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沙时

　　琉沙的工作虽然完成较早，但这些天她也是没闲着。同学们的热情都很高，分到的台词恨不得一个字一个字去解读。在商讨中琉沙也修正了一些不合理之处、改善了部分台词。

　　忙碌但充实，琉沙喜欢这种感觉。

　　只是......她是不是忘了点什么？

　　“说起来，现实中会有人鱼存在吗？”

　　某次排练结束后，人鱼公主的扮演者时溶月望着自己的道具鱼尾说道。

　　“月海国初任国王在日记里说他看到过人鱼。”

　　是六月。她的声音很好辨认：发音标准、情绪很少、语调平稳......嗯，完美的“旁白”人选。

　　“王朝建立的这一年，我听到了再也忘不了的歌声，见到了再也忘不了的身影。圣母啊！若我在海上遇到的是迷惑人心智的塞壬，伺机捕猎迷途的人，她又为何送我平安抵达海岸？”

　　——以上是那位国王日记的节选。

　　“所以人鱼就是真实存在的喽？”沫痕瞅准时机加入讨论，并把琉沙拽了过来。

　　嗯......信息来源这不就有了吗？

　　“但是好像没有实质性证据，也许是国王看错了或记错了呢？”

　　琉沙本着“求真务实”的精神，提出了质疑。

　　被反驳的六月神色如常，对此不置一词。倒是柯瑞斯接着说道：“民间流传着一种说法：人鱼居于深海，深海女巫有药水可将鱼尾变成人类的双腿——这与《海的女儿》是一致的。我倾向于人鱼确实存在，只不过来到陆地上与人类无异，所以旁人也很难将她们分辨出来。”

　　“原来还有这种说法！”琉沙觉得新奇，暗暗记下这一信息。

　　“琉沙同学，”有人在这时叫琉沙，“这里台词需要和你探讨一下。”

　　“这就来！”琉沙遗憾地离开了现场，去完成自己的本职工作。

　　这个人是王子的扮演者，萝卜女爵家的罗伯特少爷。虽然琉沙对大家的名字、背景什么的不是很熟悉，但奈何他这个实在是太好记了，所以琉沙对此还是很有印象的。

　　“是这样，”罗伯特阐述了自己对“王子”这一角色的理解，“在你的剧本里，王子就像一个工具人，是人鱼公主在实现理想这条路上的一块踏板，所以我想能否能让他的人设更丰满一些？”

　　琉沙没有立即回答。她仔细回想了下自己写的每一个字，确信没有出现谁围绕着谁转的情况。于是她反问罗伯特：“你希望改成什么样子呢？”

　　罗伯特清了清嗓子，自信满满：“王子虽然被人鱼公主利用，但有没有一种可能，他是心甘情愿被利用的？他喜欢人鱼公主，他......”

　　“打住！”琉沙及时叫停。虽然很不礼貌，但她实在听不下去了，“首先，'利用'这个词不太合适。人鱼公主虽然设计王子落海，但她是将其救上来后再提的'报酬'，而非趁火打劫，她给了对方选择的余地；然后！恋爱脑是病！得治！！！”

　　罗伯特被泼了一大盆冷水，他呆立在原地，脸色变得涨红：“你、你没学过礼仪吗？你怎么能攻击一位绅士说......说他脑子有病？”

　　这边的异动很快引起了其他同学注意。时溶月匆匆忙忙跑来，气都没喘匀：“罗、罗伯特！能麻烦你再和我对一下戏吗？”

　　不等对方回答，时溶月一把将罗伯特拉走了。

　　沫痕和灵惜也来到琉沙身边。沫痕奇怪地问：“你们说了些什么，他这么激动？”

　　琉沙也觉得莫名其妙：“我就告诉他，恋爱脑是病，得治。结果他就那样了。”

　　“难道......”沫痕夸张地捂住嘴，“他心悦你和你告白，结果惨遭拒绝？！”

　　琉沙给了她一个白眼：“你也该治治了。”

　　灵惜轻车熟路转移话题：“对了琉沙，不是计划说今天要去图书馆吗？”

　　“对哦！走走走，这次说什么都不能再推了！”一提起正事，琉沙立马把其他事情抛在脑后。毕竟赚钱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凌云魔法学校的图书馆可谓“宏伟”，走入其中的琉沙真真切切意识到什么叫“浩如烟海”。

