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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府
我醒时还未到辰时,屋外天色却比往日亮了不少。
等青柳进门换炭盆时,我方才瞧见院内堆了些雪。
“昨夜间落的雪,开始是些雪粒子,后来飘的便是雪片,到今早方才停。”
确实冷了不少,我捡了只翠玉耳饰,问青柳:“这个时间城门应当开了,可有赵文卓的消息?”
“未曾…”青柳摇头,“云州城各处城门都有咱们的人,到现在未有任何动静。”
我便不再言语,任由青柳给我挽发。
我闭目,想起昨晚和沈知白谈论之事。
“赵文卓来势汹汹,”沈知白微微皱眉,“三日前消息刚至云州,明日他就将回。”
我坐下,心底漠然:“他是心急如焚,忙着回府主持大局。”
何承宗出事,林继又被盯上,苏雅也被我的人接走。赵文卓再不急,明日我舅舅的军就能围了整个云州。
“我担忧轩哥儿,”我抬眼看向沈知白,“我原本打算当前风头过了就将他送走,如今得提早做打算了。”
沈知白沉吟,也坐了下来,倒了一杯热水推到我面前,“现今我们还未曾同赵文卓撕破脸皮,轩哥儿养在你院子里,他的手一时半会也伸不进去;过上两日便是安冬节,按惯例赵文卓和你要一同去城外祭拜…”
“那时城中人员来往,我可借机将轩哥儿送走。”我接上沈知白的话,“同样,赵文卓对我若有不利之心,也该是那时。”
“您不该拿自己涉险。”沈知白定定看着我。
我支着下巴瞧他,闻言轻笑,唤他:“沈知白。”
“你知晓八年前瑞王一案吗?”
见他点头,我道:“当年情形不比今日好上多少,我从未惧过,今日也不会惧。”
我同沈知白对上眼,他神色仍有担忧,却叹了口气,“那便请长风容我追随左右。”
他语气坚定,显然和我一样,是不愿退的。
我福至心灵,突然明白沈知白一腔担忧之心。
劝告的话堆在喉间说不出,便只好一点头,“罢了,本宫便看顾好你。”
他眼中笑意晕开,轻轻“嗯”了一声,声音缱眷,听的我耳根子酥麻。
我手指不自觉的蜷缩一下,压下心底不自在,若无其事的和他谋划送走轩哥儿的计划。
让李洛点了一队信得过的亲兵,在安冬节时,亲自带队护送轩哥儿去寻我舅舅。
并告知我舅舅,若我出了什么事,或者落在赵文卓手上用以威胁,不必留情。
我同沈知白谈至子夜。
他出门时顿住,面容隐在暗处,我瞧不真切,只能听见他道:“知白同殿下,风雨同舟,生死与共。”
我哑然,心底涌现出一阵莫名的情绪,让我鼻尖一酸。
“回吧。”最后我道:“早点歇息。”
“殿下…”
青柳的声音让我回神。
我睁开眼,镜中人神色柔和,我一愣,旋即失笑,一副为情爱迷了眼的模样。
“赵文卓带来一队骑兵进城了,算着脚程,此刻已快回府。”
我所有神情一并敛去,“恭候多时了。”
“我亦是多日不见我这‘夫君’了,该去亲自迎他。”
我起身,系上斗篷,青柳还塞了一个汤婆子给我。
等我到府门口时,沈知白也带着一帮门客在门口杵着,以及将军府里部分眼熟的人。
部分是被我撤了管事位置的,瞧见我,讪讪一笑,忙往后缩。
我懒得找他们麻烦,耳边已能听见马蹄声。
声音由远及近,一队披甲骑兵簇拥着一人疾驰而来。
“吁——”
为首男人扯着缰绳停住,正是赵文卓。
他一身戎装未卸,披甲上沾着雪沫,面容冷硬,比我一月前见他多了几分消瘦憔悴。
他一双眼如鹰隼,目光扫了一圈,最后沉沉落在我身上。
我怡然不惧,镇定的拢着袖中汤婆子,和他对上半点不退。
瞧见他,我便想起王妺,想起她对我“诉说”的种种。
心底杀意便抑制不住的冒出头,怕赵文卓看出端倪,我只好垂了眼,遮住一腔杀意。
赵文卓利落下马,朝我走来,行动间甲胄碰撞发出声音。
我余光还瞧见,他带来的那些人也一齐下了马,立在原地未动。
赵文卓走到我面前,我嗅到了风雪灰尘以及一股若有若无的血味。
我心底沉了沉,终于把心底杀意压下,抬眼和赵文卓对上。
他在我面前站定,扯出一个不算温和的弧度,冲我抱拳,“末将参见公主殿下。”
这礼敷衍,他身后那些士兵却依旧未动,按着腰间佩刀,沉默的矗立在雪地中,带来一股无形的压迫。
我并未立刻叫他起身,只是拢着袖中的汤婆子,感受那一点暖意驱散指尖寒意。
片刻的静默,让府门前的气氛陡然紧绷起来,我听见沈知白闷咳一声。
我这才缓缓抬手,声音平和,听不出喜怒:“将军一路辛苦,不必多礼。”
他依旧审视着我,面上神情让我瞧不出深浅。
“公主亲迎,末将愧不敢当,”他声音沙哑,却字字清晰,“府中内务繁杂,劳公主忧心,末将这些时日忧心忡忡,怕有不长眼的以下犯上。”
我面上带笑,心下却漠然,“将军放心,将军府一切安好。”
一时寂静。
片刻后,一道颤颤巍巍的声音打破此刻安静:“将军!求您做主!”
