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他强取豪夺后》

作者:故思绵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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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虹剑法


      雨水打湿了苏辞影的衣裳,洇开几片暗色的水痕。

      她早已不是孩童,虽然对叶如照仍怀有畏惧,却不会再像幼时那般轻易失措。

      一步步走进院落深处,那人正站在玉兰树下,绣白鹤纹的腰封束着他柔韧的腰身,如今他长袍垂落,乌发未绾,整齐地披散在肩头,映得侧脸净如白玉。

      因着常年于洞府闭关,或往冷泉下静坐,叶如照周身总凝着冰雪般的气韵。

      他是个极美的男子,当居高临下望来时,不知是气势太迫人,还是容色太摄心,直叫人神思恍惚。

      可他的眼睛是鲜红色的,似凝固的鸽子血,艳丽而冰冷。那双眼弧线流畅而秀丽,只是平静一瞥,苏辞影便不由停住了脚步。

      身为名门正派的天玑门,竟有一位瞧着似邪道人物的剑尊。

      但叶如照的眼瞳原本并非如此。于十六年前,他入秘境完成师门任务,意外中了一种奇毒,可他重伤之际,又遭邪修趁危偷袭,以致走火入魔,双眸自此染成这滴血般的红色。

      也正是在十六年前的冬天,年仅几岁的苏辞影遇见了他。

      苏辞影原是凡间富商之女,她的父母恩爱,家境殷实,本可安稳一生。然而凡间小国的江山易主,战火燎原,故国城破之日,乱军刀锋之下,她的双亲相继殒命,临终前不得不将女儿托付给一位故交嬷嬷,让嬷嬷带着年幼的女儿逃亡南下。

      这些皆是叶如照后来转述来的。

      彼时苏辞影太小,并记不得事。

      据他所说,那年雪灾肆虐,流亡路上死者极多。嬷嬷将她裹在单薄的、打补丁的衣衫里,一路挣扎至岛兴州附近。在一处荒废的道观旁,正在养伤的叶如照听见了孩童细弱的哭声。

      当他走出道观时,那凡人老妇立刻跪倒在地,似将他认作救苦救难的菩萨,泣求他收留这无依无靠的孤女。

      每听叶如照平淡说起这段往事,苏辞影总觉画面滑稽又凄楚。

      也不知嬷嬷怎会将叶如照认作菩萨,他那时虽负伤,但一身剑气未敛,说是仙君倒也罢了,怎会似菩萨?

      玉兰花枝还在不断摇曳,它们被一双修长的手指拨开,积雨顺着那人素白的肌肤滑落,隐约有淡香拂来。

      “还未回神?”

      极为冰冷的声音自上方落下。

      “……师尊。”苏辞影陡然一凛,依礼躬身,“不知师尊出关,弟子本应先去拜见,劳师尊亲至弟子的院落,实是我的过失。”

      叶如照睫羽长密,如两弯月影垂落眼睑。他瞥苏辞影一眼,语气无波无澜:“你身上酒气甚重,依门规,该当何罪?”

      苏辞影闻言,顿时惊出一身冷汗,前不久那点风流潇洒瞬间散尽。

      天玑门门规森严,条目繁密,其中明禁弟子私自饮酒、贪恋尘俗烟火、戌时后无故出入山门等。她深知叶如照性情严苛、不近人情,今日恐难逃责罚,索性破罐破摔:“师尊……弟子只饮了一点……”

      她确实只浅酌了几杯,途中风大,酒气应已散得七七八八。不知叶如照如何察觉,毕竟二人相隔尚远。

      苏辞影不禁暗自嘀咕着。

      这便是顶尖修士的觉察之力么?

      “你自去将门规抄录百遍。”叶如照阖上眼帘,面色愈寒,“为师这些年纵你太过,总怕你日后在外生事,届时如何收拾?”

      “师尊,我未曾在外生事——”苏辞影只觉冤枉。

      “那我问你,今日去了何处?你身上除酒气外,尚有……”叶如照话音蓦地顿住。

      他将后半句咽了回去,只冷声警告:“这些时日安分留在宗门。不修剑道无人怪你,但绝不可在外招惹是非。”

      苏辞影心下一酸,她抬眸望向眼前之人。朦胧月色落在叶如照肩头,那张脸美得不似真人,却也冷得没有半分活气。

      “师尊曾说只收我一人为徒……此话可还作数?可您是修真界三大剑尊之一,若无后人承继剑法,那《白虹》……”

      她说不下去了。

      那本独步天下的《白虹》剑法,唯叶如照及其已故师尊通晓,是天玑门镇派之秘,曾成就三代剑尊,数不胜数的修士垂涎欲滴着。

      叶如照却只道:“你不必多言,即刻回去抄写。”

      又是这般不容置喙的语气。

      望着他拂袖远去的背影,苏辞影颓然回到卧房。她知叶如照言出必行,只得研墨铺纸,伏案抄录门规。可她写了半柱香后,胸中那点不甘愈发翻涌,她终是搁笔起身,走到卧室的西墙边。

