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期情话

　　chapter.2洛尔迦情诗

　　/ 那一刻我们的吻，像轰鸣的月相。——洛尔迦《情歌》/

　　良夜的梦，总是多情而瑰丽，像一篇篇跳跃的随笔章节。

　　温霓和林京泽第一次相遇，是在校联谊晚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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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8年6月28日。

　　临川艺术学院和京北大学相邻，两所院校之间只隔了一条学林街，因此学办处偶尔会趁着校庆日举办联谊活动。

　　临艺学院占地面积小，腾不出来活动场地，故而联谊晚会地点定在了京大的商学院礼堂。

　　温霓今天是和室友韶之棠一起来参加联谊的。

　　准确来说，是温霓以一张京大高空旋转餐厅的晚餐券作为交换，说服了韶之棠陪她出席晚会活动。

　　·

　　临艺C栋，女生宿舍内。

　　“京大的旋转餐厅晚餐券？！”韶之棠停下了刷睫毛的动作，低呼道：“听说这券很难抢，京大校内学生都需要排队预约，更别说对外售卖了，简直是一票难求。”

　　“呐，给你的。”温霓将晚餐券放在韶之棠的桌角。

　　“不愧是你呀，温老板，今晚我就鸽了和季修言的约会，舍命陪君子。”

　　什么舍命陪君子？

　　温霓有些啼笑皆非。

　　京大徐渭追她有段时间了，温霓不胜其烦。这两天徐渭给她送了张抢手的用餐券，食之无味，弃之又可惜，干脆就趁此机会送给室友。

　　温霓挑选半天，最终放弃了舒适凉快的辣妹风短裙，择了一条颇有设计感的黑色镂空长裙。

　　踏上Y家经典款细高跟，温霓打开寝室门，韶之棠已经在宿舍门口等她许久。

　　夏日总是炎热的，伴随着阵阵蝉鸣声，和树影投映在沥青路上的浮光跃金。

　　林道两旁，学生会干部们正在拉横幅。
　　红底横幅上印着几个白色大字——‘京北大学欢迎临艺校友的到来’。

　　“出示一下学生证，然后在这里签完字就好了。”穿着校服的学生会志愿者把纸笔递给温霓。

　　“好的。”温霓将学生证交给志愿者，然后低头利落地签上自己的艺术名。

　　Wendy温霓。

　　温霓签完字抬头，发现志愿者正愣愣看着她学生证上的艺术照片。

　　蓝底照片上，少女言笑晏晏，浅金色的长卷发披散在肩上，每一寸都美得无可挑剔。

　　察觉到了温霓的视线，志愿者口罩下的面颊一热，连忙把学生证还给正主。

　　“你好漂亮，真人和照片一样好看。”

　　“谢谢。”温霓笑意灿然。

　　她早就习惯了被他人吹捧、夸赞，临艺学院里追她的男生双手数不过来。温霓在男生群体中的受欢迎程度甚至超越了韶之棠。

　　想到这，温霓看了眼身后的韶之棠：杏眼俏唇，一张巴掌大的鹅蛋脸，看上去清纯而无害。

　　明明韶之棠才是学院公选的院花，可站在温霓身边时，韶之棠总是被艳压的那个。

　　温霓心情很好，她表面上找了空座坐下，和身边的韶之棠热切交谈，实际上眼神一直游离在礼堂内进出的人影上。

　　她不想和艺术学院里的男生谈恋爱，一个个打扮的不伦不类，自以为是忧郁男神，实质上低级而无趣，以后也没什么前途。

　　而京北大学作为临川top1的院校，在全国范围内都能排进前三，优质男生基数大了，遇到心仪crush的概率也就高很多。

　　礼堂内人影攒动，温霓看得有些犯困，准备起身去洗手间补个妆。

　　倏尔她眼睛微微睁大。

　　视线中闯入一道清隽身影。

　　少年穿着简单的黑T，头上戴着顶同色系鸭舌帽，身材比例极好。

　　温霓望过去的那一眼，恰好看见他单手压了压帽檐，朝她所在的方向走过来。

　　她看清了他隐于帽檐下那双惑人的桃花眼，茶色的、琉璃般润泽的瞳眸，好似有魔力般，吸引着她往下陷落。

　　他经过她，然后毫不停留，径直走向后排空座。

　　温霓呼吸短暂停滞两秒，随后心潮间犹如奏响克罗利亚狂想曲，掀起一阵剧烈的、绵长的搏动。

　　她忘了自己是什么时候起的身，也许是片刻后，也许是下一秒，她走到后排男生的座位边上。

　　他坐在一群男生中间，气质长相格外突出。

　　周围男生似是读懂了温霓前来的意思，起哄着推搡他。

　　“林京泽！来找你的。”