　　于是三人选择了最具效率的方式：派沫痕出面询问管理员。

　　图书管理员报出了坐标：三楼，志怪区。

　　嗯，志怪......嗯？？？

　　好吧，其实仔细想想也没什么不对的，人鱼、海怪、凤凰、狐妖、灵魂......这些都算是志怪一类的......吧？

　　图书馆里静悄悄的，只能听见来往的脚步声和翻动书页的声音。

　　当人们专注于某一件事情上时，时间就会过得很快。沫痕轻拍琉沙肩膀，琉沙才反应过来该离开了。

　　走出图书馆，天色已经黑了下来。这一趟可谓收获颇多，果然书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啊。琉沙暗下决心：今后一定要多来图书馆！

　　“干饭干饭！”沫痕早已饥肠辘辘，她左手琉沙右手灵惜，拽着二人就冲去了食堂。由于速度过快，路上还差点撞到同班结伴而行的柯瑞斯和六月。

　　食堂的食物种类繁多，味道也不错。更重要的是物美价廉。琉沙可以理解，毕竟进入凌云魔法学校的除去贵族出身的人员，还有平民。也因为如此，背景普通的学员并不需要缴纳学费。

　　琉沙不止一次猜测，凌云魔法学校的校长到底多么有钱。

　　沫痕确实是饿极了。她买了一桌子海鲜，吃得津津有味。可惜琉沙不喜欢，这份美味只得她一人享受了。

　　而灵惜饭量最小，晚餐只吃一份蔬菜沙拉。

　　琉沙则买了一份炸酱面。她先把肉酱和面拌匀，肉香、酱香以及黄瓜的清香混合在一起，不可不谓美味——不要在意中餐还是西餐，只要是美食，出现在哪里都不奇怪。

　　虽说“食不言寝不语”，但沫痕是个安静不下来的。她在大快朵颐的同时仍抽得出时间闲聊：“琉沙，你都了解到了什么，分享一下？”

　　“简单总结一下，大概是以下六点：......”

　　等了许久仍然没听到下文的沫痕满头问号：“哪六点你倒是说啊！”

　　“就，六个点啊。”

　　琉沙无辜眨眼，灵惜忍笑解释：“省略号。”

　　沫痕：有时候挺想报警的。

　　琉沙没想过在这些事情上卖关子，玩笑也开了，接下来就是老老实实回答问题了。

　　“在我翻阅的相关书籍里，确实记载了柯瑞斯所说情况。不过她们并非女权社会，而是父权社会。”琉沙皱了皱眉，“男性地位普遍要高一些，女性多处于附属地位。我都要怀疑《海的女儿》是从人鱼国度流传来的了。”

　　“啧，坏文明。”

　　沫痕咽下最后一口虾肉，用餐巾擦过嘴巴，语气里全是不满：“男性天性自大贪婪，真不敢想象男本位的世界有多糟心。”

　　琉沙不用想都知道那是个怎样的世界，只是眼下不是讨论这件事的时候，她在思考另一个问题。

　　如果书中看到的信息属实，那么人鱼真的会被允许来到人类世界吗？还是说这才是她们很少出现在人类视野里的原因之一？

　　“鱼尾变成人类的双腿后，会有什么限制吗？”灵惜思考的角度更现实一点，“比如药水的时效、副作用之类的。”

　　别说，在琉沙看的某本书里还真提到这个。

　　“副作用倒是没有，也没有时限。”

　　沫痕抓住漏洞：“那之后反悔了想回海底怎么办？”

　　琉沙不得不承认，沫痕问住她了。

　　“......我想这种情况应该很少吧。”

　　是时溶月。她听到了她们的谈话，本来想装作没听见默默走开，但双腿好像不听使唤，结果就走到了她们面前。

　　琉沙对此十分好奇：“可以展开说说吗？”

　　“首先，国王颁布了女巫及其同党的通缉令，所以海底女巫的踪迹很难寻找；其次，人鱼一旦离开大海，其他人鱼就会彻底忘记她。”时溶月垂眸，“若非下定决心，也做不出成为人类的选择。”

　　......

