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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脑子还不够清醒的赵承辛半分钟之后才反应过来——叶嘉真的离婚了。
早在几个月前,叶嘉在聊天的时候就告诉赵承辛,她怀疑她的丈夫祁杰出轨,但是没有证据。赵承辛还不怎么相信,只安慰叶嘉别多想,不要破坏夫妻情分。
赵承辛见过祁杰。跟叶嘉一样,当老师的。个头不高,带着黑框眼镜,挺斯文的一个人,待人温和,也很疼爱女儿。听到叶嘉说他出轨,赵承辛第一反应不可能。
后来因为工作太忙,赵承辛和叶嘉的联系次数明显减少。有一天半夜加班累了,刷朋友圈的看到叶嘉发了“人心难测”之类的话,她在底下评论问了句“怎么了”,叶嘉也没有回复她,现在想来大概是因为丈夫出轨吧。
赵承辛从床上爬起来,犹豫了一下还是打了电话过去。
“嘟嘟”的声音响了很久,对方才接通。
“喂,你好。”
叶嘉的嗓子有点沙哑,从话筒中传来的失真的声音里都透露着疲惫。
“阿……”赵承辛卡壳,“阿叶”两个字堵在喉咙里没说出来,“你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叶嘉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道:“宝宝病了,我在医院陪她。”
“宝宝”是叶嘉的女儿祁盼的小名,小女孩现在才四岁半。
赵承辛家里就有孩子,自然知道小孩子抵抗力差,三天两头生病,感冒发烧拉肚子家常便饭,便也不以为意,只叮嘱道:“那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别太晚睡,熬夜会导致抵抗力下降,你自己身体本来也不算好。”
叶嘉“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赵承辛想问她离婚的事儿,但是又觉得有点冒昧。在手机这头纠结半天,哼哼哧哧也没说出一句话。那头的叶嘉估计心情不好,也没主动开口,两个人就这样陷入了诡异又尴尬的寂静气氛中。
“那个,”赵承辛还是鼓起勇气了,但是有点虚,说话声音都小了不少,“你说你离婚了,怎么回事儿?”
随后,她从叶嘉的口中得知了一切事情的始末。
发现祁杰出轨很偶然。叶嘉作为初三毕业班的班主任,待在学校的时间比在家的时间要长很多。去年十月份的一天,叶嘉照例待在学校看着学生们晚自习。一个学生突然开始上吐下泻,她跟校医室的医生一起送她去了医院。在缴费的时候看到前面隔了几个人站着的祁杰。后来她偷偷跟着祁杰,走到了妇产科。叶嘉看着祁杰走进去一间病房,里面床上躺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跟祁杰有说有笑的。这个女人叶嘉见过,是祁杰的同事,结了婚也有了孩子,他们两家人还一起吃过饭。叶嘉拉着路过的护士问了一句,护士说祁杰是以女人丈夫的名义帮她办的住院。
听到这里,赵承辛心中“咯噔”一声,下意识就问出来了:“他们去医院干嘛?”
叶嘉的声音十分平淡:“流产。”
自己有老公,去医院流产还要祁杰陪着,这就意味着……
“孩子是祁杰的?”
“嗯。”
叶嘉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到家的时候祁盼已经睡了,婆婆在打扫卫生,见她回来了就把拖把往她手上一放,一声不吭回房间了。叶嘉就坐在沙发上等祁杰回家。在那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里她想了很多。祁杰换过一次手机密码,她发现之后提了一嘴,祁杰火冒三丈说她不尊重别人隐私,最后又把密码改回来了。她平时并没有看祁杰手机的习惯,但是自从那之后她就开始有些怀疑,有一次趁他洗澡的时候打开微信,发现祁杰和医院那个女人聊得很频繁,但是仅限于工作和生活上的问候,也就逐渐放下心。只是后来祁杰回家时间越来越晚,还不准她问,问了就是指责叶嘉不相信自己,故意制造矛盾。其实Q市一中的作息时间她很了解,九点半就下了晚自习,祁杰开车回家也只需要二十分钟,却天天十一点多才回家。
“他跟我说学生勤奋好学,天天下了晚自习拉着他问问题,所以才那么晚回家。”叶嘉自嘲笑道,“回了家洗澡就睡了,周六要补课,早出晚归,周日在家睡懒觉,醒了又说要备课。那段时间宝宝天天问我爸爸哪儿去了,为什么不回家。好不容易祁杰在家待一天,宝宝可开心了,他却把书房门一锁,吃饭才出来,根本不管宝宝。”
那天晚上祁杰还是十一点多才到家。叶嘉问他,他和那女人怎么回事,祁杰直接摊牌了。叶嘉甩了他一巴掌,回房间收拾东西,抱起祁盼,连夜回了自己父母的家。
她有了离婚的念头,但是她自己的父母一直劝她,看在祁盼的份儿上不要离婚,孩子再怎么说也要有个爸爸,单亲家庭肯定会影响到孩子的成长。再加上在父母怂恿下抱着自己可怜巴巴地恳求自己不要离婚的女儿,祁杰也十分诚恳地道歉,表明自己一定会跟那个女人断绝关系,叶嘉最后还是带着孩子回了自己的家。
赵承辛还没开口,叶嘉就打断了她:“我知道你想问什么。问我现在为什么又离了婚对不对?”