　　林京泽摘下左耳戴着的耳机，看向温霓。

　　温霓心跳逐渐加快，她将脸颊旁的一缕发丝绕到耳后，温声道：“聊聊？”

　　“没兴趣。”林京泽只看了她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无声的尴尬蔓延。

　　他的回复很直白，她被拒绝了。

　　温霓攥紧指尖，面上依旧维持着柔和自然的笑容。
　　前排座位空着，她穿过空座位，走到林京泽身前的位置，然后从手包中拿出一张小卡，递给他。

　　“既然来参加联谊了，总不能空手而归吧？”温霓眨了眨眼，眸光狡黠：“行行好，学弟，我们临艺有kpi要完成。”

　　林京泽抿唇，看着她手中那张烫金精美的小卡。
　　最终没有再度拒绝，他接过了那张卡片，看清了卡面中央处娟秀的楷体字：Wendy温霓。

　　林京泽把卡片放入侧边口袋，过了许久，指尖上仿佛还残存着淡淡的玫瑰香，若有似无，挥之不去。

　　·

　　温霓醒来时已经是下午，昨晚两人破了戒，鏖战彻夜。

　　枕边微凉。

　　林京泽几乎没有怎么休息，一早就赶去公司上班。

　　微信上有两条未读消息，是林京泽发来的，温霓点开聊天框。

　　「A.泽：我去上班了。」

　　「A.泽：冰箱里有鲜牛奶，起来了记得喝一杯。」

　　温霓回复了一个“好”的表情包。

　　相恋多年以后，情侣间吵架的最好解决方式不再是促膝长谈，言语相融；而是依靠更加直接、取悦彼此的爱欲关系来破冰。

　　临近夜晚，林京泽下班回家，发现温霓正坐在沙发上玩平板游戏。

　　他有些诧异。

　　印象里温霓已经有好两年没玩过电子游戏了，上一次见她玩，还是在她大学刚毕业那会。

　　当时林京泽刚读大三，他申请了走读外宿，在临近学校的路段租了间两室一厅的公寓。
　　然后他帮温霓把行李搬到公寓里，两人正式开启了同居生活。

　　刚同居那段时间，网上正好火了一款MOBA游戏，林京泽白天要去京大上课，温霓闲在公寓里无聊就下载游戏自己玩。

　　开始上手倒还简单，等段位升到钻石之后就变得很难打，温霓不信邪，次次打，次次输，最后逐渐红温。

　　等到林京泽晚上下课回来，温霓一气之下把平板塞给林京泽。

　　“帮我玩。”温霓说完，拆了包茶几上的零食吃。

　　“Penta Kill。”

　　五连杀的音效过后，攻破敌方水晶的语音响起，温霓看见平板屏幕上自己的段位晋升了一颗星。

　　温霓：“……”天赋这种东西，可能真得分人。

　　林京泽把平板还给温霓。

　　“原来你之前玩过啊。”温霓感叹。

　　他坐在她身侧，嗅到了清浅的玫瑰香。

　　温霓好像十分钟爱一切有关玫瑰的气味，香氛、洗发露、香水，还有第一次见面时她送给他的那张名片……全都是玫瑰味的。

　　林京泽圈住温霓的腰，依偎在她身旁：“没玩过这个，但我之前拿过LOL高校赛的冠军。”

　　“英雄联盟？”温霓看着他俊秀的面容，有些意动，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故意夹着说：“泽哥好厉害。”

　　少年身形一颤，耳尖红了大半。

　　他听到温霓勾人的耳语：“不想玩游戏了，我们玩点别的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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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京泽回过神，自后方揽住温霓，下颚轻轻搭在她发旋的位置。

　　熟悉的香气萦绕鼻尖，他的心情有些愉悦。

　　五年时间过去，温霓仍旧钟爱同一款玫瑰香，这是否也能够说明，她是一个长情且恋旧的人？

　　林京泽心底早已有答案：她只喜欢他，毋庸置疑。

　　温霓脾气不好，在家的时候会丢三落四，需要他看前顾后。

　　温霓从来不会干家务，她最擅长的就是趁林京泽打扫卫生或者洗衣做菜的时候，悄悄靠在他身上，偶尔亲他几下。

　　温霓爱慕虚荣，即便手头紧，也割舍不掉想买奢侈品、大牌包的心，于是林京泽节省自己的开销，把除了还房贷之外的钱都花在了温霓身上。

　　她有很多缺点，可这些缺点在林京泽眼中都算不上什么。
　　他爱她，就会爱她的全部，赞扬她的优秀，包容她的缺陷。

　　而她也爱他。

　　温霓曾亲口告诉过林京泽：在与他相恋五年的时间里，她坚持最久的一件事，就是喜欢林京泽。

　　一局游戏结束，以失败告终。

　　感受到身后男人温热的怀抱，温霓开口道：“宝宝，陪我打游戏吗？”

