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雾

　　春日的骄阳当空，书被阳光照着。窗外的微风打在脸上，很舒服。
　　宋絮趴在桌子上看书，时不时朝着林颂康的方向看看。
　　侧脸被光晕点着，真好看，宋絮在心里无端地想着。
　　“中午吃什么，”林颂康突然回头对他说，“出去吃，还是我给你做？”
　　眉眼弯弯的，他在笑。
　　偷看被抓包了，宋絮有点尴尬，声音轻飘飘的：“你做的，我想吃面。”
　　“好，看书吧，我去做。”

　　“联考成绩周一就出来了，”林颂康拿筷子点了点宋絮的碗，“有把握第一吗？”
　　“不知道，”顿了一下继续说，“应该能。”
　　“嗯，我等你的好消息。”过了一会，他突兀的说，“宋澈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他不想回来。”宋絮的眼睛顿时有些空洞，他看了半晌碗里的面，“徐阿姨跟我说的，他不想回来。还是讨厌我吧。”
　　屋内安静了许久，才出现声音，“应该的，恨我也是应该的。”
　　林颂康不喜欢宋絮这样。他总爱把错误归根到自己身上，反思自己的问题。这并不好，但宋絮意识不到。
　　但今天是自己的问题，哪壶不提提哪壶。有时候真想时间倒流，或者抽自己一巴掌。
　　他想无论如何，宋絮以后要养成一个习惯：不要自责，包容自己。
　　“宋絮好好吃饭吧。”
　　碗又被点了点。
　　宋絮感到头一阵刺痛，眼前事物颠倒，不复存在，耳鸣再次袭来。黑幕降临，无光、静穆、可怖。

　　即便是九月份中旬，平云还没有转凉的迹象。校门口人群攘攘。宽大的校服在学生的衣服上，让人分辨不出来。
　　吵闹的谈论声像苍蝇振翅，宋絮感觉烦躁得很。
　　新生报到大片新面孔抬头看着他。不善推辞，因而在此。
　　“尊敬的老师们、亲爱的同学们：大家好！我是高三A班的宋絮。很高兴在这个充……”干净的声音震动众人的耳膜。
　　即便台下双眼众多，但还是一下捕捉到了他——林颂康。
　　两人垂眸抬眼，双目相对片刻，无人躲避，步步紧逼，时间过得悠长，视线交错相融。
　　对视一瞬间，拿稿子的手抖了抖。宋絮庆幸还好自己有了肌肉记忆，没磕巴，要不丢脸就丢大发了。
　　林颂康一直在歪头看着他，姿态懒散，完全不像所谓“好学生”的样。
　　他笑起来很好看，眸子极亮，任谁看了估计都会春心荡漾。
　　宋絮想自己的脸应该都要被他盯出洞来了。
　　演讲完毕后，宋絮归队，林颂康笑着看他说：“真棒！”眼前竖起了个大拇指，“我们小宋同学就是厉害哈！”
　　“你怎么不去？”语气里掺杂着责备、不爽。
　　宋絮现在懒得搭理他。目视前方不看他。
　　“不想去就不去喽，而且你才是第一，我能抢……”
　　听不见了。
　　耳边嗡嗡作响，天旋地转，不复存在。

　　“打球吗？”
　　“不去。”林颂康趴在桌子上，声音闷闷的。
　　印象中，他好像从没和他们打过球。
　　他回头看宋絮：“晚上吃什么？”
　　“我弟今天回来，”宋絮没抬头继续写题，“不去你家了。”
　　“好。”
　　暮色降临，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没有熟悉的身影——林颂康今天没有等他。
　　一个人回家的路有点难捱。他总回头搜寻，一无所获。
　　磕磕绊绊走到家，宋澈还没回来。屋里很安静，外面的鸟鸣声也听不见。
　　搜寻无果，作罢，他只好先想想做什么菜。
　　菜摆在桌子上，但宋澈依旧。屋里很静。
　　打电话——无人接听。
　　徐阿姨说，宋澈不回来了。
　　许久，门被打开。身影挡住门外的声控灯，晃晃悠悠。不是宋澈。
　　“对不起啊，小柳。”林颂康手里拿着袋子，宋絮没看清那是什么，“我放学之前早走了会儿，没告诉你。”
　　他脸色看着不太好，嘴唇是白的，脸也是白的，看不出一点血色。
　　“对不起。”
　　菜凉了。
　　滋啦滋啦，老旧电视机开屏的画面显现。头脑吃热，一切，不复存在。

　　今年的初雪来得好早。课间学生们冲出教学楼，捧着雪，打闹起来。
　　宋絮对此不感兴趣，但耐不住林颂康的执着。
　　“快点走！宋絮你再学就学傻了！”林颂康好像要暴跳如雷了，很招笑。
　　于是，宋絮抿着嘴弯了一个度，“你真就这么想下去？”
　　“要不然？”
　　“好。”
　　但是，林颂康把宋絮包成了一个“大粽子”。
　　宋絮很无奈，但那能怎么样，让着他呗。林颂康在宋絮这一直有特权，包容一切。
　　平云下雪并不常见，在南方的城市很正常。
　　雪打在脸上并不凉，而是很热，很热。在他的脸上融化，变成了泪，一滴迟到了许久的泪。
　　仰着的头在欢闹的平地，缓慢低下，沉下，慢下——
　　所有的遗憾都被你抹平，所有的疑惑都将在梦中消散。
　　一捧雪过来了，砸在衣服上，宋絮抬头看他，真好。
　　“宋絮，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想你了。
　　又不见了，晕倒了，不在了。
　　不，复，存，在。

　　混沌之中不免思考。
　　他同他相识数年，不知晓的事似乎过多。兴许不如他周围的旁枝末节。飘渺的猜测都化成灰烬，呛的人鼻腔生疼。
　　脸上的湿润，眼前的故人，都不曾被眷顾。
　　生长在心上的刺被一根根拔出，疼痛难耐，忍受不得。
　　迷雾覆盖了双眼，曾经的自以为是，不过恰好有了答案。
　　拙劣的演技，低俗的心思都将在此消失。
　　我想我要在这和你好好道个别了——我未定的爱人。
　　眩晕在天地之间，一切——不复存在。
　　他好像从未了解过真实的他。

　　迷茫的，空洞的，前路究竟还要怎么走？

　　“小柳，在吗？”
　　滋啦——
　　“宋絮，怎么不接……接电话？”
　　“想你……了。”
　　“不会会……打了。”
　　“我帅吗？”
　　“回……回家，别生气了。”
　　“没躲你。”
　　“高考加油！”
　　“不抱抱吗？”
　　“祝你往后顺遂安康，小……”
　　“拜……”

　　我的爱人——不复存在。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