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肆意开

作者:十二城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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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贼故闯新婚房新娘设计急脱身



      这小乞丐七拐八绕,钻到了长孙府的后院。

      后院花草树木,流觞曲水,庭院深深,真是把这小乞丐看得眼花缭乱,不知所踪。

      她顺着假山爬到高处,轻轻跃上房顶,向下一瞧,数个小厮婢子端着托盘在一间屋子进进出出。

      小乞丐心道:“今天是婚礼,最大的莫不是新郎官和新娘子,这仆人往来处,肯定是其中一个,若是新郎官,自己就问询问询新娘子,想来长孙府的新郎官,应该不是些瞧不起人的货色。”

      小乞丐身比心快,登时御起轻功,朝那大房子掠去。

      她身法奇快,不知是哪门哪派的功夫,掠到房顶上时,这些武艺粗浅的仆从还都没发现呢。

      太阳照得暖烘烘的,她酒足饭饱,此刻大喇喇地躺在房顶,将那黑白锦袍当做被子盖在了身上,打了两个哈切,竟是要睡着了。

      “阿俅!”

      小乞丐打了个喷嚏,又连忙捂住嘴,喃喃道:“这袍子可真香。”

      等天近黑了,日暮西山,她才幽幽转醒,“啊唷,我怎么在这睡着了,也不知道新娘子是不是吃席去了?”

      她悄悄地向下望了一眼,一个仆人也没有了,只有黄黄的烛火透过窗户,她一记倒挂金钩,双脚勾在房檐上,将窗户偷偷捅了个洞。

      她眼睛刚凑上去时,噗的一声,一记暗器袭来,吓得她往右一偏,那暗器正中眉心。

      “啊呀。”

      小乞丐被打了下来,四下一摸,原来是一颗红嘟嘟的花生。

      “哼,好厉害的功夫。”她把花生丢进嘴里,眼睛滴溜溜一转,“那个什么计,走为上!”
      刚下台阶,走到院中。

      那洞中又飞出来数颗花生,攻向她背心,这小乞丐只能向后翻上数个跟斗,退回到窗边。

      这小乞丐暗暗心惊,“难不成里面的人长了天眼不成,怎么自己往哪走都知道。”

      她故意喊道:“我要走啦,这暗器好厉害,我是躲不过啦!可不敢打死我!”

      眼见没了动静,她偷偷弯下了腰,趴在了地上,一点一点往前挪去。

      她动了两下,窗中又飞一颗花生。

      小乞丐心中暗喜:“我趴在地上,沿着墙角走,你这花生可不会拐弯,就算你站在窗边,也砸我不着,嘿嘿。”

      她心中还正得意自己精妙办法时。

      又有数颗花生飞了出来。

      “啪啪啪啪。”

      这些花生好似在空中拐了弯,叮叮当当全部砸到墙角。

      这小乞丐接了个十成十,还有好几个是冲着她脸来的,虽然不致命,可是却大大的丢脸。

      这可把她气得要命,她一步跳到中间,细细看了看,一半花生落在左边,另一半落在墙角。

      她略一思索,立刻明白,屋中人先扔一把花生,第二把花生在空中和第一把相撞,又弹回墙角,这才正好砸中她。

      “好好好,妙妙妙!”小乞丐抚掌大笑:“这可是顶顶的好玩!”

      屋里的人听声辨位的功夫高,手上功夫更高,对每一颗花生拿捏的恰到好处。

      这小乞丐心痒痒,在空中连翻了好几个跟斗,将花生全部拾起,又一下子翻回了那个窗口。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窗口,翻了进去。

      只见床边坐着个女人,盖着大红盖头,霞帔披身,婀娜优雅。

      小乞丐不由得想:“这应该是个顶顶的美人。”

      她缓缓走到她面前,捧着怀中花生往前一送,轻声问道:“这花生,你还要不?”

      美人摇了摇头。

      小乞丐笑道:“那能给我吃不?”

      美人轻笑一声,点了点头,却不说话。

      小乞丐捧着花生吃得香,心里痒痒的,不知道这盖头能不能揭开?

      她听说长孙府大婚,一路上打听了好多知识,却没有一条说,新娘子要蒙面的,但师父说,一路上不许惹事,不懂的事,要多问。

      小乞丐扒扒自己耳朵:“姐姐,你这花生真好吃,你尝尝。”

      她心里想得美,这美人要吃花生,却是要自己揭盖头了,可不算她惹事。

      她抓了一把花生送了过去,美人伸手去拿,葱白玉指点在她手心,凉凉的,她腕上的翡翠镯子衬得她更白了。

      这小乞丐忍不住了,将花生塞到美人手中,五指成龙爪,手腕压着美人的手,向上顶去,这是正宗的‘少林擒拿手’。

      这不过擒的是人家的盖头。

      美人咦了一声,左手立刻摁在她手上,一招‘分筋错骨手’捏住她腕子。

      这小乞丐涉世未深,招式不多,另一手向下一坠,高高扬起,正是晓生门的‘君子揽书。’美人横臂格挡,她却空中变招,只攻美人盖头,又是一招曲江派的‘寻花问柳’。

      “嗯?”

