枉顾

　　闹钟在六点准时响起，顾骁关掉时还有些发懵，联想到今天便是报道的日子，不得不认命的起床。

　　洗漱完还在隔壁耐心地敲敲房门，确保顾驰没因为早起赖床。

　　他选择坐公交车的理由里，或许也有能晚十分钟出门这一条。

　　总之确认弟弟已经起床洗漱后顾骁才转身离开，临走前不忘打个招呼，“我先走啦。”

　　顾驰含含糊糊地应下，大脑还在放空，想不明白为什么只是报道也要七点到校。

　　是有什么理由一定要定在这个时间，教学办那些人不用睡觉吗。

　　头在车窗上颠簸十五分钟后他才清醒过来，和到站所需的时间洽好吻合。

　　顾驰慢慢悠悠地等到最后一个才下车，一抬头就看见他哥刚好停在站前，长腿支在地上，朝他吹一声口哨。

　　流里流气的，实在是有够无聊。

　　接过还温热的包子豆浆，陪着顾骁把车停好，进班前正好解决完早餐，和以往无数个清晨一样。

　　刚结束假期总是有聊不完的话题，还得算上补不完的作业。许久不见的同学们一聊起来就显得十分嘈杂，热闹又温馨。

　　新上任的代理班主任陈剑秋同志今年刚满二十七，一副比他们还不想来学校的样子，在台上装模作样地维持纪律。

　　今天不出意外地还是老三样，听完教导主任的长篇大论之后就可以开始大扫除。

　　再然后查完作业就可以把这一天混过去，实在是没什么必须七点钟到校的理由。

　　本来该是这样的，没看班主任已经懒得管底下明目张胆补作业的同学了么。

　　谁知道在长篇大论环节就接连丢下了几个重磅炸弹，先是要求全员晚自习，时间还延长到十一点。

　　在此基础上还把早自习的时间提前到六点半，简直泯灭人性。

　　接着就是他们还有一学期高考居然还要换楼，总之因为各种方便管理的原因，必须要搬到另一栋楼去。

　　后面主任在说什么顾驰根本无力听清，他完全想不到上学期因为偷懒没带回家的书，要轮到今天上午全部搬完。

　　能不能直接回收啊，他在心底冷漠地想。

　　这个学是非上不可吗，为什么不能直接回家继承家产，难不成是因为他哥的继承权会排在在他前面吗？

　　从现在开始节衣缩食是不是有些太迟，如果要流浪天涯的话卖书的钱算不算第一桶金？

　　思维总是发散到不该去的地方，顾驰低下头，困顿地阖上眼，算是接受如此悲哀的现实。

　　长篇大论结束，班主任重重咳嗽两声，提醒抄作业的同学们都收一收，巡察的老师就在门外，还有五米到达战场。

　　新教室在一楼，但问题是它在对角线那栋楼的一楼，而他们现在的教室在顶楼。

　　虽说只有四层，但在顾驰眼里就已经是完全不可攀登的高度。

　　他习惯性地准备打亲情牌，一回头才发觉自家哥哥已经被拉出去负责另一边的教室卫生，更觉生无可恋。

　　同桌张择看看他桌面上的书，又看看地上摆的书，再看看窗台上架着的书，视线在三点间来回巡视。

　　最后很不给面子地轻笑一声，又贴心地拍拍他的背，说出的话却是那样冷酷无情：“自己加油吧。”

　　于是他也不能多说什么，一切都是最坏的安排。

　　换到新楼代表着要打扫两个教室，基本上没有可以偷懒的空间，只能去他哥那里浑水摸鱼。

　　书还是等最后再说，有苦力不用等于没有，以这些书的量来说他一个人起码得来回三次。

　　所以只能靠亲哥拉磨。

　　新教室比预想的干净得多，也不知是不是学校提前派人打扫过。

　　顾驰来的时候刚好赶上收尾，把半桶垃圾倒掉就算结束。

　　倒垃圾的路上他眼尖地发现杂物处有板车可以借，不由得多云转晴。

　　人之所以有别于动物，就是学会利用工具，当然也包括亲哥在内。

　　“你帮我把书搬到一楼，我在这排队等着，刚好把你的书也一块搬过去。”顾驰开始下套。

　　顾骁不疑有他，径直上楼。

　　等待的时间比他想的还要漫长，顾骁已经把两个人的书搬完在那和同学聊天了，他这里才交接了两趟。

　　新学期刚开始，来来往往学弟学妹眼里全是抑制不住的兴奋。

　　还傻乐呢，等到高三看你们还能不能笑出来，顾驰暗戳戳地想着。

　　随后他不动声色地靠边站，缩在小角落里摸出手机。今天才刚报道，查得不严。

　　过去半天还没轮到他，顾驰想伸手活动活动，却冷不防被人从身后撞到。

　　“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书太高没看见”学妹一边说着一边抬头道歉，看到被撞的人时却愣在原地，随后呆呆地说道，“我靠，你长得可真好看。”

　　顾驰不置可否，帮她把歪斜的书扶正。学妹还在傻望着他，好像大脑停止思考，荒谬的话语脱口而出，“能当我男朋友吗？”

　　这回轮到顾驰发愣，随后乐不可支地朝另一边喊到，“哥！过来！”

　　正和同学聊天的顾骁不明所以，但还是顺从地小跑过来，“怎么了？”

　　“那他呢？”顾驰一把将人揽住，勾起嘴角冲学妹说到。

　　江际涯看着刚跑来的学长，明明一样的脸却是另一种风格。即使被发型拉低颜值，却仍能看出青春阳光的底子。

　　于是她咽咽口水，张嘴又是一句，“也不是不行。”

