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忆风雪

　　三域的清晨总是带着几分朦胧的雾气，将整个城镇笼罩在一片薄纱之中。颐草堂的匾额在晨光中若隐若现，古朴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慕朝盈拢了拢青色的衣袖，将一块写着“今日免费问诊”的木牌挂在门外。
　　“堂主，今日又是免费问诊日，怕是又要忙得脚不沾地了。”药童小六一边整理着药柜，一边笑着说道。
　　慕朝盈挽起袖子，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臂，手腕上的金铃悠悠作响。她熟练地将各种药材分门别类地摆放好，闻言只是淡淡一笑：“能多救一个是一个。”
　　她的声音如同山涧清泉，清澈中带着几分沉稳。虽然看起来年纪不大，但那双凤眸中却沉淀着远超年龄的智慧与从容。
　　“堂主，听说昨夜城东又出现了浮生阁的标记，死了三个富商，哈哈，真是活该。”小六压低声音道，“现在人人自危，都怕自己是下一个。”
　　慕朝盈手中的药杵微微一顿，看了他一眼，又继续研磨起来：“浮生阁行事自有道理，不必多言。”
　　小六吐了吐舌头，不敢再多说什么。他知道自家堂主虽然平日里温和可亲，但一旦涉及某些话题，便会显露出不容置疑的威严。
　　日头渐高，医馆前已经排起了长队。有拄着拐杖的老者，有抱着孩童的妇人，甚至还有几个形貌各异的魔族，都安静地等待着。
　　慕朝盈坐在诊桌前，纤细的手指搭在一个老者的脉搏上，眉头微蹙：“肺经受损，需用雪莲配合三味草药调理。”她提笔写下药方，字迹娟秀有力，“连服七日，忌辛辣。”
　　老者连连道谢，颤巍巍地从怀中掏出几枚铜钱。慕朝盈轻轻推回：“今日免费，您老留着买些补品吧。”
　　就这样，一个上午过去，慕朝盈已经诊治了三十余人。她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却始终保持着温和的微笑。
　　直到午时，人群才稍稍散去。 “堂主，您歇会儿吧，我去给您泡杯茶。”小六心疼地说道。
　　慕朝盈刚要点头，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骚动。紧接着是“砰”的一声闷响，似乎有什么重物倒在了地上。
　　“快去看看！”慕朝盈立刻站起身，快步走向门外。医馆前的青石板上，倒着一个粉衣女子。
　　她的衣衫多处破损，露出里面触目惊心的伤口，最严重的是腹部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正汩汩地往外冒着淡粉色的血液——那不是人族的血。
　　“是妖族！”人群中有人惊呼。
　　慕朝盈却毫不犹豫地蹲下身，手指迅速探查女子的脉搏和伤口。触手之处，皮肤冰凉，脉搏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
　　“小六，把内室收拾出来！”慕朝盈沉声道，同时一把抱起那女子。看似纤细的手臂却蕴含着惊人的力量，轻松地将瘦弱的女子抱起，快步走进医馆。
　　围观的众人面面相觑，有人低声道：“慕圣人连妖族都救？” “在慕圣人眼里，只有病人，哪分什么仙魔人妖。”一位曾受慕朝盈救治的老者感慨道。
　　房内，慕朝盈已经换上了一身素白的衣服。她将女子小心地放在床上，迅速检查伤势。
　　“腹部贯穿伤，应是长枪所致，伤及内丹；左肩有灼伤痕迹，是仙家法器所致；右腿骨折……”慕朝盈一边检查一边自语，眉头越皱越紧，“小六，准备‘回春散’，再加三滴九阳露。”
　　小六闻言大惊：“堂主！九阳露何等珍贵，怎能……” “快去！”慕朝盈头也不抬地命令道，同时已经取出一套银针，开始为女子止血。
　　小六不敢再多言，连忙去准备药材。慕朝盈唤出一道流光，流入伤口处，顿时红光乍显伤口处的出血明显减缓了。
　　当小六端着药碗回来时，慕朝盈已经取出了九阳露，将三滴鲜红的九阳露滴入药中。
　　奇怪的是，那如血般的九阳露落入药碗后，整碗药立刻由褐色变成了淡金色，散发出奇异的香气。
　　慕朝盈扶起昏迷的女子，小心地将药灌入她口中。随着药液下咽，女子苍白的脸上逐渐恢复了一丝血色。
　　“接下来是外伤……”慕朝盈取出一根细如发丝的金线，穿入银针，开始缝合那道可怕的伤口。她的手法娴熟得令人惊叹，每一针都精准无比，仿佛在完成一件艺术品。
　　三个时辰后，慕朝盈终于直起腰来，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床上的女子呼吸已经平稳，虽然仍在昏迷，但生命体征已经稳定。
　　“堂主，她是谁啊？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小六好奇地问道。