      美人似有万般疑惑,仍是不说话。

      这小乞丐心痒难耐,只有自己使新招的时候,这美人才会出一声响。她更有心卖弄,把一路上遇见的手上功夫使了个十成十,黄山派的‘松枝挂香’,华山派的‘怪石迎客’。

      两个人就在这婚房之中拆起了招,转眼间数十招已过。

      眼见她山穷水尽,招已用老,又是一招‘寻花问柳’。

      美人轻笑了两声,左手在前,右手在后,点上她肘上曲池穴,小乞丐右手一麻,正要后退,却撞上她左手。

      两手齐齐一麻,美人顺势握着她两肘,一推一拉,将人抓在了胸前,这小乞丐就只能抱着自己,被这美人摁得死死的。

      这一招‘善始善终’左右两手前后呼应,将敌人困在身前,顾前不顾后,正是长孙擒拿手的绝学。

      长孙家祖上是出过状元的,因此一招一式都是有因可循。

      “好俊的功夫,姐姐你手真漂亮,嘻嘻。”

      小乞丐脸上带笑,心里却是冒火,自己轻轻巧巧被人拿住,这人还坐在床上,屁股都不动一下,可实在是丢人。

      她看着面前的红盖头,肚子里坏水止不往上冒,她眼睛一转,头一歪,向前一递,轻轻咬住了盖头上的花。

      隔着盖头,她好像碰到了什么软软的东西,那美人大惊,向后一扯,可这盖头还在小乞丐嘴里。

      这一下,可把小乞丐看痴了。

      这美人一张俏生生的瓜子脸,眼含秋水,面露怒色,红唇上的胭脂却好像被人蹭花了,头顶凤冠,气派十足。

      今日虽说是长孙棠大婚的日子,可她毕竟还没拜天地,还是个待字闺中的姑娘,这莫名其妙被人隔着盖头亲了一下,可真是让人大大上火。

      长孙棠眯了眯眼,盯着眼前这小贼,明明是个姑娘,但一双眼睛透着一股邪气,还是个懒贼,在自己房顶睡了一下午。

      她看着看着,又觉得她这呆呆傻傻咬着盖头的样子好笑。

      也亏她是个女子,若是个男子这样轻薄,她早就一剑刺死了,还轮得着她咬盖头。

      小乞丐直勾勾盯着眼前的美人,只见她忽然怒气全消,笑了一下。

      当真是白雪皑皑落红梅,神清气爽,万里冰川尽消融,河流叮咚,让人如沐春风,犹见月端仙子。

      小乞丐跟着傻傻地笑了一声。

      长孙棠松了手,将盖头从她嘴里扯了出来:“你是谁?”

      一阵香气拂面而来,小乞丐迷迷糊糊道:“什么?”

      长孙棠拂上她脸,小小地抡了一巴掌,将人往后一推:“可清醒了吗?我问你是谁?敢偷到我长孙家?”

      小乞丐一屁股坐在地上,嬉皮笑脸道:“我叫杨肆,是来找三姑娘的!”

      长孙棠问道:“你找她什么事?”

      她轻抖裙摆,翘起腿,将盖头捏在指尖,斜斜地靠在床边,低头斜睨着她。

      杨肆不知道怎么,要是平常有人敢抽她一巴掌,她早就十个耳光打回去了。

      今天这新娘子抽了她一巴掌,还瞪她,她却生不起来气,巴不得她一直瞪着才好。

      杨肆左手向后一撑,右手去捏她红裙摆下的穗子玩,“三姑娘就是新娘子,新娘子就是……”她猛然想起什么,兴奋道:“你不就是三姑娘?”

      长孙棠又笑了,“你连我都没见过,你找我做什么?”

      杨肆眼珠滴溜溜地转:“嘿嘿,你今天大婚,我给你带了一份礼物。”

      长孙棠:“宾客的礼物都在库房,你送的什么?”

      杨肆拍拍肚子:“绿豆糕,我吃过,香极了。”

      长孙棠:“糕点呢?”

      杨肆兴奋:“你也想吃?哈哈我就知道,绿豆糕等会儿再吃,你先跟我去做个你人证!”

