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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鬼刀枪不入
“遇事不决,‘道理’开路。”这是郎辞珠驱鬼生涯中唯一的技巧,可今天就算是“道理”也不管用了。
男鬼的脸皮异常厚实,郎辞珠接连朝他开了四枪,不仅丝毫没有伤到男鬼,还差点被反弹回来的流弹击中了。
更糟糕的是,男鬼被“道理”弄出的动静吵醒了,眼睛一睁,就看到了正在攻击他的郎辞珠。
这下郎辞珠是真的慌了,头上本来很活跃的呆毛都蔫了下去,也顾不得其他,直接伸手抢过了李如彘手中的狗血,泼了男鬼一脸。
不知是大和尚开光的狗血没用,还是男鬼过于皮糙肉厚,对方一点没有受到影响,还抹了把脸,从坟坑中坐了起来。
“狗血没用,快快快,黑驴蹄子!”郎辞珠此时已经忘记自己是一个物理驱鬼师,不择手段地想要制服住男鬼。
李如彘手忙脚乱地递上黑驴蹄子,郎辞珠趁势将其塞进了男鬼的嘴巴里——然而还是毫无影响。
男鬼随口就把黑驴蹄子吐在了地上,抹了把脸,恼羞成怒地走上前抓住了郎辞珠的手腕。
他身材不高,跟郎辞珠这样的小姑娘也差不了多少,力气却是极大,手上微微用力,郎辞珠就握不住枪,啪塔一声把“道理”弄掉在了地上。
“你是何人,为何要...”男鬼居然说话了,口音有点像前明的官话,但也能听得懂。
郎辞珠知道自己惹了个大麻烦。凡是能说话的鬼,都修炼成精通了人性,道行比刚刚那两个小兵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
旁边的搭档李如彘还算讲义气,没有逃跑,但他却一手竖在胸口,一手拨弄佛珠,嘴里叨叨着西洋人的《圣经》。
你还不如逃跑了呢!郎辞珠心里暗骂道。
男鬼手上越来越用力,掐的郎辞珠生疼。她觉得自己可能要交代在这里了,下意识地朝男鬼看了一眼。
四目相对,男鬼看清楚了郎辞珠的长相,眼神却柔和下来了,轻轻放开,还含情脉脉地握住了郎辞珠的手。
男鬼的眼里噙满了泪珠,声音颤抖:“阿珠,你终于来找本宫了吗?”
看着男鬼这情真意切的模样,不似作伪,郎辞珠心里直吐血,觉得你还不如把我掐死了呢。
*
“你长得像本宫的贴身侍女,所以认错了人。”男鬼王爷接过李如彘递来的手帕,抹干净了满脸的黑狗血。
郎辞珠脸上闪过一丝红晕——封建社会的时候,贴身侍女是干嘛的,懂的都懂。
李如彘却没那么多心思,而是考究地问道:“你为什么会说白话?”白话文广泛普及,也就是这几年的事,一个明朝的王爷男鬼讲白话如此流利,确实有些反常。
“是阿珠——就是那个侍女教本宫的。”男鬼一边说,一边用余光偷偷打脸郎辞珠。
郎辞珠捕捉到了对方不易察觉的目光,又害羞了起来。前因后果她也大致猜到了,这明朝的王爷男鬼有一个叫什么什么珠的宫女老相好,长得还跟她很像,就是那块玉佩的原主人。
考虑到那时候兵荒马乱的环境,这位可怜的宫女大概率是不得善终了。
但贴身宫女的名字里有“珠”,玉佩上还写着“朱郎”,男鬼王爷还说她和她长得很像——巧合的点未免有点太多了。
这也没什么。郎辞珠安慰自己。世上都有这么多鬼了,就是多点巧合又怎么了?
“你叫什么名字?”李如彘还在追问。
“本宫——在下朱慈烺。”
对于朱慈烺这个名字,郎辞珠是再熟悉不过了。他是前明亡国之君崇祯皇帝的嫡长子,也是大明朝最后一任正式的皇太子。
史书记载,朱慈烺和两位弟弟在明朝灭亡时被李自成俘虏,在一片石大战后不知所踪,没想到在两百多年后被挖了出来,还变成了鬼。
“现在是何年?”鬼太子问道。
“唉——”郎辞珠长叹了一口气,“用洋人的纪年法子,现在已经是1887年了,崇祯十七年是1644年,你可以自己算一下。”
郎辞珠一阵恍惚。不知不觉间,大明朝已经灭亡整整四个甲子又三年了。
*
现存于世的大部分鬼怪——就比如刚刚被郎辞珠解决掉的那两个——都是死于明朝末年的怨灵变的,他们阴魂不散,只能跑回阳间纠缠活人。
可这位太子显然不是那么一回事。他肯定是鬼——被埋了这么多年还没烂掉,凡人绝对无法做到;可他又与寻常的鬼怪截然不同,不仅能说会道,神志还非常清醒。
“太子殿下。”郎辞珠起身装模作样地作了一揖。蟒袍还套在身上,理论上来说,她也能算半个大明臣子了。
“阿珠,你真的不记得本宫了吗?”太子爷还在想着他的老相好,“还有你为什么穿着秦良玉将军的衣服?”