　　慕朝盈轻轻拂开女子脸上散落的发丝，露出一张精致如画的面容：“看她的气息，应该是桃花妖。至于受伤的原因……”她顿了顿，“等她醒来再问吧。” 就在这时，女子的睫毛微微颤动，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如同春日里最娇嫩的桃花瓣，粉中透红，清澈见底。
　　“我……这是在哪里？”女子的声音虚弱却悦耳，如同风拂过花瓣的轻响。
　　慕朝盈微笑着俯身：“这里是颐草堂，我是堂主慕朝盈。你受伤倒在我的医馆门前，我已经为你处理了伤口。”
　　女子试图起身，却被腹部的剧痛阻止了。慕朝盈轻轻按住她的肩膀：“别动，伤口刚刚缝合，会裂开的。”
　　“谢……谢谢你。”女子眼中泛起泪光，“我以为自己死定了。” “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是谁伤了你？”慕朝盈柔声问道。
　　女子摇摇头：“我没有名字……我们桃花妖一族，只有修炼到一定境界才会给自己取名。我还不够格……”她垂下眼帘，“至于伤我的人……是仙族制妖司。”
　　慕朝盈的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但很快恢复了平静：“制妖司为何要追杀你？”
　　“我不知道……”女子痛苦地闭上眼睛，“我只是在林中修炼，突然就遭到了袭击。他们说……说我们妖族都是祸害，必须清除……”
　　慕朝盈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光，但面对女子时又恢复了温柔：“你先好好休息，等伤好了再说。” 她转身对小六吩咐道：“去准备一间客房，再熬些滋补的汤药来。”
　　小六点头离去后，慕朝盈重新看向床上的桃花妖，轻声道：“既然你没有名字，在你养伤期间，我叫你‘阿悠’可好？取自‘悠然见南山’的‘悠’字，希望你以后悠然自得，余生欢乐。”
　　女子——现在应该叫阿悠了——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阿悠……我喜欢这个名字。”
　　她努力挤出一个微笑，“慕堂主，您真是个好人。” 慕朝盈笑了笑，没有回答。她帮阿悠掖了掖被角：“睡吧，有什么需要就摇床头的铃铛。”
　　走出内室，慕朝盈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她来到后院的井边，打了一桶冷水，将脸浸入冰冷的水中。
　　抬起头时，水珠顺着她精致的下额滴落，在阳光下闪烁着微光。
　　“浮生阁……制妖司……”她低声念着这个名字，眼中情绪复杂难辨。
　　夜幕降临，慕朝盈正在药房配药，突然听到前院传来一阵喧哗。她放下药杵，快步走向前院，只见几个城中的仙族衙役正在张贴新的告示。
　　“慕堂主。”为首的衙役见到她，拱手行礼，“族长命我等张贴关于浮生阁的最新布告，您可要过目。”
　　慕朝盈走近一看，只见布告上龙飞凤舞地写着几行大字：
　　「传闻“浮生阁告三域众生：吾等秉承天道，杀尽天下不仁不义者。凡欺压良善、鱼肉三域良人者，皆在诛杀之列。勿谓言之不预也。”以上之言，令得百姓皆慌，即日起仙族全力追杀浮生阁，定保三域安宁。」
　　落款是一个血红色的“浮”字印章，触目惊心。
　　“这……浮生阁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啊！”围观的百姓中有人惊恐地说道。 “听说浮生阁阁主从不以真面目示人，杀人于无形，太可怕了！”
　　“可是……”一个微弱的声音反驳道，“他们杀的确实都是些恶贯满盈之人……”
　　慕朝盈静静地看完布告，嘴角突然浮现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她转身回到医馆，留下身后议论纷纷的人群。
　　医馆内，阿悠已经能勉强坐起来了。见到慕朝盈回来，她露出欣喜的表情：“慕堂主，您回来了。”
　　慕朝盈点点头，坐到她床边为她把脉：“恢复得不错，再有三五日就能下床走动了，但你内丹受损，还得慢慢恢复。”
　　阿悠感激地看着她：“慕堂主，您为何对我这么好？人族仙族，甚至是魔族不是都很讨厌妖族吗？”
　　慕朝盈收起把脉的手，平静地说：“在我眼里，生命没有贵贱之分。无论是人是妖，是仙是魔，只要心怀善念，都值得被救治。”
　　阿悠眼中泛起泪光：“如果所有人都像您这样想就好了……”
　　就在这时，小六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堂主！不好了！颐草堂外仙族制妖司派人来搜查了，说要找出隐藏的恶妖！”
　　慕朝盈眉头一皱：“搜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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