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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章
裴爷累了,裴爷不想走路,这里荒村野外的,只有农户的板车,但他定是不屑坐的。
他看着靖川,一脸你看怎么办。
靖川登时为难,这时奚云月主动站起来,“把这些东西挪些给我背着吧。”反正她力气大,走路也不碍事。
“这怎么……”
靖川刚要阻止,自家的裴爷扬起了眉,将扇子不耐烦地在面前煽了又煽,表示他现在很累了,马上需要午憩,他的话都咽回了肚里。
等到裴忌舒舒服服地靠在马车里,吹着玉露,眸光从卷起的青绸外,看向背着一身重物却毫无情绪的少女,烈日下,滚烫的汗珠从她后颈处泛出。
她却一无所觉似的,对于突如其来的恶意完全没有感觉。
他突然觉得很没意思。
以这丫头的钝感,就算给她一百年,她也不知道什么叫为难,裴忌撤回目光,轻嗤一声。
跟了他许久的靖川有些为难,“爷……”
也不知道这位爷是哪根筋不对了,一个多时辰的路呢,好好的马车不让人坐,偏生让人这样走在道上。若是她那些主顾瞧见了,这可不得对爷大加鞭笞。
若是被哪位言官举上去了,到时候又是一番训斥。
裴忌瞧了他一眼,“行了,知道你心疼他,你问问她,要不要跟你换。”
本来马车前头是靖川在坐着的,但因为奚云月要杠东西,所以坐不下了,听罢,靖川这傻小子忙不迭地高兴一声,迅速跑下去和奚云月商量。
哪知道奚云月不换。
靖川挠头,“为何?”
奚云月瞟了一眼车上,“没什么,就是不想换。”
“裴爷让我跟你换呢。”若是他没换回去,指不定又要生气,靖川左催右请,最后还是把奚云月请到了马车上,自己扛起了重物。
他都如此殷勤了,奚云月只好独自坐到了马车前头,好在这马儿十分温驯,用不着她怎么驱赶,自己就会识途,她只充当个木头罢了。
她拿出汗帕,擦汗时,绸布被风吹开。
裴忌本来眯着眼,忽而嗅到一股女子的淡香,不似洗衣裳的皂莱味,倒像发丝间的一股气息。
他登时由内而外,从头至脚,都窜过了一阵酥麻,那风声缕缕,总是不停歇,以至于他闭上的眼皮也开始轻轻抖动,他猛地睁开眼。
有些恼怒地看向前头的人。
坐那么近干什么!
偏巧奚云月擦完了汗,将手帕放进衣袖里,扭头和他的眼对上,他眼里的怒气不加掩饰地撞过来。
奚云月“嗖”地将视线撤回,装什么也没看见。
马车里的少年胸前起伏着,眉头拧成了麻花,手心蜷握成拳,想说点什么,那绸布已经“唰”地拽下来,遮得密不透风。
以至于那股淡淡的女子香气,也像是梦一场。
过了半响,他沉淀下情绪,摩挲着扇子的骨节,“奚云月,我只答应了带你去天京,最多再加上你身边那个丫头,可没有带旁人的义务。”
奚云月晕晕欲睡的神智立刻醒了,“玉堂还未同家里人商量好,他不一定随我去。”
原来他是因为这个不喜,也对,像他这种权势,想必是很在乎这种事,是她欠考虑了,“若是他要去,我就另外雇辆车,够我,桃子,和他一起坐,只随着你的队伍后头就够了。”
她一本正经地保证,“你放心,一路上的吃食,住宿,路引什么的,都由我自己安排,绝不会让您费心。”
她之所以要随着他一起,一是担心他们人单势弱,容易在半道上被人打劫,二是担心路途不熟,中间容易迷路,她只是想借他的势。
却不想承他的情。
想通这一点,马车里的尊贵少年冷笑出声,可真是好算盘,他抿住了唇,懒得与她再说。
*
转眼十日便过。
落日西斜,国舅爷居所搬家的前夜,仆从们在院子里来来往往,将要运走的东西装进马车,满地的东西找不到落脚处。
靖川从外面拎着几大包杏干进来,忽地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正在被带往裴爷的院子。
他眯起眼,“他怎么来了?”
管事的躬身回话,“是裴爷特地唤他来的。”
听罢,靖川面上阴晴不定,挥挥手,“忙你的吧。”
他先回了一趟房里,想了想,还是出来往裴爷的院子去,恰好这时那道熟悉的身影从里头出来,他便拾了片叶子丢他肩上。
前面的“哎”了声,回头摸到背上的叶子。
靖川是习武之人,力道不轻,虽是一片小小的叶子,也能让人感到痛楚,玉堂懵懂时,靖川已经大步过来,“巧啊,玉堂。”
玉堂连忙躬身,和那管事弯腰的弧度也如出一辙,靖川莫名有点不顺眼,“你要跟着奚姑娘上京?”
