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思漂流

作者:血染钟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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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课桌下的苏格拉底



      一张神秘纸条塞进我课桌的瞬间,

      毒舌同桌的冷笑把我钉在原地:

      “苏格拉底的问题你也敢接?”

      而我指尖的触感却告诉我——

      那揉皱的纸团里藏着滚烫的活火山。

      阳光滚烫得过分,挤进高三(3)班半开的窗户,投下明晃晃的光斑,烤蔫了窗台上几盆生命力顽强的绿萝。课间十分钟像一盘熬稠了的粥,粘稠迟滞。值日生泼洒在地板上的水渍还未干透,蒸腾起一股混合了尘土、汗水和夏日暑气的潮湿闷热,糊在每一个大口喘气的人脸上。

      沈柠在一片嗡嗡的嘈杂声里试图把自己埋进《五年高考三年模拟》里,笔尖在纸页上飞快而压抑地划动,发出细碎的沙沙声,勉强隔绝开后排男生夸张的笑闹和前排女生刻意压低的八卦。她右边挨着走廊的座位稍微凉快一点,但也只是一点点,那点可怜的风还不足以吹散她额角渗出的薄汗。

      就在她刚解开一道函数题,神经松懈下来,抬手揉了揉有点酸涩的后颈时——指尖碰到了什么。一个冰冷且突然的触感。

      她动作一滞。

      那东西在她和课桌侧面木档相接的狭窄缝隙里。

      不是圆珠笔滚落进去的手感,也不是文具盒凸起的一角。更像是一小卷……纸?

      心脏没来由地重重一跳。几乎是直觉,她立刻想到了昨天傍晚在图书馆那蒙尘的角落,那个安静躺着的怪异“漂流瓶”。

      视线迅速掠过四周。斜对角的田小甜正扭着身子,和隔壁班一个女生讲手舞足蹈地讲着什么,白皙的脸颊兴奋得泛红。右边的窗外走廊空荡无人。正前方的同学趴着补眠。斜后方的男生团还在就刚刚篮球课上谁的投篮更帅争论不休。没人注意这张靠窗的课桌,更没人注意她这只悄悄探入缝隙的手。

      她屏住呼吸,指尖摸索着,小心翼翼地勾。指甲终于碰到纸的粗糙边缘,然后一点点将它抠了出来。果然是一个小小的纸团,比漂流瓶纸条小得多,也被用力捏得紧紧的,像一枚坚硬的核桃。

      掌心沁出了一层滑腻的汗。她将那皱巴巴的小纸团攥在手里,冰凉的感觉透过汗湿的皮肤一直钻到骨头缝里,与这令人窒息的闷热对比强烈到诡异。它像个不速之客,不,更像一个……刻意的标记,标记着只有她能看见的某个隐形的岔路口。

      那丝昨晚被按捺下去的好奇心,像被这突然降临的冰凉纸团猛地擦亮了引线,噼啪作响地燃烧起来。

      她悄悄抬起左手,遮挡在握紧的右手旁边,借着左臂的掩护,一点点展开那个纸团。劣质的便签纸,印着模糊的浅蓝色横线,纸张薄而脆。几行字迹清晰地落入眼帘,仍然是那种带着点古拙刻意的仿印刷体:

      认识你自己 (γν?θισεαυτ?ν)

      ——德尔菲箴言,苏格拉底叩问世人的起点

      字迹边缘浸染开微弱的墨晕,像滴落在宣纸上的泪痕,无声地诉说着一点非机械的“生气”。

      沈柠盯着那五个字——“认识你自己”——大脑皮层像被微弱而持续的电流穿过。昨天图书馆里那个漂流瓶里的问题“世界从哪里来?”还带着某种宏大遥远、几乎事不关己的模糊,如同历史书上冷冰冰的命题。可眼前这五个字,却像一把锋利细小的柳叶刀,毫无征兆地、精准地刺向她习以为常的认知框架。

      认识我自己?

      我当然认识我自己!

      我是高二(3)班的沈柠,理科还行,语文作文是短腿,每天挣扎在海量的题库里。家住临江路七号院南栋五楼,母亲在中学教数学,父亲在研究所搞研发,平凡得可以瞬间淹没在任何一所城市的学生名录里……这些标签像一串编码,规整地贴在她身上。可“自己”?这标签背后包裹着的那团模糊的、流动的、偶尔也会在深夜辗转反侧时感到一丝莫名惶恐的东西,是什么?

      这个“自己”是谁?由成绩、喜好、家庭背景构成的吗?那这堆数据背后是什么?一堆细胞?一段经历?一个名字?一团……意识?就像庄周梦见蝴蝶,醒来后分不清是庄周变成了蝴蝶,还是蝴蝶变成了庄周……那么沈柠呢?当她埋头刷题时,那个主导行动的“我”,和此刻因一张小纸条而心绪翻涌的“我”,是同一个吗?

