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野

　　秦建邦雷厉风行，将府里三十多个侍卫裁得只剩十五个，每天天不亮就带着他们在演武场操练，从体能训练到兵器使用，全是他当年在安保公司学的法子。有不服气的老侍卫仗着是原主父亲留下的人，当众顶撞，被秦建邦一脚踹翻在地，直接拖出去打了二十板子，扔出了将军府。自此，再无人敢有怨言。

　　苏婉则发挥了她多年打理家事的本事，将府里的下人裁掉近半，把采买权牢牢抓在手里。她让人把后院的荒地翻整出来，按照秦昭画的图纸，用竹篱笆隔出一块块整齐的菜畦，种上秦昭“记得”的番茄、黄瓜和改良水稻。春桃等几个机灵的丫鬟跟着她学记账，用秦昭教的阿拉伯数字和复式记账法，把府里的收支算得清清楚楚。

　　而秦昭的“新项目”，则在府里最偏僻的柴房里悄悄进行着。

　　她让秦风找来硝石、硫磺和木炭，按照记忆中的比例混合、研磨。第一次试验时，黑色的粉末只发出“嗤”的一声，冒了点烟就没了动静。秦风沮丧地踢了踢柴火：“这就是你说的‘火药’？还不如鞭炮响呢。”

　　秦昭却毫不在意，她用竹片小心地刮着残留的粉末：“比例不对。硝石太少，硫磺太多。再来。”

　　第二次，第三次……直到第七次，当秦风按照她调整后的比例配好药粉，用引信点燃的瞬间，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炸开，柴房的木门被气浪掀飞，屋顶的茅草簌簌往下掉。

　　秦风被吓得摔在地上，爬起来却兴奋地大喊：“成了！姐，真的炸了！”

　　秦昭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看着被炸出一个浅坑的地面，眼底闪过一丝精光。这只是最原始的□□，却足以改变这个冷兵器时代的格局。

　　解决了火药，她又盯上了活字印刷术。

　　她让府里的木匠按照她画的图纸，将梨木削成一个个一寸见方的小木块，再在上面刻上反写的汉字。起初木匠不得要领，刻出来的字歪歪扭扭，大小不一。秦昭便亲自示范，教他们用标尺确定字的大小，用砂纸打磨木块边缘，确保每个字模都能严丝合缝地排列在一起。

　　半个月后，第一版活字印刷的《孙子兵法》诞生了。字迹清晰，排版整齐，比手抄本快了十倍不止。当秦建邦拿着印好的书卷，看着那些可以随意拆卸重组的字模时，这位在沙场征战多年的“将军”，激动得手都在抖：“昭儿，这……这要是用来印兵书、印政令，能省下多少人力物力！”

　　“不止这些。”秦昭指着书卷，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爹，您想过吗？如果我们能印报纸，把各地的消息、朝廷的政令、甚至是我们想让百姓知道的事，传遍天下呢？”

　　秦建邦猛地抬头，看向女儿的目光里多了些什么。他好像第一次真正认识眼前这个女儿——她的眼神里，有他从未见过的野心与远见，像藏着一片深邃的星空。

　　苏婉端着点心进来时，正看见秦昭站在窗前，手里拿着一支用炭笔和竹片做的简易钢笔，在纸上飞快地写着什么。月光落在她身上，给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可她笔下的线条却凌厉果决，那是一张庆朝疆域的简易地图，上面用红笔圈出了几个关键的城镇，旁边标注着“铁矿”“煤矿”“盐场”。

　　“在忙呢？”苏婉把点心放在桌上，轻声道，“别太累了，这几天你都没睡好。”

　　秦昭放下笔，回头对她笑了笑：“没事，妈。我在想，光整顿将军府还不够，我们得有自己的产业，有源源不断的银子，才能站稳脚跟。”

　　她走到桌边，拿起一块刚出炉的杏仁酥，却没有吃，只是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您还记得我们以前常说的吗？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在这里，光有将军府的名头没用，我们得有让别人不敢动、不能动的实力。”

　　苏婉看着女儿眼中闪烁的光芒，那光芒里有她熟悉的坚韧，更有一些她从未见过的、属于王者的锐气。她叹了口气，伸手理了理秦昭额前的碎发：“娘不懂你说的那些大道理，但娘信你。只是……昭儿，这里不比我们以前的世界，女子无才便是德，你做得太多，会不会引人非议？”

　　“非议？”秦昭轻笑一声，将杏仁酥放进嘴里，酥脆的甜香在舌尖弥漫开来，“妈，您忘了？我从十六岁接手秦氏开始，非议就没断过。可最后呢？”

　　她的目光越过院墙，望向远处皇城的方向，那里灯火稀疏，却藏着最汹涌的暗流。

　　“这个时代，女子不能做将军，不能入朝堂，甚至不能抛头露面做生意……”她缓缓道，声音里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笃定，“可从来没人说过，女子不能站在最高处。”

　　夜风从窗缝里钻进来，吹动她的发丝，也吹动了桌上那张摊开的地图。红笔圈住的城镇旁，秦昭用钢笔写下了一行小字，笔锋锐利，力透纸背：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窗外的梆子敲了三下，庆朝的夜，还很长。但秦昭知道，属于她的黎明，已经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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