　　走出食堂，天已经暗了下来。校园里每走几步就能看到一盏散发着橙黄色的光的路灯，即使在夜晚校园也是温馨的。

　　与时溶月交谈过后，琉沙回到宿舍，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联系缀星。一下午得知了不少信息，还是很有必要向缀星汇报一下的。

　　“......以上就是目前所知的有关人鱼的事情。只是我能力有限，无法保证其真实性。”

　　听琉沙这样说，缀星反而给予了肯定回应：“你所知的这些都是可信的。”

　　“你怎么这么肯定......等等，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琉沙毕竟刚接触这一任务，所以缀星选择已掌握的信息来测试一下琉沙再正常不过。这样一来，事情就简单许多了。

　　“星儿姐，”琉沙大胆猜测道，“你是不是认识某位人鱼啊？那你知不知道怎样让被遗忘的人鱼再度被想起呢？”

　　缀星没有立即回答：“你问这个做什么？”

　　时溶月告诉琉沙这些不是没有原因的。时溶月承认自己是人鱼，而她选择变成人类是想寻找一个人。那人以前也是人鱼，只是她离开了海底。时溶月能感觉到，她对她很重要，所以要找到她。

　　“......要是直接告诉她，”缀星道，“那我可亏大了。”

　　对缀星而言，相当于对方用自己已经知道的秘密换走了对方需要的秘密。缀星也算是个商人，这买卖真的划不来。

　　琉沙倒是没有这种自觉：“就当助人为乐啦。而且星儿姐你想啊，时溶月都不记得那人是谁了，却毅然决然抛下一切去找她，没有后悔的余地——如果找不到、想不起来她岂不是太遗憾了吗？”

　　“世界上遗憾的事那么多，不差这一件。”

　　琉沙刚想反驳，就听缀星接着道：“你还能弥补世上所有的遗憾吗？你就能保证每件事自己都能帮上忙？”

　　当然不能。但是——

　　“既然遇到了，说明我们有缘；结果不能保证，有余力的情况下总想去试试嘛。”琉沙也知道缀星没有义务白白提供消息，“或者你说需要用什么交换，我看看我能不能做到。”

　　“你啊......”缀星的口吻有些无奈，“行了，不用什么交换，因为没有办法能让她想起忘记的人鱼。”

　　“这样么。”琉沙并不意外，倒不如说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毕竟天底下哪有这样简单的事情呢？

　　“那我把这一结果告诉时溶月，再想想其他办法好了。”

　　目前来看，捷径是走不通了。如果到最后仍然没有办法，至少无怨无悔，至少问心无愧——这是琉沙的处世态度，也是缀星最欣赏她的一点。

　　“祝你们好运。”

　　缀星很好奇，她们最后能做到哪一步。

　　待二者结束通话，沫痕凑上来问道：“时溶月真的是人鱼啊？”

　　“我觉得是的。”琉沙道，“《海的女儿》的故事是她讲述的，那次关于人鱼的讨论也是她提起的，再加上她对人鱼的了解程度——虽然都是些单薄的细节，但是也都印证了这一点。”

　　沫痕仔细回想，发现还真是这么回事。

　　“琉沙很细心呢。”灵惜从不吝啬对琉沙的夸赞，“这些小事我都忽略掉了。”

　　听她这样说，琉沙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只是比较相信发生在身边的事多是'伏笔'，所以多留心了一下。”

　　“诶诶诶？那我们一起去吃好吃的也会是伏笔吗？”沫痕百思不得其解，“不会吧不会吧？”

　　“......放心，那是闲笔。”

　　夜幕低垂，今晚的星星很多，遥远、渺小、宁静。琉沙拉上窗帘时，刚好将这一幕收入眼底。

　　到睡觉时间了，三人没有熬夜的习惯，于是熄了灯，互道了声“晚安”。

　　在睡觉前，琉沙总是会想很多事。

　　时溶月虽然不记得那个人，但那个人应该是记得时溶月的。所以或许可以换一种思路，比如让对方知道时溶月的存在。

　　另外，她们也可以去求助洛音。洛音博学多识，也许会有建设性意见。

　　还有哥哥梵竹，虽然可能不是很靠谱，但......死马当活马医吧。

　　总之，助力有很多，主要还是看时溶月想怎样去做。

　　琉沙的思绪像天上的星星一样多，这些思绪在脑子里绕啊绕，不一会儿就把琉沙绕睡着了。

　　但愿今晚时溶月也能做个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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