赵承辛点点头,反应过来她们现在在打电话,叶嘉根本看不见她的动作,微赧。
叶嘉却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反而说起了另外一个话题。
“我和祁杰都是独生子女,全面二胎开放之前,按照规定我们可以生两个孩子。宝宝出生之后,我能感觉到祁杰他爸妈都不太高兴,毕竟他们家三代单传,都只有一个儿子,女儿都没有,就期待着我的宝宝是个男孩子。宝宝是顺产的,我刚从产房出来进到病房,祁杰他妈就暗示我好好养身体,明年就可以再生一个男孩。”叶嘉停了一下,又继续说道,“但是我不想生,祁杰也听我的,所以宝宝四岁了我都没有再怀孕。祁杰他妈妈这两年催的特别紧,跟我说三句话,就有两句话是催我生孩子的。她还教宝宝,让宝宝来跟我说,‘妈妈,给我生个小弟弟吧。’”
赵承辛听见叶嘉在手机那头深吸了一口气,问道:“你怎么了?”
“没事。”叶嘉吐出一口浊气,继续说,“去年十二月份的时候,宝宝总跟我说她肚子痛。我帮她洗澡的时候摸了摸,肚子是有点大。叫祁杰他妈带她去看医生,他妈很不在乎,说小孩子的肚子就是这样的,痛可能是因为有蛔虫,吃几粒蛔虫药就好了。我也不记得我当时在忙什么,就听进去了,也没带宝宝去医院。”
叶嘉的声音有些发抖,赵承辛心中一沉。
“她喊痛喊了快两个星期我才带她去医院。拍了CT,说宝宝肚子里有肿块,需要做病理检查看是恶性还是良性。医生说怀疑是神经母细胞瘤,要到S市来做病理检查才能确诊。”
叶嘉向学校请了长假,跟祁杰的妈妈一起带着祁盼到了S市第一人民医院肿瘤科,确诊是神经母细胞瘤,三期,远处淋巴结转移,未转移骨髓,治愈成功率还算很大。
“但是肿瘤已经很大了,医生说要先化疗,才能再做手术切除。如果切除不干净,复发率很高,还有可能会发生转移。现在已经是第三期化疗了。”
“那还有别的办法了吗?”赵承辛艰难开口。
“有的,但是要再等等。自体干细胞移植。费用极高,也有复发的可能。”
叶嘉叹了一口气:“宝宝刚开始接受化疗的时候吃也吃不下,吐也吐不出来,只能靠打营养针过日子。我每天忙着照顾她,连大姨妈没来都没注意到。后来才发现是怀孕了。”说到后面她的声音了带着掩盖不住的怒气,“祁杰他爸妈非要我把孩子生下来,说是给宝宝作伴。想着毕竟是一个生命,我就答应了。宝宝第一期化疗结束后我们带她回家,因为我早孕反应很大,就让她在我爸妈那儿住着。祁杰的爸妈不去看看也就算了还背着我跟祁杰说……”
“他妈说,多亏了她在避孕套上扎了洞,不然就不会再有孩子了。他爸还在一旁附和,说宝宝的病还不知道能不能治得好,万一没治好,孩子没了,就人财两空,劝祁杰好好想想,要不干脆把孩子接回家不治了。”
赵承辛听得直作呕,世界上竟然真的有这样当人爷爷奶奶的。当奶奶的去找小夫妻的避孕套,扎破孔,当爷爷的直接放弃孙女生命,原来钱比孩子更重要。
“祁杰什么反应?”赵承辛问,如果祁杰真的答应了他父母的要求,赵承辛就直接祝他们一家三口出门被车撞死了。
“祁杰跟他爸妈吵了一架,我才知道他原来也不想要孩子的,还打算倾家荡产也要把宝宝治好。”叶嘉幽幽地说,“别的不说,他当爸爸还是挺称职的。也算是唯一的优点了。”
赵承辛隐隐地舒了一口气。
“然后我走进去把他爸妈劈头盖脸骂了一顿,跟祁杰说哪天有空去领离婚证。第二天我就去把孩子打掉了。”叶嘉说,“祁杰同意了,家里两套房子一辆车,一室一厅的那套和车给了他,大的四室两厅给了我,孩子也给我。离婚那天他爸妈跟着一起来了,骂我不要脸,骂我贪图他们家财产,骂我蛇蝎心肠杀了他们的孙子。”
“那你现在呢?”赵承辛问道。
“离婚之后我辞了职,把房子也卖了。一百三十多平,也就卖了一百五十万。带着宝宝到S市来了,租了个一室一厅的房子。我在租房附近的教学机构找了份工作,周一到周五辅导小学生做作业,每天两小时,每小时八十。周六周日有课上,每天能有两三节课,十个人左右,一节课两百,一个小时。”叶嘉的声音又轻快起来,“每个月也能赚个六七千块,够我和宝宝的生活了。”
赵承辛没急着搭话。
她想起很多年之前,十七岁的叶嘉跟她一起躺在学校草地上,幻想着未来的生活。那个时候叶嘉说了什么?
赵承辛想起来了。叶嘉说:“希望到时候我们还是闺蜜。每到周末,我带着我的丈夫和孩子,你带着你的丈夫和孩子,我们两家人一起开车去郊游,去野餐。如果我们的孩子性别不一样,还可以定个娃娃亲。如果性别一样,就让TA们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后来丈夫有了,孩子也有了,她们却不约而同地忘记了年少时候的约定。
赵承辛对着手机轻轻“嗯”了一声:“阿叶,你要有什么困难,可以跟我说。”我会一直站在你身边的。
叶嘉好像恢复了些活力,在电话那头笑出声,“知道了,我也不会跟你客气的。这么晚还打扰你真的是不好意思了。”
“没什么不好意思。我很早就跟你说过的,我一直都在。”赵承辛勉强笑了笑,她看了看时间,已经快一点了,“你早点睡吧,注意身体。我也要休息了,明天还要上班。”
“好的,晚安。”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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