　　“打不了。”林京泽亲吻她的发旋。

　　温霓默了默。

　　“白天上班太累了，等周末下回来陪你玩。”他向她解释。

　　·

　　这几天温霓和林京泽的关系恢复如初，除去他白天上班的时间，两人几乎时刻都粘在一起。

　　周日，爱情片《予爱》首映，林京泽订了两张情侣座票，和温霓一起看完了整场电影。

　　他们很久没有像今天这样，手牵手，彼此依偎着走在马路边了。
　　又或许是有过的，只是林京泽平时工作太忙，周末在家里也很难得闲下来，大多数时候都在敲代码，做软件数据分析，赚快钱。

　　天气入了秋，夜晚时分多少有点寒凉。

　　温霓在外一向是爱美的，因而今天出门时，她只穿了一条小香露肩连衣裙。
　　此刻有风拂过，裸露的肌肤处泛起一阵冷意。

　　林京泽把外套脱下来，罩在温霓身上。

　　远处悬铃木并排摇晃，时不时飘落几片新叶。

　　忽然想到刚才看的影片，温霓冷不防开口：“王蕊和宋简好像就是在入秋的时候分手的。”

　　林京泽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温霓说的是《予爱》里男女主角的名字，故事最后王蕊和宋简没能跨越相爱的第九年，在曾经最熟悉的小巷里，彼此擦肩而过。

　　他握紧温霓的手，十指相扣，语气郑重：“他们在入秋的时候分手，我们不会。我们会一直在一起，不会走散。”

　　手机一震，温霓解锁屏幕看了眼，是周游发来的消息。

　　“怎么了？”林京泽问她。

　　“没事。”她若无其事地收起手机，携着他一路往家的方向走。

　　·

　　夜深，熄了灯。

　　温霓搂着林京泽的劲腰昏昏欲睡，忽而怀抱一空，她皱着眉欲睁眼。

　　倏尔脖颈处微凉，她下意识摸了摸，是条银质项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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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1年9月。

　　温霓做任何事情都容易三分钟热度，毕业后她投了几份简历，结果都石沉大海，于是干脆放弃在招聘网站上找工作，转头拾起绘笔，接一些商业设计稿。

　　林京泽见温霓花费心力接稿，就悄悄把自己在外兼职的一部分工资取出来，在她手上下了一单珠宝项链设计稿。

　　客单量少，抢单的设计师多，温霓被对家竞争烦了，直接在个人主页上挂了条“拒稿”的帖子，然后再也没有接过单。

　　温霓卸载接单软件前，在后台私信了之前下单项链设计的那个单主。

　　「Wendy：实在不好意思，因为个人原因无法继续结单了，只有一份草图，我全款退还您吧。」

　　「用户_153680:没关系，不用退钱了，把草稿发给我就好。」

　　温霓敲键盘的指尖微顿，把消息框内‘您发我一个付款码’这几个字删除。

　　「Wendy：好，那我把草图描色之后再发给你。」

　　温霓最终在原稿的基础上做了简单的描色渲染处理，她又列了几个可镶嵌元素图，一并发给单主。

　　‘用户_153680’接收了附件后，没有再发消息过来，过了数月，温霓自然将这件事抛之脑后。

　　她的设计风格大胆，刻画元素瑰丽绮想，富有创新。

　　却因为大学专业课没有用心听讲，温霓的实操基础薄弱，在细节的处理上单一潦草。

　　林京泽接收那份设计稿，自学了设计图成稿的技巧和步骤，利用午休时间耐心做图。
　　终于在两个半月后完工，他联系了一家珠宝店，将项链成稿发过去定做。

　　项链的元素温霓选用的是石榴花和碎钻，林京泽在成稿中融入了玫瑰作为主体，石榴花则是点缀。

　　他想，这条项链经由温霓和自己共同设计，因而意义不同，价值连城。

　　他会亲手为她戴上这条项链，在一个烂漫的日子。

　　**

　　那时我的吻是石榴，
　　敞开而深邃。
　　而你的吻，
　　是纸做的玫瑰。 ——洛尔迦《情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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