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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闯
林昭站起了身,“阿爷。”
“去吧,璥儿。”
老皇帝年纪大了,如今已近子时,他满脸疲色难掩,即使下定决心,但真到了父子兵戎相见的时候,也难免愤懑伤怀。
对于老人来说,情绪的骤然起伏最是伤身。
“父皇万事小心,儿臣告退。”
林昭走出太极殿,看向阴沉的天色,伸手不见五指,没有一丝月光,隐约还有几声雷鸣。
入宫前,她收到了一封信,又给了司霜一封信,让她送到景王府。
赵知瑜,会怎么选呢?
罗承平立在殿外,看见她走出来,给她牵来了她的坐骑。
“殿下,您看今夜……”
“跟在皇帝身边,是最安全的。”
忠王的目标是东宫太子,太子之后是否要对皇帝发难,他其实并无打算。
只是走一步看一步。与其说忠王是想要改天换日,不如说是想要拼死一搏。
老皇帝暂时还不能死,但是太子和忠王,林昭对他们并无多少在意。只是今夜忠王逼宫,如果太子死了。
忠王能否全身而退,和自己的好哥哥分庭抗礼呢?
恐怕有些困难。
“多谢殿下。”罗承平的声音拉回了林昭的思绪,她点了点头,上马向北门禁军的位置疾驰而去。
忠王既然要从东宫入手,那就要走宫城东边的景峰门。
忠王拿下了右威武卫的大部分指挥权,因此入宫后先与皇城左侧的左卫接应,并分出部分兵马抢夺右卫的指挥权和在皇宫右侧马坊。
有了马匹,逼宫才能如虎添翼。
集合所有左卫后,再从长乐门、嘉福门穿过明德殿,进入东宫南侧。
老皇帝派她集合左右羽林军,从玄德门进入东宫北苑,保护太子。
而另一边,则由她的亲哥哥永王,击退左卫,整合右卫从从永安门入太极宫,保护皇帝一同从日化门进入东宫西门。
如今忠王行动在即,东宫和宫城东边一定派有人手盯着,景王府在大兴城东侧的盛业坊,作为太子一母同胞的亲弟弟,赵知瑜也一定也会被监视。
赵知瑜的人手并未全部举起火把,而是用纱罩着小灯,轻巧幽行而过,看见远处的火光,赵知瑜喊停了行进中的队伍。
“前面有人把守,我们绕过去,从平康坊走东市,进盛业坊。”
“是。”
景峰门前,忠王和贴身侍卫丁和正上前,身后跟着一小队八人的侍女。
只有最前方两个侍女提着灯笼,身后的六人都掩盖在夜色朦胧中。
守城的卫兵看见忠王,堆起笑脸行礼道,“忠王殿下,这么晚了,怎么来了?”
“父皇传召。”
“这……”守城的卫兵看了看他身边,没看见传旨的宫人,有些为难,“是哪位大人传的口谕啊。”
“有一道手谕。”忠王从怀中摸索了两下,卫兵也上前一步等待着忠王拿出手谕。
忠王的手拿出来的时候,卫兵的眼前一点亮光一闪而过。
忠王从怀里掏出来的,是一个把装饰着宝石黄金的匕首。锋利的寒光刺进他的肚子里,剧痛从腹部传来。
卫兵向后踉跄了两步,心脏如擂鼓一般剧烈的跳动了起来,冷汗从额头和脊背渗出,他想喊却喊不出声,腹部的痛感越来越强,蔓延全身。
一阵心悸和眩晕的恐慌传来,他听见自己的同伴在呼喊。但不是呼喊他。
“关城门!”
忠王身后的六个“侍女”从暗中飞速的跳了出来,手中长柄唐刀出鞘,所过之处如同割麦一般的收割生命,守门的卫兵很快便溃不成军。
“殿下,上马!”
忠王上马,身后的三百精兵跟随他的马蹄声冲进了皇城。熄灭在夜色中的火把重新燃起火光,映照出一片昏黄的景色。
逃跑的卫兵狂奔过而去,穿桥跑过贯穿宫城东侧的龙首渠,向着左位处跑去。
左卫副统领庞临站在桥下,身后是整齐的左卫将士们。
“守住桥头,守住桥头——!”卫兵终于赶到了庞临的眼前,因为连续的奔跑和高喊扑倒在地,“庞统领,忠……”话未说完,便已经被庞临的刀贯穿。
他捂住腹部的伤口,趴伏在地上,从庞临身后的人群腿脚的间隙中,看见无数和他一样倒在地上的人。
“殿下,左卫已经肃清。”
“去马坊!”
忠王带头向宫城的马坊走去。庞临拉住了他,"殿下,不太对,前方有火光。"
“看来,这皇城里早有人在等我了。”
庞临脸色一变,“殿下!”