我侧头瞧见那人是被我撤了管事位置的一位,他朝赵文卓跪下,哭的情深意切,“小人自认做事从无错漏,战战兢兢为府中谋划,岂料夫人…”
“内宅事务皆归公主所管。”
出乎我意料的,赵文卓出声打断了那人的话:“若有不服管教、阳奉阴违者,公主依规矩处置便是,不必顾忌末将。”
一番话,好似对我全然信任般。
我心下冷笑,面上却带上笑,“自当尽心。”
“天寒地冻,公主千金之躯,当入内歇息。”
我颔首,目光在沈知白身上转了一圈,随后和赵文卓一同进门。
赵文卓带来的士兵只寥寥数人沉默地跟在他身后,铠甲摩擦的声响十分清晰。
是威胁或是震慑?
我猜测着。
行至二进门,赵文卓突然开口:“听闻公主禁足了云娘。”
我瞧他俊朗脸上没甚神色,仿佛随口一问。
“府中内务,云娘子不服管教,顶撞本宫,方才如此惩处。”
他刚刚才说内务皆归我管,此时若要我就这么轻易放了云娘子,岂不是言而无信。
他好似也是这般想法,转了话头,“公主教养轩哥儿,辛苦了。”
赵文卓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仿佛只是寻常的客套。
但我心知肚明,他他真正关心的,绝非是轩哥儿,而是我究竟查到了多少,手中握有多少筹码。
“轩哥儿是将军嫡子,将军既为驸马,于情于理,本宫都该好生照料。”
我语气平淡:“将军放心,轩哥儿如今身子渐好,课业也未落下,很是懂事;只是…”
我停顿片刻,果然引来赵文卓询问之声:“殿下但说无妨。”
“府中有人要谋害轩哥儿。”
我将此事摆在明面,瞧见赵文卓脚步一顿,他适时看我,脸上带上讶然之色,而后沉下脸,“是谁?是谁要害我骨血?!”
演的实在不错,我盯着他,“本宫也想问,是谁无时无刻想要轩哥儿性命!”
他亦盯着我,消瘦脸上神色突然坚毅,“公主放心,我一定查个水落石出!”
我几乎控制不住想冷笑,恐怕是想将首尾再扫的干净些吧。
“我时常离家,多日不见轩哥儿,甚是想念。”他带着担忧之色,“此刻便去瞧瞧他,公主一同?”
这不是商量,是告知的语气。
我心头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将军刚回,风尘仆仆,不若先稍作梳洗,轩哥儿近日身子弱,此时尚未起。”
赵文卓脚步微顿,目光锐利扫过我,嘴角扯出一丝近乎锋利的弧度,“公主思虑周全。不过,末将乃行伍之人,风尘仆仆乃家常便饭,并非不能忍受。况且,”他语气略沉,“身为父亲,远远瞧上一眼轩哥儿也好。”
他刻意加重了“父亲”二字,在提醒我,他父亲身份见轩哥儿合情合理。
我知再拦反而显得心虚,便顺势道:“将军爱子心切,是本宫多虑了。”
我便带着赵文卓回内院。
那几个士兵仍旧亦步亦趋的跟着赵文卓,若不是我拦住,他们还想跟着赵文卓进内院。
天气越发冷后,轩哥儿早上便醒的晚。
虽早有预料赵文卓会要求见轩哥儿,但我私心是不愿他和赵文卓见面的。
我和赵文卓进屋时,轩哥儿未醒,陷在软和被褥里睡的香甜。
赵文卓立在床边,一眨不眨的盯着床上孩童。
许是察觉到不适,轩哥儿气息加重,往里躲了躲。
“轩哥儿时常梦魇,难得好眠,莫要打搅了。”我上前一步,挡住他审视轩哥儿的目光。
他目光转向我,唇上带出一个笑意浅薄的弧度,“劳烦公主照料轩哥儿,我这几位手下是军中好手,不如让他们护卫公主和轩哥儿安全。”
这是变相关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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