      思维像一台老旧的打字机,卡在某个齿轮上,发出艰涩的“咔哒”声。无数杂乱的线头从“认识你自己”这五个字上疯狂滋生、缠绕。这五个字像某种无声的音叉,在她固有的认知结构边缘嗡嗡震动,带来一种微小却无法忽视的解构感。

      她下意识地抬起手,指尖按在跳动得不甚安稳的太阳穴上,试图压住那种思维被骤然搅动的不适和……一丝隐秘的激动。

      “嗤——”

      一声突兀的、带着毫不掩饰嘲弄意味的短促冷嗤,像一支冰锥,猝不及防地扎破了沈柠周身无形的思考气泡,也扎破了她刻意营造的、假装一切正常的伪装。

      声音来源就在她左手边——她的同桌,林哲远。

      沈柠的身体瞬间僵硬。攥着纸条的右手手心猛地一烫,那片冰凉的纸片仿佛瞬间变成了一块燃烧的炭。糟糕!刚才动作再隐秘,可那瞬间的怔忡和按揉太阳穴的掩饰性动作,在这个人精同桌眼里,恐怕跟当众表演魔术也没太大区别。

      她几乎是强迫性地转动微微发僵的脖子,视线一点一点地从手中那张“罪证”上挪开,落在身侧的男生身上。

      教室里闷热的喧嚣成了模糊的背景音。林哲远并未看她,他整个人松弛地斜靠在自己椅背上,一臂搁在桌面,另一只手的食指和中指间优雅而灵巧地转动着一支笔。那是他思考时的小动作。他似乎正专注于摊在面前的那本厚得吓人的《数学物理方法》,午后炽烈的光线恰好落在他俊秀却过分冷峻的侧脸上,高挺的鼻梁在脸颊投下小片清晰的阴影,薄唇习惯性地紧抿着,像是雕塑家手下不容瑕疵的线条。但沈柠敢肯定,就在刚才那一“嗤”发出的瞬间,他余光一定钉在了自己那张微微失态的脸上。

      “呵。”

      果然,在她看过来的下一秒,他嘴角那丝若有若无的嘲讽弧度加深了,薄唇无声地掀动,没有看她,声音却清晰地传过来,压得很低,像淬了毒的薄冰片,又快又冷又尖利:

      “‘认识你自己’?”他精准地报出纸片上的词语,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高高在上的审视,“啧啧,德尔菲神谕,苏格拉底的起点……谁给你的?”

      他终于侧过脸,那双过于清冷的眸子像无机质的琉璃,带着审度的、仿佛能穿透一切杂质的锐利,毫不客气地落在沈柠骤然发烫的脸上,扫过她握着纸条的僵硬右手,最后又落回她的眼睛,轻蔑而直白:“你?接得住苏格拉底的叩问?”

      他的眼神,那种毫不掩饰的、看穿一切的锐利,还有话语里尖锐的“谁给你的”、“你也配接得住”这些暗示和挑衅,如同数根细针,狠狠刺在沈柠因纸条引发的混乱心绪上。一股羞恼瞬间冲上脑门,滚烫的血液几乎要涌出皮肤。她感觉自己在对方眼里像个被人塞了不该得的东西又当场抓包的蹩脚演员。

      指尖将那张薄纸捏得更紧了,纸的边缘硌着指骨。胸腔里像是被塞进了一只不断鼓胀的气球,闷得几乎要炸开。她想反驳,想把这该死的纸条揉成一团狠狠砸在他那张总是充满优越感的漂亮脸蛋上,或者至少大声喊一句“关你什么事”!

      田小甜察觉了这边气氛的异常,停下和邻班女生的热火朝天,诧异地回过头。她的目光在沈柠微红的耳廓和微微颤抖的手臂上停顿了一秒,又快速瞥向旁边好整以暇的林哲远,大眼睛里带着明显的问号,显然想不通安静的同桌怎么会突然惹到了这位“冷面判官”。

      不能认输。尤其不能在他面前!沈柠强迫自己深呼吸,那口气卡在喉咙口,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带着铁锈般的腥气。再开口时,她努力让声音听上去平稳,甚至带上了一点连她自己都意外的、冷静的尖锐:

      “不过是一张写着奇怪话的废纸而已。”她目光毫不避让地迎上林哲远冰冷的审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苏格拉底问他的,谁又规定我不能想我的?存在主义也说了,存在先于本质,‘我是谁’本来就是人自己定义的起点!我就算定义得浅薄,也比你这高高在上的‘解剖刀’来得生动!”