他连连点头,“正是。”
“既然如此,那你便是奚姑娘的人了,用不着对我点头哈腰,就算是桃子姑娘,见我的时候也不需要向我行礼。”
玉堂出于市井,哪知道这么多规矩。
他本是最不驯的,可现在,他的姿态放得比谁都低,“靖川大哥是裴爷的人,见面了自然得敬几分,若有什么礼数不周到的,还请靖川大哥指教。”
说话间,靖川便听出了他的意思,他唤裴爷。
他的唤法自己是一样,不知何时,玉堂已经效忠了裴爷,所以他来府邸,倒是理所当然了。
靖川轻笑,“好说。”笑意却不达眼底。
他将一袋杏叶递出,“替我向奚姑娘问个好,将这个带给她。”
玉堂答应下来,他出了府,在街上转了一大圈,又买了些瓜果零嘴等物,这才慢悠悠地往客店走去,他进门时并未受到阻拦,畅通无阻的进到了奚云月所住的那一层。
这会儿桃子正在收拾她那些破烂,苦着脸一件都不想丢,见到他来,连忙起身招呼。
“快来!”
她叉着腰,很是理所当然,“回一趟家怎么去那么久,快把这个包袱拿去给隔壁的李婶,这是我换下来的衣裳,虽有些补丁,但还可以穿,给她那个小孙女最合适了。”
听罢,玉堂赶紧把手上的两兜子东西放下。
“我马上去。”
等他送完东西回来,看到奚云月已经从工作间出来,一脸疲惫却放松的模样,想是砚都已经制成了,他赶紧过去,将杏干送上。
“在街上碰到了靖川哥,这是他赠给姑娘的。”
“咦,是杏干。”
奚云月也没多想,正好肚里正饿了,她扯开袋口,里面满满当当地,可是多得很,她招呼着桃子和玉堂一起吃。
桃子不爱吃这个,累牙。
玉堂摆摆手,有些腼腆,“不必了。”
他道:“能和奚姐姐一块儿上京,已是完成了我的心愿,多亏奚姐姐不嫌弃我这个累赘,要有什么需要做的,尽管使唤我,别客气。”
奚云月拧起眉,玉堂还没桃子高呢,又营养不良,身高比实际年龄小,她得多奸商啊,招这么个童工使唤,“玉堂,你哥哥死前的愿望,想必也是想让你顶天立地的。你无需让自己矮人一截,缩着脖子过活,天地这么大,哪里都有你的归处,天京是你的愿景,我成全你,但未来如何,还得你自己去寻。若是你到了天京想自立门户,却是去别家做事,我都随你。”
虽说如此,但玉堂小脸涨红,决心十分强烈,“不,我就想跟着奚姐姐,做徒弟做短工,我都行,只要你不嫌弃,我都可以。”
见状,奚云月摸了摸他的红耳朵,只是笑笑。
师兄,你看我现在已经有名了,还有钱。
云月活得很好,你会不会也在天京里想着我?
你等着,很快,不过一个月,我就可以见到你了。
待到第二天,她居然起晚了,一边怨桃子不叫醒她,慌慌张张地收拾着行囊准备出门,三个人刚出客店,便看到靖川这小子已经背着包袱皮在外面守着了。
他笑着:“奚姑娘不用着急,裴爷可有得收拾呢,少说也得一个时辰后,奚姑娘若饿了,可随我先去吃饱,到时候一起出发。”
这样正好,奚云月将气息喘匀,“那就多谢靖川哥了。”
如他说所,裴忌出行的排场果然极大,他不仅自己坐着一辆超豪华马车,后头还跟着十来辆运货的,也不知他一个人哪来那么多东西,满满当当地,恨不得把地上都砸出洞来。
瞧见那些行头的第一眼,奚云月就想到了一个词,树大招风。
她顿时生了悔意,恐怕她自己出行还要安全些,这么大的阵势,他是生怕招不来贼是吧?
可惜后悔也晚了,还是她求着对方搭上自己的,她不情不愿地让玉堂将租来的马车跟上,寒碜地跟在后头,前头却忽然不走了。
过了片刻,靖川气喘吁吁地跑来,“裴爷说,若是奚姑娘执意要让这辆破马车跟着,那就不必同行了,他怕伤了自己的眼睛。”
嘿,她还没嫌弃他呢,他反倒管上自己来了。
奚云月气得从马车上跳下,玉堂赶紧扶她,生怕她摔了,她一鼓作气跑到某人的豪华马车外,“悲忌,你什么意思,不想搭我就直说,做什么整这些有的没的……”
话音未落,不知道从哪冒出来几十个侍卫,个个拔刀出来对着她,面色凌厉,气势惊人,“不可对裴爷不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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