      这面墙上设着一座红木剑架,其上横着一柄胭脂色的长剑,剑身纤薄轻巧,不似能劈山断海的重器,反似文人雅士佩戴的饰物,风致绰约。

      当有阳光映照时,剑纹如水波流转,恍若血沁的玉石,摇漾生辉。

      苏辞影当年择此剑为本命剑,仅是贪恋这把剑的形色之美。后来她才知晓,这剑虽材质稀有,外观绚丽,门中却从未有人选过。

      毕竟剑修所求,乃是剑法之精、力道之沉、气势之锐,而非剑器本身之华美。

      白日里诸旗的话语,再度浮现耳边。苏辞影犹豫片刻,终是将剑从架上取下。

      握剑的刹那,寒意透过皮肉、骨骼而来。她忽然想起叶如照那双血红的眸子,竟与此剑色泽如此相近。

      “铮——”

      剑身出鞘三寸,雪光潋滟,锋刃如昔。时光沉淀了剑柄的色泽,也沉重了执剑的手。

      苏辞影指节微微发颤。

      没有剑修会这样畏惧自己的本命剑,叶如照曾以此剑斩妖除魔,同门也凭剑锋历练生死,可苏辞影连持剑踏上宗门擂台比试的勇气都没有。

      若《白虹》真因她而绝,她便是师门罪人。

      或许……该劝师尊再收一名弟子?

      怀揣着纷扰的心事,苏辞影在卧室里打坐一整晚,身边一直放着那柄剑。

      翌日天微微亮,在透着浓蓝色的天幕下,诸旗携带寒风来前来拜访,苏辞影已起身准备前往药谷,二人恰在院外撞见。

      “师姐又要去采药?”

      诸旗步步逼近。此时院落唯他二人,他索性卸去平日那点虚伪礼数,眼底尽是恶劣的兴味。

      “听闻剑尊昨日出关了?他可曾与你说过什么?师姐身为他座下大弟子——”他拖长语调,目光在苏辞影脸上流转,“生得如此美貌,性情又这般柔顺,确不像个剑修。”

      诸姓并非大姓,苏辞影常游走市井,与三教九流打交道,自然知晓浦平道诸家,那是个赫赫有名的修真世家,曾出过几位惊才绝艳之人,却似受诅咒一般,后代皆寿数不永,被世人摇头叹息着,说是天妒英才。

      苏辞影疑心诸旗出身于浦平道,更兼她平日不愿生事,此刻她虽心中暗恼,偷偷把诸旗骂了个狗血淋头,面上仍维持平静道:

      “师弟,你若无事告知,便请回吧。我是需往药谷去采药,不便耽搁时辰。”

      诸旗笑了笑,继而“唰”地展开手中乌金骨扇。他的姿态与那些贵公子们并无二致,只是他更俊美、更精壮,立在苏辞影身前,宛如一座巍然小山。

      “师姐,听说你原是个孤女,走了泼天大运才被叶仙尊收为徒。这些年来,叶剑尊多次明言,说不再收徒,我该说师姐命好……还是说师姐聪颖绝伦,竟让叶仙尊如此破例?”

      苏辞影闻言,一时间怒极反笑,她心头火起,干脆一把夺过诸旗手中的乌金骨扇,在他惊愕的注视下,将骨扇狠狠摔在地上。

      “师弟既这般记恨我,不如亲自去求师尊,看他愿不愿收你为徒。我确实没有剑修天赋,”苏辞影直视他的双眼,毫无畏怯道,“这扇子我会赔你,我也告诉师弟,纵使我非剑修,纵使我毫无修真天赋,也不是你如此待我的理由。师弟,你无非是想说我鸠占鹊巢,而你才是那只鹊,对吗?”

      “你好大的胆子!当真放肆——!”

      诸旗霎时满脸通红,他张了张口,却半晌驳不出一个字。

      苏辞影的话太过直白,一下子捅破了诸旗心底那层窗户纸。

      那些无法拜入叶如照门下、无缘修习《白虹》剑法的记恨,让他如坠油鼎。或许此生,他只能止步于一方大能,永难修习那独步天下的剑法,永难登上剑修之巅。

      “师姐,今日之事我记下了。”诸旗强压怒火,盯着苏辞影一字一顿道,“望你别成了我的手下败将。”

      苏辞影只觉他无理取闹。二人虽同属天玑门,此处也确实剑修辈出,可她向来不善剑术,只精药理,为何偏要揪住她比试剑法?

      她不再多想,只问道:“你这扇子值多少灵石?我赔给你。”

      “哼,”诸旗连连冷笑,“用不着你赔。”

      说罢,他故意朝苏辞影逼近一步,瞧着她苍白的脸,压低声音道:“师姐生得的确很美,只可惜……我更爱看你柔顺的模样。”

      “是么?”苏辞影毫不犹豫地迎上他的话,唇角扬起一抹笑意,那是如同在酒楼时的笑,缠绵朦胧,带着些许轻佻,“我也挺爱看你嘴硬的样子。师弟,慢走不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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