在那里,任由泪水无声地滑落,滴在摊开的卷宗上,晕开了墨迹。
我甚至没有去擦,只是感受着这突如其来、无法解释的悲伤洪流,仿佛透过某种无形的纽带,与远方某个同样沉浸在心疼与无力感中的人,产生了跨越空间的、深刻的共情。
尽管我们彼此都不知道对方此刻也正在落泪,却都在同一片星空下,因为对彼此的在意、因为那份无法言说的痛楚,而流下了相似的泪水。
棍宫的世倾殿内,朱世倾缓缓睁开眼,抹去脸上的泪痕,将紫水晶小心翼翼地放回盒中收好。
他看向窗外凌宫的方向,眼神变得愈发坚定。
内心OS(朱世倾):不管多久,不管多难,沐祈,我会用我的方式,一点点重新建立起你对我的信任,让你知道,我的触碰,永远只会是守护,绝不会是伤害。
凌宫的办公室内,我深吸一口气,终于抬手擦干了脸上的泪水。
虽然不明白这眼泪从何而来,但心底那份对朱世倾的抗拒,似乎在这一场莫名的共情之后,悄然松动了一丝。
或许,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在我们彼此都不知晓的时刻,我们的灵魂,已经隔着遥远的距离,进行了一次无声的交流与抚慰。
夜还很长,而治愈伤痕、厘清情感的道路,也同样漫长。
但有些连接,早已超越了言语和有意识的认知,在命运的织网中,悄然系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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