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魔

　　“景和啊，我是你奶奶，这是你小叔。”老太太装作慈祥的样子，顾景和要不是早知道当年他只是发高烧，这个老人为了不花钱，硬是把他给扔到了山沟里，连个活的机会都没给他，他就信了她这副假惺惺的模样。
　　冰天雪地里，要不是走街窜巷的江湖郎中好心救了他，把他送到孤儿院，他还真没命活到现在，遇见妈妈，遇见哥哥，付宴京。
　　顾景和就装作没听到，连个眼神都没给，戴着耳机听音乐。
　　“哎！我妈跟你说话呢！”叫黄申的男人摔下泡面，指着顾景和鼻子要动手。大老远的认这个侄子，没想到钱没拿到，还得养个拖油瓶，照这样，他啥时候能娶媳妇啊。
　　顾景和头都懒得抬，他巴不得男人现在就动手，他的哥哥一定能在京城“睡个好觉”。
　　黄申眼看着就要动手，让老太太拦住了。
　　“等他和我们到家，咋还不是听我们的，你别咋呼。”老太太贼着呢，他看一旁几个人包括乘务员都在注意这面，可不能动手，这大城市就是多事儿，村里哪个孩子不挨打啊，小树不修就不直溜。
　　黄申没法放下手，低头呼噜泡面去了。
　　两个小时的高铁，半个小时的三蹦子，在泡面味儿和臭脚丫子味儿里，顾景和终于来到了，这个所谓的家。
　　顾景和先跳下车，他对气味异常敏感，在高铁上他就要吐，还能强忍，在那个挤了六个人的三蹦子里，他真不行了，下车就哇哇吐。
　　“还真是少爷啊，”黄申出言嘲笑，“快跟上吧，天黑了这可有狼！”
　　还t/m没到！顾景和极不讲究的拿袖子擦了擦嘴，跟了上去。
　　翻过一座土山，走到另一座山根儿，隐隐约约能看出一个村落。山旁立着一座灰土的石碑，上面朱笔写了三个大字——黄家村。
　　天蒙蒙黑的时候，他们终于到了。残破的水泥房子，左边是堆农具的粮仓，门口传来恶臭的铁皮顶屋子是旱厕，右边一个带烟囱、房顶熏的黢黑的小房子是厨房，中间的两间房是卧室。
　　一个穿的破破烂烂的男人迎了上来，手上拿着一块大饼，嘴里嘟囔“妈、妈”的。
　　“景和，这是你爹。”老太太给儿子衣领子翻出来，从他手里扯了一块大饼。火车上泡面八块一桶，抢钱一样，她就给儿子买了一桶，她只喝了点面汤，这会儿饿的直突突。
　　“大呀，这是你儿子。”老太太口齿不清的直喷，顾景和皱眉赶紧后退一步。
　　“儿子、儿子！儿子，我有、儿子！”黄大嘴边还站着大饼的碎渣，唾沫在嘴边凝成白白一层。
　　顾景和在心里盘算，黄大，老太太生儿子的时候，老老太太非要等什么黄道吉日、良辰吉时，硬是让这个大孙子憋成了脑瘫。
　　顾景和冷笑，恶人自有恶人磨，造孽啊······
　　“妈，等会再说吧，都饿了！”黄申也就吃了一桶面，这会儿也饿的前胸贴后背。
　　老太太带着顾景和进了屋，一屁股坐炕上，端出几个大饼，拿出一盆豇豆咸菜，用她那没剩几个的牙就着咸菜啃着一块大饼。
　　黄申从地上的塑料桶里倒出一杯散白，倒出的瞬间一股子刺鼻的异味散发在空气中，他甩开腮帮子连吃了四个大饼，一口喝干白酒，躺到一边。黄大给老太太端了一碗凉水，就坐一边椅子上了。
　　老太太一张饼还没吃完，就图穷匕见，“阿和啊，你也看到了，咱家现在就是这个情况，你妈刚生下你就跑了，你没奶喝，饿的哇哇哭啊，我就去求别的有奶的给你喝两口，当时那么苦，你生病了，你爹还带你去看病，可你爹身体就这个样，不小心把你给丢了，你可不能怪我们啊！”
　　说着说着，老太太就哭了，一边的黄申装模作样的搭腔，只有黄大在一旁默不作声，偷偷啜泣。
　　“什么意思，直说吧。”
　　这屋里就没个顺眼的地方能坐坐，顾景和站在屋中间，那土炕上粘着大花的塑料布，糊着一块黄一块黑的污渍，隐约能看出原来是白的。屋子顶昏黄的灯泡里死了几个虫子，看着恶心。
　　“你看你能在付家享福都亏我们生了你，这生恩不能忘吧。你小叔要娶媳妇，我们手里实在没什么钱，你······”
　　“你管我要钱？”顾景和就知道他们这么积极要认回自己，绝对不是良心发现。虽然手下人给出消息，猜测黄家只是图财，但他还是让保镖跟着自己，担心黄申是惹了什么人，万一要害他命，垃圾死了不足惜，他可不能坐牢，哥哥没有他，可怎么活。一想到哥哥，顾景和的脸色就缓和了些，也只一瞬，很快恢复冷酷。
　　“也不多，十，不，二十万就行，小叔能不能娶个漂亮小婶，可都指望你了。”黄申听到亲妈提起自己，也不睡了，翻身坐起来，盯着顾景和，好像他是一只烤的滋滋冒油的烧鸡。
　　“没有。”顾景和厌恶的移开目光，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鄙夷。