“你说什么?”郎辞珠是又羞又急,“我是说——额——太子殿下,我真的不认识你的那个‘阿珠’,虽然本姑娘郎辞珠名字里确实有个‘珠’字,至于这身衣服——”
秦良玉将军是明朝末年的巾帼英雄,为国尽忠,郎辞珠一向很崇拜她,自然也仿制了一件穿在身上。
郎辞珠本身长得眉清目秀、小巧可爱,套上女将军的蟒袍,确实有点不搭。
“阿珠,你认不得本宫,本宫不怨你,定是你转世投了胎,记不得前生之事了。说来也巧,你居然连长相也没变...不过你放心,就算做了将军,本宫也还要你......”朱慈烺自言自语道。
“胡说些什么呢!”郎辞珠用手铳的枪托敲了下鬼太子的脑袋。她脸上还是一副不以为意的表情,可双颊的红晕却出卖了真实的想法。
“名字一样,这很正常,我华夏四万万同胞,叫张三李四的还少了?至于长得一样,我只能说,两百多年,这么多人,碰巧有长相相似的,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郎辞珠心里也明白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情,可是嘴巴就是比山海关的城楼还要硬。
“再退一步说,就算我是你那个贴身宫女的转世,那又咋了?她是她我是我,她和你相好,我可不认。”
郎辞珠本以为可以凭借这三言两语让鬼太子知难而退,没想到对方反而越挫越勇,一往情深地握住了他的双手:“阿珠,那你愿意与我再续前缘吗?”
“谁跟你搞这些有的没的!”郎辞珠声色俱厉,摆出了一个自以为看起来很吓人的表情。
朱慈烺还是继续厚着脸皮:“阿珠,若现在还是大明,本宫一定娶你为太子妃。”
郎辞珠对这样的死缠烂打是真无语了。你们两百年前的明朝人都是这么说情话的吗?
还太子妃呢,就你老爹崇祯皇帝那性格,要是知道儿子喜欢上了个地位不高的宫女,估计得把人家给活剐了。
郎辞珠又为那个宫女感到一阵惋惜,自己不过是长得和她像了点儿,太子殿下就移情别恋了——真是个负心汉!
她恨不得用“道理”再往朱慈烺身上轰两下,作为对他薄情寡义的惩罚。
*
“你当年好歹也是正面硬钢李闯王的人物,现在怎么变成了这副德行。”郎辞珠满脸通红,用力推开了老是故意往他这边靠的朱慈烺。
回程的马车上,李如彘不知道是故意还是不小心的,兢兢业业地跑到外面驾车去了,把包厢正好就留给了郎辞珠和朱慈烺。
鬼太子殿下一点也不老实,找到机会就想撩郎辞珠。郎辞珠自然不会让他得逞,掏出“道理”放在两人中间,并表示如果他再敢靠近,就要吃枪子了。
郎辞珠也知道手铳对这位鬼太子来说没什么用,在这么近的距离开火,反弹回来,吃枪子的大概率是自己。
朱慈烺还是愿意给“老相好”面子的,消停了一些,但又没完全放弃,见缝插针,还是想更进一步。
郎辞珠被他搞得十分无奈。史书记载,这位太子爷可是敢在亡国之后,当着李闯王的面痛骂文武百官的狠角色。
可现在看来,他怎么也和史书中那个铁骨铮铮的形象对应不上,反倒像是个戏曲里的痴情公子,恋恋不忘自己的心上之人。
“那时候有阿珠陪着本宫......”朱慈烺嘴上说着甜言蜜语,手也悄咪咪地拉了上来,吓得郎辞珠赶忙用“道理”划清界限。
“再强调一遍,我和你那‘阿珠’一点关系也没有,更没有当你太子妃的想法,请太子殿下自重一点!还有,别老是称孤道寡,什么‘本宫’不‘本宫’的,听着不吉利。”
朱慈烺像一只蔫了的小猫,大失所望地点点头道:“知道了。”随后又自说自话地嘀咕了几句文言文,什么“窈窕君子,淑女好逑”——郎辞珠也是有点文化的,大概听懂朱慈烺说了些什么。
按这位太子爷的描述,倒是那位叫“阿珠”的宫女先爱上的他——无论如何,这一切都与她郎辞珠无关。
作为一个科学家的女儿,她绝对不会相信轮回转世这种离谱的事情。
再说了,以郎辞珠这表面大大咧咧、实则害羞得要死的性格,她觉得自己肯定不会拉下脸皮去追求太子殿下的。
朱慈烺不说话了,却还在偷偷打量她那边,被逮了个正着。
“看什么看?”郎辞珠色厉内荏,“再看就揍你。”
*
“到地方了。”外头的李如彘用马鞭抽了抽车厢。他们两人一鬼,好不容易从荒山上走下来,找到马车,又颠簸了好一阵,才来到最近的小镇。
小镇入口处用石头搭了几个低矮的碉楼,零星透着不少孔洞,应该是给防守一方用来射击的。这个年头鬼怪横行,大城里还能靠官军防备,小地方的人只能聚在一处结寨自保。
凡是有点力气的,无论男女老少,拿着锄头棍棒,都会来出一份力。有些鬼怪是饿死的饥民化成的,几个壮实点的小孩子拿菜刀就能解决了。
“来者何人?”卡口处的“护卫”穿着身不中不洋的破烂军装,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歪歪斜斜地靠在镇门前。他的手里拿着一把老式的鸟铳,貌似是三百多年前的戚家军用的。
郎辞珠对这老古董感到十分嫌弃,放在她老爹那里,这玩意连当烧火棍的资格都没有。
“驱鬼的,办完了事回来领赏。”那守卫一眼就认出了李如彘,毕竟驱鬼师中用十字架的也没谁了。
“车厢打开,例行检查。”守卫用鸟铳的枪柄拨开了马车的幕帘,“这小姑娘我认识,就你一个穿得跟明朝人似的,但旁边这个没见过,他是你什么人?”
“一个朋友。”郎辞珠含糊不清地回复道。我一个穿蟒袍的弱女子,有个穿龙袍的朋友,这也很正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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