      她刻意咬重了“解剖刀”三个字。这三个字说出口时,连她自己都微微一怔。这突如其来的灵感是哪里来的?也许是刚才纸条带来的思维震荡余波,也许是对方那种剥皮剔骨般的目光刺激了她麻木的神经。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林哲远那双总是弥漫着散漫冰霜的眼眸深处,猝然掠过一丝极其微弱的……光?那感觉快得像窗外卷过的一片云影落在他眼底,又倏忽不见。他手上转动的笔尖猛地一顿,发出一个极轻的“咔哒”声,随即又恢复了流畅的转动。

      他盯着沈柠,不再是完全的冷漠俯视,那眼神里多了一种陌生的、纯粹的探究兴趣,如同数学家发现了一条能通向未知疆域的崭新路径,或者说……像在审视一个突然从简单几何图形中衍生出复杂结构的未知变量。嘴角那抹嘲讽尚未完全消失,但其中糅杂了些许兴味,让那张近乎完美的冷脸上透出几分危险的奇异魅力。

      “自己定义?”他缓慢地重复这四个字,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的质感,带着一种磨砂般的沙沙声,在午后的闷热里像滑过皮肤的一块干冰,激起微小的战栗,“哦?那就定义给我看看。你——”他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目光极快地扫过沈柠紧攥纸条的手,随后抬了抬下巴,示意沈柠桌上摊开的、还没做完的那道《五三》题目——那是一道颇为抽象的函数图形选择题,几个扭曲的线条需要极强的空间想象力,“你定义的‘你自己’,能像解开这种立体几何体一样,看清楚她到底拐了几个弯、藏在哪个象限?还是说……”他嘴角的弧度加深了,这次没有讥诮,只有纯粹的、近乎冷酷的探寻,“你定义的那个‘自己’,也和这纸上的空泛符号一样,不过是别人贴在你脑门上的廉价标签?”他身体微微前倾,拉近了距离,带来一点无形的压迫感,“还是说,你定义的‘自己’,就在你刚才试图为那个选项自圆其说的逻辑里?那也算逻辑?漏洞比筛子眼还多。”

      每一个字都像一枚尖锐的楔子,精准地钉进沈柠刚刚自我意识萌芽的裂缝中。他毫不留情地撕开她语言逻辑下的脆弱,逼迫她直视自身的局限和混乱。

      田小甜在旁边听得倒抽一口冷气,嘴巴张成了一个小小的“O”形,看看沈柠紧绷得像张弓的脊背,又看看林哲远那种近乎冒犯却偏偏又理智得像在进行理论推导的认真表情。

      空气仿佛凝固,只有窗外隐隐传来更远处的喧嚣,却更衬得这角落剑拔弩张的安静。

      沈柠的脸颊一片灼烫。

      愤怒依旧在燃烧,但更多的是一种被赤裸裸剥开的羞耻感,混杂着林哲远那句“漏洞比筛子眼还多”激发出的强烈自我怀疑。他说的……该死的有道理!刚才那番“定义自己”的豪言壮语,在对方锋利的逻辑分析下,像阳光下迅速缩水的劣质气球,噼里啪啦地破掉了。

      “闭嘴!”她猛地抬头,几乎是低吼出声,声音因为压抑的情绪而发颤,指尖发白的力度几乎要将那张薄纸捻碎在掌心里,“我的逻辑漏洞不劳林‘教授’操心!我只看到你这人逻辑自洽得很——冰冷得像台机器!别人有思想涟漪,你只负责计算误差然后泼冷水!”

      话音出口,带着破釜沉舟的绝望和孤勇。她豁出去了。

      四周的空气死一般寂静。

      预想中的暴风骤雨般的回击没有到来。

      林哲远沉默了。

      几秒钟,或许更长。他停止了转笔的动作,那支精致的签字笔在他修长冷白的手指间安静地躺着。

      就在沈柠以为他会继续用刻薄冰封一切时,她听见了一声……轻哼?

      不是讥讽,也不是恼怒,更像是一声从鼻子里发出的、毫无意义的、代表某种情绪转场的……气流。

      然后,她听到他用一种极度平板的、如同朗读实验报告结论的语气说道:

      “逻辑误差确实存在。客观事实。”他甚至点了点头,视线却微妙地从沈柠因愤怒而燃烧的眼眸移开了一瞬,落在她身前摊开的《五三》练习册上,落在那道图形诡谲的函数选择题选项C的某个坐标点上,那里有一个打印墨点造成的微小瑕疵。

      “但是,”他话锋一转,语气依旧毫无波澜,却莫名地抛出了沈柠始料未及的内容,“苏格拉底的这个问题,两千四百多年来被无数人咀嚼过,答案能装满十个图书馆。大多数回答像这条函数线的切线——”他修长的手指极其随意地在摊开的书页上那道扭曲的曲线边缘虚虚划了一道切线,“在某个点上,说得通。但换一个点观察,就荒谬无比。真正有价值的从来不是那个具体答案本身……”