　　“你怎么可能没钱啊，你们有钱人一双鞋就顶我一年赚的了，怎么可能没钱！”黄申提高了嗓门，挺着大肚子，下炕站在地上和顾景和对峙。顾景和发育极好，还没成年就有一米八七的身高，日常坚持锻炼，看着瘦削，实则壮的很，他睥睨着黄申，眼里的不屑不言而喻。
　　“你这兔崽子，还敢挑衅我！”黄申举拳就要打，黄大扭曲着腿过来，想护着顾景和，被黄申一把推回去了，“扑通”摔在地上。
　　“老二，你干嘛！那是你哥哥！”老太太赶紧把黄大拽起来，闪到一边。
　　顾景和鬼魅一般躲过了黄申的拳头，他反悔了，玩苦肉计也不能什么都接。
　　“你也说了，我是在付家享福，可我姓顾啊，是付家已逝主母顾珍的顾，她死后把所有顾家的产业全都留给了我。”
　　老太太和黄申听到主母把所有的产业都留给了顾景和时，老太太也不埋怨了，黄申也不喊打喊杀了，一齐盯着顾景和。
　　顾景和清清嗓子，继续道：“不过有条件，就是我得考上大学，大学毕业之后才能继承。付宴京本来就讨厌顾珍这个后妈，连带着厌恶我，你们等我读完大学，再认我，说不定，付宴京能感觉我有点价值，给你们点钱，但你们太着急了，付宴京现在巴不得甩开我这个拖油瓶，他好得到所有的顾家财产。付宴京就是知道我一分钱都带不走，所以才这么痛快让你们带走我。”
　　“啊？这可怎么办啊！那顾氏，可是好多钱啊。”老太太急的脸通红，小脚一个劲儿抖。
　　“那你，手里一点零花钱都没有？”黄申看网上有钱人吃顿饭都一掷千金的，这可是顶级富二代，出入四个圈的。
　　“付宴京收回去了。”
　　“那，阿和，你给付总发给微信，你是他弟弟，他不能一点生活费都不给啊！”
　　顾景和拿出手机，当着他们的面给付宴京发微信。
　　发完一个小红点。
　　“呀，是不是我们这山沟沟信号不好啊！”老太太急的脑瓜门上一层汗，拿着手机到处找信号。
　　“妈，你看。”老太太年龄虽大，但耳聪目明的，黄申指着顾景和手机上一行小字，赫然显示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妈！我的媳妇儿啊！您还抱不抱孙子了！”黄申双手一摊，看着顾景和，意思不言而喻。这孙子可是姓顾的，还是外人养大的，跟他们离心。他要是不生个姓黄的正跟，那老黄家可算是绝后了。
　　“老二，你别急，阿和啊，你给他打个电话呢？”
　　顾景和输入烂熟于心的号码，这是付宴京的私人号码，顾景和大可以拨通付宴京的工作电话，他知道那个号码已经将他拉黑了。但他现在就是想打这个，其实很想这个可以接通。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没等老太太催，顾景和又打了一遍，还是一样。
　　老太太把自己的按键老年机递给顾景和，“没用的，他的手机拦截陌生号码。”
　　顾景和眼睛红红的，他明明是演的，可付宴京的冷血让他不得不入戏。
　　“这该死的，姓付的一点情面都不讲！妈，我们还得去闹！”黄申攥紧了拳头，恨恨的在空中挥舞。
　　顾景和冷笑一声，“我劝你们不要，付宴京让你们摆了一道是因为他没有防备，我保证，你们买车票的下一刻就会后悔，你们也不是没听过富豪杀人灭口的新闻吧。”
　　刚才还叫嚣的黄申哑了火，还是老太太更人精，先回过味。
　　“阿和，那顾夫人的产业可都是留给你的，你可不能让给别人啊。”
　　“顾夫人说，我得考上大学，毕业之后才能继承，我在京城是准备竞赛加分考大学的，让我裸分考，我考不上。”不提还好，一提这个，顾景和就心寒，付宴京一点不知道自己为了这个比赛努力了多久，反正对他来说，自己根本不重要。
　　“呀，阿和，肯定能考上的，你努努力，你有这个根儿，你娘就是个大学生。”老太太说完赶紧让黄申给在城里的黄阿妹打电话，让她一定给她顾景和找个高中念。
　　顾景和手下的人没查到他生母的消息，顾景和看着老太太和黄申一顿忙活，牙齿咬的咯咯作响，这家人给黄大买了个媳妇儿？
　　黄阿妹回信儿说第二天早上在城里车站等顾景和，以后让顾景和住她那读书。
　　“你这姑姑真是的，不能回来接接侄子，忙忙忙，我看她真是忙昏头了！”
　　顾景和没搭茬，借口困了，被黄大带到另一个屋里睡觉。
　　黄大从红色柜子最底下拽出一套红色的被褥，很老旧但很干净，没有一点怪味儿。
　　“干、干净，你、你、你用。”黄大为了把话说清楚，脸部扭曲的几近恐怖。
　　“谢谢。”
　　顾景和自己铺好了，只脱了鞋就躺下了，黄大看他闭上了眼睛，自己睡在柜子边上，一点不敢往顾景和那面靠。
　　很快，黄大的呼吸渐渐平稳，顾景和睁开眼睛，一夜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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