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梦未晞

　　第二章：殿宇初歇疑梦生隙
　　白光裹着魏晞的身体轻缓落地，她站稳时指尖还残留着暖意，低头看了看掌心——方才被石子划破的伤口已愈合大半，只余下浅浅一道红痕，可衣裤上还沾着干涸的血迹与魔域的黑灰，袖口撕裂的口子边缘，凝结的血痂蹭在皮肤上，又痒又涩。抬眼望去，黑雾不知何时已经散去，前方矗立着一片青灰色殿宇，飞檐上雕刻着繁复的云纹，在昏暗中泛着冷硬的光泽，与她记忆里任何一座古建筑都不同。
　　凌玄已收了长剑，银白战甲的下摆垂落在黑纹土地上，竟未沾半点尘埃。他转身朝着殿宇走去，步伐依旧沉稳，只在踏出两步后，微微放缓了速度，像是在等她跟上。魏晞攥紧脖子上的古玉，犹豫了一瞬——这殿宇透着一股不属于人间的肃穆，连空气里都飘着淡淡的、类似檀香却更清冽的气息，可除了跟着他，她别无选择。
　　同行的路上，魏晞的目光忍不住在凌玄身上打转。他的战甲在侧光下泛着鎏金细纹，肩甲处刻着一只展翅的玄鸟，纹路精致得仿佛下一秒就要飞出来；墨色长发用白玉簪束在脑后，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没有半分凌乱。再低头看看自己——黑白职业装的裤脚沾满泥污，血迹与黑灰混在一起，狼狈得像刚从泥地里爬出来，两人站在一起，像两幅风格迥异的画，一个在古卷里，一个在现实中。
　　“梦里的设定倒挺细致。”她在心里默默嘀咕，试图用 “梦境”合理化眼前的诡异。可走了一阵，脚踝处传来的痛感越来越清晰——方才摔进陷阱时磕到的地方，此刻正隐隐作痛，不是梦境里那种模糊的酸胀，而是真实的、能分辨出轻重的疼。她悄悄掐了一把大腿，指尖传来的刺痛让她心头一跳，眼底掠过一丝疑云：梦会这么疼吗？
　　殿宇的大门虚掩着，门内传来细碎的脚步声。还未等魏晞反应，一道粉色身影就慌慌张张冲了出来，怀里抱着个拳头大小的珠子，珠子表面泛着淡蓝微光。“哎呀！”那身影没看清门外的人，迎面撞了过来，怀里的珠子“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外壳裂开一道细缝。
　　“完了完了！”粉色身影蹲在地上，声音带着哭腔，魏晞这才看清她的模样——约莫十六七岁的年纪，穿着绣着小狐狸图案的粉色襦裙，头顶竖着两只毛茸茸的白色狐耳，尾巴在身后紧张地扫来扫去，“这是最后一颗测魔珠了，凌玄上神要是知道我摔破了，肯定要罚我回去抄典籍的！”
　　“阿桃，慌什么。”凌玄的声音响起，没有责备，只是带着惯有的清冷。被称作阿桃的狐女抬头看到他，耳朵立刻耷拉下来，眼眶红红的，目光反复在凌玄和魏晞之间打转——眼前的女人衣着陌生又狼狈，望着殿宇的眼神里满是茫然，显然不是熟悉的仙娥或妖修。
　　魏晞下意识蹲下身，伸手捡起地上的测魔珠。指尖刚触到珠身，就传来一阵意外的温热，质地竟有些像她给小希买的超级粘土，软乎乎的带着弹性。她心里一动，指尖轻轻捏了捏裂缝处，没想到那道细缝竟真的收拢了一点，只是松开手后，又慢慢裂开了。
　　“这珠子…… 是软的？”她小声嘀咕，抬头看向阿桃，试探着建议，“你要不要试试……用点力捏着裂缝处？说不定能让它合起来。”
　　阿桃愣了愣，立刻接过珠子，指尖泛起淡淡的粉色微光，轻轻攥紧裂缝处。不过片刻，粉色微光顺着裂缝渗入珠身，原本松动的裂缝竟慢慢愈合，连痕迹都淡了许多。“真的好了！”阿桃惊喜地蹦起来，狐耳竖得笔直，尾巴欢快地晃着，转头看向魏晞时，眼里满是雀跃，“姐姐，你也太厉害了吧！你是第一次来尘汐殿吗？我叫阿桃，是青丘派来替上神看管测魔珠的，这里是尘汐殿，是凌玄上神的居所。”
　　魏晞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心里悄悄松了口气：看来这里的人还挺好相处的。她笑了笑，轻声回应：“我叫魏晞，确实是第一次来……这里。” 她顿了顿，没敢说“不知道怎么来的”，只是目光落在自己沾满泥污的衣袖上，语气带着几分无奈。
　　“晨露未晞，姐姐的名字可真好听，”阿桃撅起小嘴，满眼是羡慕之色，“也不知我爹娘为何不给我取个像姐姐这般好听的名字，阿桃这名字难听死了！”“其实，我……”魏晞本想解释一下，可转念一想，还是算了，省得叫人尴尬，在这里暂且当当“未晞”，等回去再回归本名“魏晞”，也好将梦境和现实区分开来……她正想着该如何安慰小狐女，没想到小狐女将她上下打量一番，皱眉说道：“姐姐，你身上全是灰，还有伤，我先去给你打盆温水擦一擦，再拿伤药和干净衣服来，好不好？”
