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火与月光

　　其实最初，不是这样的。

　　苏晚照至今还记得初二的某个午后，她因为生理痛趴在桌上，脸色苍白。林薇走过来，什么也没说，放下一杯热气腾腾的红糖姜茶。那一刻，滚烫的不只是杯子，还有她骤然湿润的眼眶。

　　从那以后，她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抓住了这份突如其来的温暖。

　　她开始成为她们中的一员。四个人一起在操场散步，分享同一副耳机；躲在楼梯间传阅偷偷带来的言情小说；体育课自由活动时，并排坐在树荫下，把校服外套铺在草地上。

　　她记得陈悦说过想当画家，记得赵晴暗恋隔壁班的体育委员，记得林薇怕黑又怕打雷。她把她们的喜好、厌恶、梦想与秘密都仔细收藏，像守护易碎的珍宝。

　　"晚照最细心了。"她们曾经这样夸她。

　　于是她更加努力。早上多带一份早餐，考试前整理双份笔记，下雨天书包里永远备着备用雨伞。她像个旋转的陀螺，围着她们打转，生怕慢下来就会被抛弃。

　　有一次林薇发烧请假，她趁着午休跑了大半个城区，就为了买林薇随口提过想吃的蛋糕。回到学校时下午课都快开始了，她满头大汗地把蛋糕塞给林薇，换来一句"你傻不傻"，心里却甜得像抹了蜜。

　　现在想来，那大概是她最像"朋友"而不是"跟班"的一段时光。虽然依旧是她付出得多，但至少能感受到平等的回馈——陈悦会帮她补习最头疼的物理，赵晴会在她被别的同学调侃时站出来维护，林薇会在她生日时送她精心挑选的礼物。

　　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味的？

　　也许是从她第一次下意识地说"对不起"开始。明明不是她的错，她却先道了歉。

　　也许是从她越来越习惯说"好的""没问题""交给我"开始。哪怕心里不愿意，也不敢拒绝。

　　也许是从她发现，自己记得她们所有人的生日，而她们却总记错她的生日开始。

　　某个周末，她们约好去看电影。苏晚照提前查好了路线，买好了票，连零食都准备妥当。可临出发前，赵晴在群里说不想去了，陈悦随即附和，林薇只回了个"哦"。

　　她一个人坐在电影院里，对着四张票根发呆。爆米花甜得发腻，她机械地往嘴里塞，直到舌尖发麻。

　　后来她们谁也没提起这次放鸽子，仿佛这只是件无足轻重的小事。苏晚照也不敢问，她怕一问，连表面和平都维持不住。

　　只是从那以后，她越发小心翼翼。像走在薄冰上，每一步都提心吊胆，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坠入冰窟。

　　偶尔夜深人静时，她会想起那个递来红糖姜茶的午后。温暖的假象让她甘之如饴，以至于忽略了其中悄然滋生的毒素。

　　她以为那是春光，是救赎。

　　却不知有些温暖，靠近了才会被灼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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