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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岸
最终结果将在两天后以体检名单的形式发布。
凌小芊在经受完闵秀慧的“拷问”后，日子似乎又回到了从前。
妈妈闵秀慧依旧每天风风火火、匆匆忙忙，不是在上班，就是在上班的路上，一回家就念叨些鸡毛蒜皮的事儿，小嘴巴巴讲个不停，就连中午回家吃饭也不闲着地讲话，坚守着服装售货员的标准人设。
爸爸凌贯华则整日慢慢悠悠，早起出门喝羊汤吃包子，再上公园溜达一圈，中午便直接去饭店炒菜，下午就歇在饭店，一直到晚上十点饭店打烊再回家。所以啊，虽然家里有个厨师爸爸，但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一日三餐都是凌小芊的任务。
唯一不同的是，虽然是凌小芊自己一个人在家，但这两天闵秀慧和凌贯华罕见默契德接力对她进行微信轰炸——出成绩了吗？
凌小芊本来挺平静的，现在被他俩搞得也不自觉地精神紧张，胡思乱想。甚至，想上岸的心都强了十分。
鉴于此，她这两天除了扫地拖地擦桌子做饭，承接这一篮子家务活之外，就是歪在沙发上刷手机，刷的是“林海市直面试成绩”“林海市直招考时间节点”“笔试高1分面试会被翻吗”诸如此类。
看似摆烂，实则焦虑。
11：我好焦虑哦[哭脸]
凌小芊的焦虑还无处可诉，立马就收到了程瑶瑶的微信。
她和程瑶瑶认识十几年了，从初中开始就整天黏在一起，是彼此最最要好的朋友。程瑶瑶将近一米七的个子，不到一百斤的体重，该瘦的地方一点赘肉没有，该长肉的地方又十分丰满，身材超级火辣，再加上时髦的穿搭，活脱脱一个勾人的小妖精，所以凌小芊称她“妖妖”。
凌小芊不看也知道，程瑶瑶焦虑的不是班上那群熊孩子，就是异地恋的男友。然而在工作没着落、母胎单身的凌小芊看来，这就是赤裸裸地炫耀，哼。
0：开始了开始了，有编制有男友的妖妖老师又要对双无人员降维打击了[微笑]
11：有编制但一堆熊孩子捣乱，有男友但形同机器人，看得见摸不着……
0：所以这次是熊孩子还是AI男友呀[笑哭]
11：他向我求婚了[纠结]
凌小芊一下子从沙发上弹了起来！
她和现在的男朋友是高中同学，凌小芊见证了他们高三早恋、大学见光的恋爱全过程。虽然异地，但他们早晚会结婚的，凌小芊对此深信不疑，只是没想到居然这么快！
0：这也太突然了吧！你这是幸福的烦恼啊！这还焦虑个啥——
凌小芊正噼里啪啦一顿输出，不想程瑶瑶一通语音电话打过来了：
瑶：零零，我好烦啊！
芊：怎么了嘛，求婚不是好事嘛！你不是要说备婚很烦吧！
瑶：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就是觉得，他没有以前那么爱我了……
程瑶瑶支支吾吾，声音渐渐变小，凌小芊明显感知到闺蜜一帆风顺的恋爱出现了问题，语气也开始严肃起来。
芊：妖，你先别瞎想，冷静冷静！或许这只是你的错觉，是你们太久没见面导致的。
瑶：唉，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也可能是我闲得没事找事吧。
芊：感情本来就是飘忽不定的嘛，你现在有这种这种感受说明你们之间肯定出了点问题。但在一起这么多年了，没啥解决不了的，不过是长年异地缺少沟通，你们找时间见个面坐下来聊一聊，都会好的！
没吃过猪肉，但见过猪跑。凌小芊每次都充当程瑶瑶恋爱军师的角色，奇妙的是，几乎每次都能让他们和好如初，虽然她是位纸上谈兵的军师。
程瑶瑶仍旧情绪低落，答应两声后便挂了电话。
其实凌小芊也有一肚子烦心事想倾诉，关于面试关于编制关于梦想，但见闺蜜为情所困，话到嘴边就赶紧咽了下去。现在一腔“怨气”闷在怀里，她只觉得喘不过气。然而大数据又开始推送“林海市直”相关文章，凌小芊便把手机一扔，茫茫然站起身，突然想大喊一声，把近一年来国考省考屡屡落第的愤懑尽数咆哮出来。
但她不敢。
她只会长叹一口气，呆呆地看看空无一人的屋子，慢慢从阳台走到门口，再从门口走回阳台，如此踱来踱去。
她的家很小，一室一厅却要住三个人：客厅也是卧室，爸妈睡床，她睡沙发床。6月份凌小芊毕业回来，折叠沙发一直展开着，显得房间更加拥挤狭窄。所以说是踱来踱去，实际上却是挪来挪去。
布谷——
微信弹出一条消息。凌小芊愣了一下，不敢去碰手机，害怕看到出成绩的消息。
布谷——布谷——
连续不断地响，凌小芊被吵的有些烦，不情愿地捡起沙发上的手机。
吁——原来是闵秀慧和凌贯华又在家庭群里问成绩……
紧绷的神经稍稍松懈，凌小芊漫不经心的回复了一两条，接着就打开音乐软件，准备听听热门的新歌。她来回来去地划着，还没等播放出声音，页面顶端就蹦出了推送：
林海市直事业编体检名单发布——