　　“来加个微信”顾驰难得对人起了兴趣，抬手就把学妹的书往顾骁手上搬。

　　被挡在书后的是一张圆圆的娃娃脸，些许杂乱的刘海下架着一副偏大的圆框眼镜。并不很漂亮，却看着十分顺眼。

　　对方的微信是个可爱的卡通头像，他抬手点击确认添加。

　　“待会聊。”顾驰冲自家哥哥眨眨眼，示意把书还给人家。

　　江际涯抱着书一脸懵地走出十几米，还能听见刚来那个帅哥在追问发生什么事了。

　　好友很快通过，顾驰没理会亲哥好奇的目光，看向手机，上面孤零零地躺着他的验证消息。

　　“高三2班顾驰”

　　半晌后那边才发回来两条消息。

　　［锵锵锵锵—］：江际涯

　　［锵锵锵锵—］：高二1班

　　顾驰正拖着两个人的书往新教室走，顾骁就凑过来看他都在聊些什么。

　　“学霸啊”

　　［锵锵锵锵—］：垫底

　　一中的班级划分就是如此简单质朴，理科从一到六，文科七到十二，按成绩排，一年一换。

　　能在一班垫底也已经很不容易，要知道历年一班前列的可都是名校之星。顾驰还没想好再说什么，对面就又发来一条。

　　［锵锵锵锵—］：你就没什么别的话要对我说？

　　“把头发扎起来，不然明天要扣分”

　　江际涯半天没回消息，随后甩过来三个省略号，顾骁在一旁很不客气地笑出声来。

　　等到新教室把东西安排好，距离午休还有半个小时，大部分人都在抓紧时间刷题。

　　剩下的人同样在抓紧时间，不过是补寒假作业。

　　张择属于后者，正拿着他的生物册子悠哉悠哉地抄着，一点儿也没有急切的样子。

　　他既不想刷题也没有作业要补，于是就转身敲敲他哥的桌子，“中午吃什么？”

　　“出去吃？”顾骁思索片刻，决定不要在刚开学的时候就委屈自己去吃食堂。

　　一中的三个食堂被分为一般、难吃和超难吃，就这还要被教导主任说成健康又养生，实在是不知道他平日里都在吃些什么。

　　顾驰真的很怕放学回家的途中撞见教导主任在翻垃圾桶，容易让大家都下不来台。

　　一个假期没来学校附近，顾骁躲着班主任悄悄查着有没有新开的店，不远的话午休时间刚好可以步行来回。

　　很幸运的是，校门口那条街转角处就有一家店刚开业。不仅有充分的时间来回，还能在店内待上那么一会，就不需要回学校午休，可以把大好的时间用来荒废。

　　不想努力的顾驰当即同意这个决定，并如愿以偿的窝在崭新的沙发里，度过一个颓废又快乐的中午。

　　顾骁坐在他对面，被班级浓郁的学习氛围传染，正在看去年高考的物理压轴题。

　　顾驰凑过来瞥了一眼就兴致缺缺地重新缩回座位，物理数学的压轴、化学实验的最后一问都被他直接放弃，连尝试的想法都没有。

　　报道这天如顾驰预料的那样兵荒马乱的过去了。

　　但也只过去一半，准确的说是三分之二。

　　“为什么今天就要开始实施晚自习？”顾驰有些不敢置信地问同桌，“不是还没正式开学吗？”

　　“早上教导主任不是说过吗？”张择一边纳闷，一边自觉地抽走他的化学试卷。

　　仅仅一天的时间，他就已经从生物补到语文再补到化学，算上晚自习刚好能补完所有作业。

　　这种能把事情都堆到最后还能恰好完成的本事简直让人叹为观止，顾驰冲他比一个棒，随后独自黯然神伤。

　　那个时候他大概在想他那无处安放的书能卖多少钱，对教导主任后来又讲了什么完全不关心，这所学校总能出其不意地给他重创。

　　好不容易捱过晚自习，顾驰戳戳他哥，“以后要怎么办？十一点地铁公交可都停了。”

　　“你也骑车来呗，当初买的时候不是一起买的么？”顾骁面露不解。

　　顾驰那辆车就停在楼下，连气都是打好的，毕竟有时候自己会换着骑。

　　而他弟弟沉默片刻，随后坚定地拒绝道，“我不。”

　　“打车吧哥，我们家不至于没有这点钱吧？”顾驰真诚地和亲哥对视，然后被他哥不满地瞪回去，“你知道抚养费就给到我们成年吧？严格意义上讲从现在起我们已经没有收入了。”

　　顾驰继续保持沉默，最后想到个折中的办法，“早上我坐公交来，晚上你骑车带我回去。”

　　顾骁不是第一天被自家弟弟这种能不动就不动的思维方式震惊，但还是忍不住吐槽，“要不要这么夸张。”

　　刚走出校门顾驰就已经翻身跨上后座，拍拍他的腰，“好了，就这么愉快的决定吧。”

　　好像不是第一次发生这种事，不过上一次估计要追溯到初二的时候，可见懒惰不是一天养成的。

　　骑车到家也要个二十来分钟，手机已经彻底没电，只好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顾驰坐在后座越聊越困，为了不从车上栽下去只好把头抵在对方后背上。

　　顾骁骑车很稳，一点儿不符合他张扬的性子。今夜风也温柔，犯困实在很有理由。

　　等到下车的时候顾驰整个重心都压在前方，迷迷糊糊一副不清醒的样子，直到洗漱完还没缓过神来，打着个哈欠径直回房。

　　“晚安。”

　　“嗯，晚安。”顾骁应了一声，倒是不用担心今晚弟弟还会继续熬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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