      “证什么?”

      杨肆手舞足蹈,口齿伶俐,将刚刚在门外的事尽数道出,只是有些人那文皱皱的回话,她却是一个也不记得了。

      听得长孙棠忍俊不禁:“我再问你一遍,那和尚说什么?”

      杨肆道:“咦,原来那秃子叫和尚,他说:‘曲施主什么雷手断’唉,我看这和尚不安好心,好端端的,做什么咒人手断,还有那白面书生,净干坏事。”

      长孙棠掩面暗笑。

      杨肆见她又笑了,心念一动,“棠姐姐,你跟我出去看看吧,外面热闹得紧呢。”

      长孙棠轻轻摇头:“不成的,我要在这里成亲。”

      “成亲就不能出去了吗?”

      “不能。”

      杨肆趴在桌上,百无聊赖:“那成亲可真没意思,那你以后还能出去吗?”

      长孙棠顿了一顿,望向窗外:“以后……自然是能出去的。”

      “那能不能上山玩?”

      “……可以上山。”

      “那能不能吃好吃的?”

      “……可以。”

      “那为什么要成亲?”

      杨肆单纯地望着她:“如果什么都可以做的话,那为什么要成亲?可有什么好处吗?”

      长孙棠脸色一白,垂头小声说道:“自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杨肆有些脸红:“我……我没读过什么书,听不懂这个。”

      她害怕长孙棠瞧不起她,连忙转移话题:

      “外面真的很热闹,你真的不想出去看看吗?早上的时候,有人敲着两个黄澄澄的东西,像是打雷,山里打雷的时候,小蚂蚁总是要忙来忙去,师父说,这是为了躲雨,也是为了保命。”

      杨肆手边放了一杯茶水,长孙棠低头看去,姣好的面容映在杯中。

      长孙棠心里一怔。

      山雨欲来风满楼,山中蝼蚁尚自救,可自己……却只能在这婚房之中痴痴等着。
      明知这场婚姻是个火炕,却还要往里跳,这岂不是束手就擒,自寻死路?
      难道自己后半辈子真的要跟那人绑在一起了吗

      “啊呀!”

      杨肆把杯子打碎,连忙弯腰去捡。

      长孙棠陡然一惊,背后已经汗湿。

      杨肆捡起碎片:“那你不出去,我就先走了,这里没意思的很。”

      长孙棠拉住杨肆:“慢,我……我也要出去!”

      长孙棠暗自思量,随后故作伤心状,幽幽地叹了口气:“唉,外面当真是顶顶有意思的,我可真想出去看看!”

      “只可惜……”

      她凝着细细晃动的烛火,眉心微蹙,眼底一片湿润,“我却是出不去了。”

      杨肆见她水汪汪一双眼睛,难受的心都要碎了,忙道:“你别哭,你为什么出不去?你可是叫人绑住了?”

      长孙棠张口就来:

      “我不是被人绑住了,因为我是新娘子,过些时辰,就要跟人去拜堂,入洞房了。”

      杨肆在她旁边坐下:“他们怎么这样,成亲真是不好,他们怎么不关新郎官,却要关你?”

      长孙棠道:“新郎官也如此。”

      杨肆气呼呼地说道:“这婚没了你二人,就成不得了吗?!”

      长孙棠点点头。

      杨肆轻叹一声,眼珠子转了两转:“嘿嘿,姐姐,你可心疼那新郎官不?可愿意让他吃些苦头?”

      长孙棠犹豫不决,杨肆央求道:“姐姐,你且放心,我去把那新郎官绑在房里,就绑一会儿,等咱们逛完了,你在回来成亲。”

      长孙棠大喜:“你若是真帮我做成了这件事,那你可真是救我于水火之中的大英雄。”

      杨肆自下山以来,不通规矩,一路上少不了人冷眼相待,拳打脚踢,那些名门大派的弟子却是风光无限,个个腰悬佩剑,威风凛凛,个个受人敬仰,好不神气,路上随便碰上一个人,都要喊一声大侠。

      她嘴上不说,但早已心生羡慕,巴不得自己也能如此威风神气。

      如今被长孙棠一顿英雄天神地夸,当真是豪气冲天,脑瓜子都转不动了,只是咧着一张嘴,强忍笑意。

      杨肆学着见过的人推脱道:“哦,这……这我可真是不敢当。”

      杨肆在房里提了一条绳子就要出去,长孙棠又拽住了她:“且慢。”

      杨肆问道:“姐姐还有什么事?”