      他的声音很轻,像拂过水面的风,然而沈柠捕捉到了那个停顿。

      她没有吭声,只是死死看着他,屏住了呼吸。

      林哲远的目光重新聚焦在她脸上,但这一次,沈柠有种奇异的感觉,仿佛他并没有完全“看到”她,而是在穿过她,看向某种抽象的法则。他的眼神深处掠过一丝难以名状的冷冽微光,仿佛沉入水底的星辰。

      “……是那个过程。”他缓缓吐出最后几个字,“认知自我是不断推翻、再重建的过程,如同微积分迭代。其本质……”他顿了顿,嘴角浮现出一个极淡的、近乎幽灵般的、沈柠从未见过的疲惫弧度,稍纵即逝,“近乎痛苦。”

      沈柠怔住了。

      怒火、羞耻、混乱……所有情绪像被冻住。她第一次从这个永远精准、永远冷酷的同桌的话语里,捕捉到了一丝沉重的、非理性的、属于“人”的暗流。如同精密钟表核心深处一个微小的、无法精确计算的磨损点。那句“近乎痛苦”,低得像一句呓语,却狠狠撞在她心口。

      教室里的喧嚣似乎被瞬间调低了音量。

      叮铃铃——

      刺耳的上课铃声毫无预兆地撕碎了这短暂的、凝固的寂静。数学老师的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已经在走廊尽头响起,像催命的鼓点。

      林哲远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重新翻开他那本厚得吓人的《数学物理方法》,指节分明的手握紧笔杆,笔尖流畅地在草稿纸上落下一串复杂的公式。刚才那短暂的、近乎泄露“人”之属性的异常,像从未出现过。

      沈柠也猛地一个激灵,像从一场迷梦中惊醒。条件反射地,她慌乱地想把那张惹祸的纸条塞进笔袋最底层。动作仓促间,那皱巴巴的小纸团像是跟她作对似的,“啪嗒”一声从她颤抖的指间滑落,轻轻掉在两人课桌之间冰凉的水磨石地板上,无声无息。

      她下意识地低头去捡。

      一只骨节分明的、冷白的手却比她更快。林哲远的目光依旧专注地停留在他的书上,手臂却随意地一垂,指尖精准地夹住了那张揉皱的纸片,动作随意得像只是拂掉了一粒灰尘。

      沈柠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他……想干什么?

      那只手夹着纸条,并没有立刻收起,也没做任何多余动作,只是停顿在离地面寸许的地方。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几秒钟的僵持。沈柠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在耳膜里急速冲刷的声音。

      就在她几乎要忍不住出声时,那手腕微微一转,动作流畅自然地将那张纸片精准地弹进了她脚边敞开的书包侧袋里。

      干净利落,无声无息。

      他甚至没有看她一眼,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切都只是沈柠神经错乱的臆想。

      沈柠怔怔地盯着自己书包侧袋的开口,心跳如鼓。那张小小的纸团像个烫手山芋一样躺在一堆杂乱的文具下面。

      数学老师夹着三角板和教案,带着一阵风踏进了教室门。

      “起立!”

      “老师好——”

      整齐划一的喊声在教室里轰然响起。

      沈柠机械地跟着站起来,鞠躬。视线不经意扫过旁边的林哲远。日光灯惨白的光线均匀地洒在他专注的侧脸上,勾勒出近乎完美的线条,下颌线紧绷着,专注而清冷。刚才那个抛出“痛苦”字眼时一闪而过的脆弱暗影,如同烈日蒸腾的蜃气,消散得无影无踪。

      仿佛只是她的一场幻觉。

      但当沈柠拉开椅子重新坐下,目光落回桌面那道未曾解开的函数选择题扭曲的图形上,指尖却无意识地触碰到了书包侧袋粗糙的布料。触感告诉她,里面的纸张还在。

      那句低沉的、像从冰山深处裂隙里渗出的“近乎痛苦”……却在耳边清晰地再次响起。冰冷,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滚烫力量。

      她感到掌心残留着一丝纸团的揉捏感,而内心深处,昨夜那扇被轻轻碰响的门扉,此刻终于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无声推开——它不再仅仅是一种被动的惊奇,一种被“漂流瓶”标记的茫然;它变成了一道锋利、冰冷、无法忽视的裂痕,带着近乎自毁的诱惑和疼痛的引力。

      她听见自己构筑了十七年的、名为“沈柠”的那个四平八稳的世界边界,发出了微弱却不容置疑的“咔嚓”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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