　　凌玄在一旁看着，适时开口：“去吧，偏殿的门没锁，你先带她过去。”阿桃应了声 “好”，随即拉着未晞往殿内走，临走前还不忘回头对凌玄挥挥手：“上神放心，我会照顾好未晞姐姐的！”
　　未晞被阿桃拉着穿过殿廊，路过一处转角时，瞥见门内站着个穿青色仙袍的少年，少年怀里抱着一摞典籍，鼻梁上架着一副滑落的木框眼镜，正探头探脑地往这边看，看到她们时，还愣了愣，随即又低下头，继续整理怀里的典籍。
　　“那是云芽哥哥，”阿桃小声介绍，“他是上神座下的仙官，最会整理典籍啦，就是有时候有点迷糊。”未晞点点头，没多问，跟着阿桃走进偏殿——殿内陈设简单，一张木床，一张案几，案几上放着一盏青铜灯，灯芯燃着暖黄的光，照亮了案角摊开的一本古籍。
　　阿桃把未晞扶到椅子上坐好，又转身跑出去，没过多久就端着一个铜盆回来，盆里盛着冒着热气的温水，还搭着一条干净的棉布：“姐姐，水来啦！你先擦擦脸和手，我再去拿伤药和衣服，很快就回来！”
　　未晞道了声谢，等阿桃离开后，拿起棉布蘸了温水，轻轻擦拭脸颊——魔域的黑灰被擦去，露出原本清丽的肤色，指尖触到皮肤时，能感受到温水带来的暖意，连带着心里的紧绷也松了些。她又擦了擦手腕和掌心的伤口，温水浸湿伤口时，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却让她更清晰地意识到：这一切或许不是梦。
　　正擦着，阿桃就提着一个小木盒、抱着一套青色襦裙跑了进来：“姐姐，我来啦！这是伤药，这是衣服，你换衣服的时候我在外面等你，要是需要帮忙就喊我！” 说着，她把东西放在床边，又指了指屏风：“你可以去屏风后面换，那里挡着，没人能看到～”
　　未晞看着阿桃周到的样子，心里泛起一阵暖意，点头道：“谢谢你，阿桃。” 阿桃笑着摆摆手，蹦蹦跳跳地走出了偏殿，还贴心地带上了门。
　　未晞走到屏风后，脱下身上的职业装，换上小桃送来的青色襦裙。这套衣服质地可真好，布料是细腻的丝绸，贴在皮肤上软乎乎的，裙角绣着淡青色的云纹，针脚细密得几乎看不见线头。走出屏风时，她下意识看向换下的职业装，脚步顿了顿，随即走过去翻找——她记得下班时将手机放在职业装的口袋里，回到家太累，进门就倒在沙发上了，当时应该是没拿出来。这会儿忽然想起来，该将手机掏出来，否则就和脏衣服一起洗了或扔了。
　　可指尖探进衣袋，里面空空如也。她不死心，把职业装抖了抖，又在屋内转了一圈，床底、案头、屏风后都看遍，能找的地方都找了，却始终没看到那部熟悉的手机。
　　未晞攥着脖子上的古玉，指尖微微发颤。她记性一向好，手机从不离身，下班前还特意检查过，此刻怎么会突然不见？她不由得想起，方才在魔域时，掌心伤口的痛感、凌玄战甲的冷硬触感，此刻都还清晰地留在记忆里，连襦裙的丝绸质地都真实得不像幻觉。
　　她扶着案沿慢慢站定，心里的疑惑越来越重。寻常梦里，丢东西只会让人慌乱，可此刻更多的是一种反常的清醒——如果只是梦，为什么手机消失得这么彻底？如果是现实，那她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满是“魔气”和“灵力”的陌生殿宇内？
　　她走到殿门口，望着殿外昏沉的天色，犹豫着要不要去找凌玄问清楚。可念头刚起，便被自己掐灭——万一凌玄觉得她奇怪怎么办？万一这真的是梦，她问出奇怪的问题，会不会陷入更可怕的幻境？她早已习惯了凡事靠自己，从不轻易向人求助，更别说向一个不知底细的“古装男人”询问 “这里是不是现实”了。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凌玄的声音，他似乎在和云芽说话，语气依旧清冷，却隐约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她刚经历魔域，别去打扰她，让她好好休息。”
　　未晞连忙退回殿内，关上房门。她靠在门板上，听着外面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心里乱成一团麻。她不知道自己该相信什么，只能攥紧古玉，在心里一遍遍地告诉自己：等天亮了就好了，等天亮了，一切都会恢复正常。
　　可她没看到，在她转身的瞬间，脖子上的古玉轻轻泛光，背面模糊的平安符旁，隐约显露出两个细小的刻字，因年代久远，刻字被磨得几乎看不见，只有在暖黄的灯光下，才勉强能辨认出——是 “未晞” 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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