凌小芊像是被点了穴，整个人僵在那里，一动不敢动。
“凌小芊，怕什么！在考场外你不就已经想通了嘛，音乐最重要，梦想第一位，考不上反而能绝了闵秀慧扼杀你梦想的心思，考不上更好呀！”凌小芊在心里对自己如是说，但手指还是颤颤巍巍，缓缓点开了体检名单。
PDF文件好长好长，凌小芊耐着性子从头开始翻。
岗位70，岗位71，岗位72，一页结束。
凌小芊停住了，她是岗位73，下一页，下一页第一个就是她的岗……
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食指在屏幕上轻轻滑动，嗯，应该翻页了。此刻睁开眼，便能知道往后几年，甚至余生的将如何度过。
岗位73——林海市儿童福利院——综合岗——
凌小芊！
考上了！
一股巨大的喜悦喷涌而出，从脚心直冲天灵盖。
凌小芊想告诉所有人，爸爸妈妈、程瑶瑶、昔日的老师同学、亲戚邻居……不是想炫耀，只是想让那些或是关心或是好奇的人们都知道，凌小芊考上市直事业编了，她不是笨蛋，她这么多年书没有白读。
后来她才明白，当时那种名为快乐的情绪其实只是满足，是大家高兴所以我高兴，是数次考编终于上岸的松口气。
凌小芊把好消息发到了家庭群，无疑群里立刻炸了锅。
闵秀慧开启夸夸怪模式，充分发挥了她一张巧嘴走天下的特长，什么“宝贝闺女最厉害”“想吃什么妈给你做”“想去哪儿玩妈给你钱”，这让凌小芊想起小学时，每次考好了都有一大堆奖励，而只要考差了那见到的只能是横眉竖眼。她就是这样迷失在甜言蜜语中的。
凌贯华呢，永远是捧哏，嘻嘻哈哈附和几声。他不善言辞，大多时候都唯闵秀慧之命是从。
晚上下班，闵秀慧买了好多菜，凌贯华也请了假早早回家。他们两口子在厨房忙忙活活，厨房很小，东西又多，果然，没出半小时，凌小芊就闻到了硝烟的味道……
“你这土豆皮咋削得这么厚，多浪费呀！”
“料酒不就在橱子底下嘛！这是不是你家厨房呀，啥啥也不知道放哪儿！”
“哎呀，边儿上挪挪呀，这么窄还来回走！”
闵秀慧抱怨声斥责声一句接一句，响个没完，凌贯华则一言不发。不一会儿，凌贯华就被赶了出来，手里还端着盘拍黄瓜拌猪头肉，颇为豁达地朝凌小芊做了个鬼脸。
凌小芊正用遥控器调台找下饭剧看，笑嘻嘻道：“又挨呲儿了吧！”
凌贯华小声回答：“你妈就那样儿，我才不跟她一般见识呢！”他一边说一边坐到沙发上，“丫头，这回终于安稳下来了，离上班也还有些日子，有啥打算呀？”
凌小芊放下遥控器，郑重其事地说：“我想做好多事，我想写歌，想录歌；我为看过的小说和电影写同人曲，想听遍ost……”凌小芊顿了顿，“最想做的是，趁着现在有时间，我想到处走走，向采风一样，收集各种声音。”
凌贯华听得很认真，直视着女儿的眼睛：“我们小芊还真的很喜欢音乐啊。”
凌小芊眼睛亮了一下，忽而又灭了，“我能出去采风吗？”长到25岁，凌小芊从未出过津北省，连大学和研究生都是在省内念的。
凌贯华刚张开嘴，闵秀慧就端着一盘糖醋里脊过来了。
“大的小的都这么没眼力见，饭做好了还得给你们端上来，我是服务员嘛！”
闻言，凌小芊和凌贯华不敢再说什么，屁颠屁颠进厨房端菜。
糖醋里脊、蛋酱菠菜、拍黄瓜拌猪头肉，还有三碗米饭，整整齐齐摆在茶几上。闵秀慧又让凌小芊拿了瓶冰红茶倒好，凌贯华则给自己倒了杯白酒。若在平时，闵秀慧断不许他喝酒的，凌贯华人菜瘾大，一喝就醉。今天高兴，闵秀慧没说什么。
闵秀慧提议大家举杯，“庆祝我的宝贝闺女考上事业编！”三个杯子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打破了夜晚的静谧。
“小芊呀，我查了，往年都得九月份才能入职呢，这还有一个多月呢！”闵秀慧给凌小芊夹了一大块糖醋里脊，“我打算让你赶紧相亲，趁着你现在比较闲，多接触接触男生，就当练练手！”
凌小芊刚把那一大块糖醋里脊放进嘴里，此刻觉得食难下咽。她没有回话儿，可怜巴巴地望向刚放下酒杯、正把筷子伸向蛋酱菠菜的爸爸。凌贯华感觉到这束求救般的目光，不好意思地将筷子缩了回来，道：“相亲这事儿不着急吧，丫头才25。现在先放松放松才——”
“才25？”没等他说完，闵秀慧尖锐的声音抢白道，“现在正是相亲市场的黄金期，再不着急就要被挑剩下了，你是亲爹吗！丫头的终身大事都不当回事儿！”
眼瞅着凌贯华被上纲上线怼了一通，可见是救场无望了。
凌小芊放下筷子，尽量鼓起些勇气，“妈，我想出去采风，”见闵秀慧茫然的样子，她又补充道，“我想去外面走走，采集各种声音，也算是毕业旅行，也可以为我写歌增添点灵感。”
见闵秀慧沉默良久，凌小芊小心翼翼问道：“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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