“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既然有人想忠心护主,就一并杀了便是。”
庞临眼神一暗,事已至此,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言了。有人要宫变,就会有人要护君。宫变,本就没有可能一帆风顺。
“是,末将先去看看。”
庞临带领二十几人,走在前面。对方并没有立刻攻击,依旧站在那里。
“皇兄——!”永王赵璿冲着庞临的身后喊道,他站在承天门街东西宫城交汇的地方,身后的将士举着火把。
“皇兄,此时收手还来得及。”
“来得及?”忠王笑了起来,“从我踏出忠王府的那一刻,这一切便只有一个结果,今日,不是你们死期,就是我死期。”
说完,眼看马匹没有这么快拿下,忠王不在浪费时间,吩咐道,“分两百人去马坊抢夺马匹,其余人跟我去东宫!”
“是!”
听见外头的喊叫声,老皇帝站起了身。符全也紧张了起来,“陛下……”
已经开始交战了,老皇帝转着珠子的手指停住了。他其实从来没想过,如果是忠王最后站在他面前,他会说些什么。
封他为太子?
历来也有不少这样的事情,太子之争,向来如此。如果他杀了太子,为了保全自身,老皇帝要么退位做太上皇,要么封逆子位太子。
可是,他还有封他为太子的机会吗?
太极殿的大门被推开,老皇帝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一身铠甲沾着血光的人站在门口。
他抬起脸来,盔甲之下,是永王的脸。
“儿臣护驾来迟,还请父皇恕罪!”
老皇帝用力的拍了一下木椅扶手,长舒了一口气,“外面如何?”
“反贼带了三百人向东宫方向去了,承天门街的两百余名叛军正在交战,相信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便可尽数缉拿。”
老皇帝站起身来,“好!”
他走出门去,“去承天门!”他倒要看看,他这个皇帝还站在这里,有谁敢如此放肆。
“是。”永王跟在他身后,护送着老皇帝的布辇向东宫方向离开。
在一片火光与喊叫声中,姜龄月抱紧了自己三岁的儿子,低声重复着四个字,“不要说话,不要说话……”
与此同时,她觉得自己的腹部传来一阵剧痛,不知道是因为奔跑中撞在了桌子上,还是因为先前被不小心刺中。
她的脸色苍白,在闷热的衣柜中一阵阵发冷,汗水打湿了发根和衣服,顺着身体流下,令人产生一阵阵战栗。
一炷香的时间前,赵颂胤和他的房门被踹开,侍女吉欣中刀,生死不明。赵颂胤拔刀护着她逃到了后院的空房中,让她带着孩子躲在柜子里。
“月娘,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出来。”
“阿胤!”
“不要出来。”
随后,外面的熙攘声越来越大。姜龄月觉得自己越来约累,越来越困。
怀中的孩子睡着了,只是睡的并不安慰,偶尔睁开眼睛含混不清地说道,“阿娘,好热……”
“乖,润儿乖,很快就凉快了。”
赵明润又闭上眼睛睡去。
太子握紧了手中的剑,看向人群后的穿着玄光铠的人,大喊道,“何人在此放肆!”
忠王越过一地的尸体,看向他,“皇兄。”
“赵琛。”赵颂胤咬牙切齿的念出他的名字。
“太子小心!”
“保护太子!”
身边的侍卫一个一个的倒下。东宫本就没有很多守卫,大部分的千牛卫都是朝中重臣的儿孙,自然不会在这里拼命。
如今赵颂胤的身边只有不到十人,还有一人是已经上了年纪的太子家令于昌泽,老管家喘得上气不接下气,被士兵们暂且扶着坐在了地上。
赵颂胤身边的人和东宫南门外近乎看不到尽头的火光和人群比起来,不过杯水车薪。
赵琛踏着一地的尸骨,一步一步的向正厅走来。赵颂胤握着手中的剑,手指逐渐收紧。
他停在了廊下,看向天空中,阴沉了几天的天色在此时放晴,露出些许月光,带着一圈月晕。他没有上前,而是挥了挥手,下令身边的将士将太子围住。
“你们是想要谋反吗?”赵颂胤说道,“你们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这里是东宫,你们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太极殿难道会不知道?你们杀我一个太子,难道皇上会放过你们?”
赵颂胤指着赵琛道,“他是皇子,谋反之下可能还有活路,你们这些人,会被千刀万剐!”
围住他的将士们眼神里有了几分犹疑,他们毕竟只是将士,没有胆量对太子下手。忠王的眼神暗了暗,到了这个时候,只有他亲自动手。
“闲杂人等,闪开!”
一声惊雷从门口炸开,飞溅的砖瓦土砾溅满院落,劈里啪啦的落尽院中的荷花池里。
一小队六人的骑兵从火药炸出了一条路中,他们来时的嘉福门疾驰而来。躲闪不及的士兵被撞了出去。
领头的是杨骁衡,赵知瑜紧随其后,一路冲进了明德殿,而他身后,一百精兵与忠王府的两百将士们也缠斗在了一起。
“皇兄!”
赵知瑜勒马,停在了忠王和太子的包围圈前,三方人马互相警惕的打量着,都没有再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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