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币（亲友敲的一棒）

　　西里尔站在原地，不知道是该跟着离开还是留下。

　　查尔斯背对着他，双手撑在办公桌上，肩膀微微颤抖。

　　“西里尔。”有些嘶哑的声音。

　　“大臣？”

　　“你知道吗？关于他……关于这一切？”

　　西里尔犹豫了一下：“我知道Sir做了背景了解，但具体内容……”

　　“你是个好下属。忠诚、谨慎，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查尔斯苦笑。

　　他转过身，脸上的表情让西里尔心里一紧。那不像愤怒，像一种更深的东西——失望，或者说，幻灭？

　　“告诉我，西里尔。”查尔斯缓缓走到办公桌后坐下，声音恢复了平静，“在你们的文官培训里，是不是有一门课叫‘如何操纵你的大臣’？”

　　“No, Minister.”西里尔小心斟酌着词句，“但确实有关于‘理解政治领导需求’的内容。”

　　查尔斯讽刺地笑了：“理解需求。多么委婉的说法。”

　　他又站起身，回到白板前，拿起笔开始画图。一个圆圈，标注“大臣”。另一个圆圈，标注“常秘”。然后在两者之间画了无数条线。

　　“你看，西里尔。”他指着图，“我以为这些线代表沟通、合作、共同目标。但现在我明白了，这些线其实是……”他在每条线上都画了一个箭头，全部指向“大臣”。

　　“控制，每一条都是一根看不见的绳子。”查尔斯看向西里尔。

　　西里尔不知道该说什么。

　　“但是。”他顿了顿，“他说对了一件事。我确实无法忍受被边缘化，我确实要证明自己的价值。”

　　说着，查尔斯走回办公桌，拿起电话。

　　“给我接财政部。”查尔斯对话筒说到，“我要和主计长通话……是的，现在。”

　　西里尔惊讶地看着他。

　　“查尔斯·海德，协同协调部。”查尔斯刻意让自己的声音充满活力，“我想讨论一下关于跨部门预算协调的可能性……是的，我知道这听起来很激进……不，我不是在开玩笑……”

　　挂断电话后，他又拨了另一个号码。

　　“内政部吗？我找你们常秘……”

　　一个接一个，查尔斯打了七八个电话。每一通都是关于某种协调的提议。有些被礼貌地拒绝，有些被敷衍地答应考虑，但查尔斯似乎毫不在意。

　　“大臣。”西里尔终于忍不住开口，“您在做什么？”

　　“我在制造噪音。”查尔斯说着又拨了一个号码，“既然阿利斯泰认为我需要被‘引导’，那我就让他看看，一个不受控制的大臣能制造多大的混乱。”

　　“但这样……”

　　“这样什么？”查尔斯打断他，“违反程序？不够谨慎？那正是我要的效果。”

　　连接常秘办公室的门突然开了，阿利斯泰站在门口，他的表情有些复杂。

　　“大臣。”他缓缓开口，“我刚接到三个部门的电话……他们对您的……热情表示困惑。”

　　“困惑？”查尔斯笑了，他看向阿利斯泰那双灰绿色的眼睛，“那太好了。白厅需要多一点困惑，少一点自以为是的确定性。”

　　两人对视着，空气中弥漫起一股危险的气味。

　　“如果您想要证明什么……”阿利斯泰顿了顿，“这不是正确的方式。”

　　“哦？”查尔斯双手抱臂，挑起眉，“那什么是正确的方式？让我猜猜——按照你设计好的路线，一步一步地走？当你的线下傀儡？”

　　“我从不把人当……傀儡。”阿利斯泰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情绪，“我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试图避免不必要的损失。”阿利斯泰说，“包括您的政治前途。”

　　“我的政治前途？你以为我在乎的是这个？”他走到阿利斯泰面前，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几乎能听到对方的呼吸。

　　“我在乎的是不被当成傻瓜。”查尔斯一字一句道，“我在乎的是真诚。我在乎的是，当我以为我在和一个朋友交谈时，对方不是在收集我的心理档案。”

　　阿利斯泰沉默了。

　　“大臣。”良久，他终于开口。

　　“如果我的方式冒犯了您，我道歉。但请相信，我的目的从来都是……”

　　“够了。”查尔斯转过身，“我不想听你的目的，至少今天不想。”

　　他走回办公桌后坐下，打开一个红盒子开始翻阅其中的文件。

　　阿利斯泰注视着查尔斯的发顶：“明天上午有部门会议，议程会在稍后送达。”

　　“我会看的。”查尔斯头也不抬。

　　阿利斯泰站了一会儿，转身离开。

　　“大臣。”他在门口停下道，背对着查尔斯，“那些圣诞夜的谈话……不全是收集信息。”

　　门再一次合上。

　　查尔斯抬起头，盯着关闭的门。

　　西里尔清了清嗓子，小心翼翼上前：“大臣，需要我……”

　　“帮我约明天的会议。”查尔斯打断他，声音恢复了平常的语调，“所有能约到的部门联络人。告诉他们，协同协调部要开始真正的工作了。”

　　“Yes, Minister.”西里尔转身要走。

　　“西里尔。”

　　“大臣？”

　　“你觉得他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西里尔踮了踮脚，斟酌道：“也许……也许Sir只是不太擅长表达。”

　　“也许吧。”查尔斯摇头，“你知道狐狸和猎犬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吗？”

　　“什么，大臣？”西里尔接话。

　　“狐狸知道很多条路，而猎犬只知道一条——追踪狐狸的路。”

　　“问题是。”他转头看向那扇紧闭的门，“当狐狸决定不再逃跑，而是反过来追踪猎犬时，会发生什么？”

　　【稍微改正常点——也不算正常，只是相对，就是把到场那段改送便笺。】

　　晚上七点。

　　查尔斯还在办公室里，白板上已经画满了新的图表。不再是理想化的数据平台，而是各部门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网。

　　门被敲响。

　　“进。”

　　西里尔推门而入：“大臣，Sir让我转交这个。”

　　他递过一张便笺。

　　Minister，
　　您今天下午的电话攻势已经在白厅引起了相当的回响。财政部询问我们是否在准备某种突袭，内政部则担心您是否掌握了他们不知道的信息。
　　这种不确定性，恰恰是我们需要的。
　　当他们不知道我们知道什么时，他们会开始主动接触。当他们开始接触时，信息就会流动。
　　您的直觉是正确的，只是方法需要微调。
　　如果您愿意，明天上午我们可以讨论如何将这种噪音转化为音乐。
　　另，关于“朋友”一词，我的措辞确实不当。在白厅，“盟友”或许是更准确的描述。而盟友关系的基础，是共同的目标，而非个人的情感。
　　A.C.

　　查尔斯读完，沉默了很久。

　　“西里尔。”他道。

　　“大臣？”

　　“你觉得他是在道歉吗？”

　　西里尔想了想：“我觉得……这是Sir能做到的最接近道歉的表达了。”

　　“一个不会道歉的人的道歉。多么……阿利斯泰。”查尔斯摇摇头。

　　他拿起笔，在便笺下方写了一行字：

　　明天上午九点，带上你的乐谱。
　　另，盟友就盟友，但是一只狐狸是不会信任猎狐犬的。
　　C.H.

　　“把这个还给他。”查尔斯把便笺递给西里尔。

　　“Yes, Minis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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