      长孙棠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

      “我那未婚夫近日偶感风寒,所以歇在南头的厢房,他武功高强,我怕你制他不住,我这有迷药一瓶,你偷偷放在他茶水中,见他倒地即可。”

      杨肆不屑道:“姐姐也忒小瞧我了,用什么迷药,我三两下就能将他捆得结结实实。”

      长孙棠轻叹一口气:“妹妹你还是勇猛过人,思虑不足,你若是和他缠斗起来,引来了别人,这……”

      杨肆眼珠子转来转去,目光在她脸上和瓷瓶上来回转。

      长孙棠一颗心被她瞧得怦怦直跳,她毕竟是第一次骗人做出下药这等子事,生怕被这小贼看穿,更何况要迷晕的还是自己的未婚夫。

      长孙棠咬咬牙,又狠下心来,父亲要金盆洗手,就找个书生女婿,手无缚鸡之力,这怎么嫁得?

      她长孙棠要嫁的是天下第一,武功盖世的大英雄,终归不是个书生。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又怎么能违抗?

      鹤顶红说得对,将这书生迷晕之后,扔出青州城,他一失踪,这婚自然不成。

      到时候只需折损自己的名声,爹爹金盆洗手,隐居之事也不受干扰,到时候,自己再向爹爹求情,这幢婚事定然不成。

      长孙棠想毕,心里也平复不少,瓶子往前一递:“去吧,他睡下后,你一定要回来找我。”

      杨肆把瓷瓶收好,笑嘻嘻道:“还是姐姐心细,你且歇歇,我马上就来。”

      “且慢,你怎么是个急性子?”长孙棠款款从衣柜当中取出一套干净衣衫递给她,“把里面那脏兮兮的衣服换了,不然惹人笑话。”

      杨肆捧着衣服嗅了嗅,一股药味,长孙棠又笑了。

      杨肆笑道:“你笑话我吗?”

      长孙棠轻轻一笑:“我可不就是笑话你。”

      杨肆抱着衣衫,低着头说道:

      “我知道姐姐脸上笑我,但是心里没笑我,不然不会给我衣服,你不像我遇见的旁人,脸上虽然挂着笑,心里却比笑还可怕,只恨不得一刀捅死我。”

      “我…我真是幸运,遇上个待我极好的人。”

      杨肆居然啪嗒啪嗒落起眼泪来。

      长孙棠哪里知道她想的什么,只不过是怕那脏衣服过于显眼,哪成想这人居然在意这个。

      长孙棠心里焦急,唯恐夜长梦多,“你这金豆子可是诚心折煞我,早知道这衣服惹你心烦,那姐姐可是该死了。”

      杨肆又恢复了往日做派:“今天是姐姐大喜日子,我怎么净掉眼泪,该罚,该罚。”

      她拉起长孙棠的手,在自己身上轻轻打了两下:“姐姐别生气,我这就去绑人。”

      长孙棠连忙伸手拽她衣服,“换衣服。”

      杨肆小脸一红,抱着衣服往屏风后面躲:“我自己换,不劳姐姐动手。”

      杨肆胡乱套上衣服,看着那件针脚细密,暗含金线的外袍,又穿了上去。

      长孙棠皱着眉头看了看,又亲手给她理了理,杨肆红着脸推三阻四。

      待到长孙棠冷了脸,她才老实下来,任她搓圆捏扁。长孙棠将她收拾整齐,这才放人出门。

      杨肆从窗中窜了出去,越过长廊,直直掠到南边的厢房。

      长孙棠看着杨肆的背影,心里又隐隐不安起来。

      她忍不住在房中踱步,看到墙上爹爹的字画,心想:“爹爹常常教导我们兄妹四人,君子立世,理应克己守礼,胸怀正义,在江湖之中,更不能做那些恃强凌弱的恶事,可自己如今竟然要对一个书生下手,实在有损江湖道义。”

      长孙啸敦敦教诲在耳边回响,她良心实在过不去,裙摆一撩,就要出去阻止杨肆。

      她看着身下红裙,又是一愣,难道自己的终身大事,就这样了吗?

      那书生住进长孙府,不好好读书,却是张口闭口皇恩浩荡,孔孟之道,她本就瞧他不起,前几日又听闻他到城中花楼去吃酒,还吟些酸诗,传得是轰轰烈烈。

      自己百般不愿,可是父命难违,这才落到如今地步。

      爹娘恕罪,是孩儿不孝,若是与这样的人长相厮守,反倒不如一死了之。

      长孙棠闭了闭眼,又缓缓坐回床边,将盖头往头上一蒙,心道中只盼着小贼速速动手,可不能生事。

      长孙棠静静坐在床边,新婚之夜,她一颗心竟只牵挂到那小贼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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