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撕架
“你发神经啊你?!”
林阿奶本来在哄孙子睡午觉,冷不丁砰”的一声。
她连忙跑出来,见方柳在摔东西,喉咙发出尖锐的叫骂。
方柳垂着眼看着她蹲下来捡,嘴里还骂着他:“你个不得好死的贱皮子,敢这样糟蹋东西,我打不死你,哎呦哎呦!作孽哦”
方柳出奇的冷静,见她抓起艾草,用脚尖一撩一踢,把林阿奶紧握在手里的艾草踢飞出去。
林阿奶不敢置信,撒手把东西一丢,站起来指着方柳鼻子骂。
“你,你!你敢打我?烂骨头的,我让同安给你休了,滚回方家去!个没爹没娘的东西,敢打我?”林阿奶说着就要去抓方柳的脸
方柳毕竟年轻,一手就掌住林阿奶。方柳恨极,大声嘶吼着林阿奶,好似这样就能把他的怒火泄出来。
“我烂骨头?我哪有你烂心烂肺!你害我的枣哥儿烧了一天一夜”
方柳说到这有些哽咽,“你个黑心的阿奶,连自己的孙都害……”
见方柳还敢回嘴,林阿奶哪里还听得进什么害不害的,上去揪住方柳的头发就撕扯,两人瞬间扭打在一起。
方柳用劲把人放倒在地上,骑在林阿奶身上,左右开弓。
掐!拧!打得林阿奶只得抱住头,叫的震天动地。
方柳只觉畅快,咬着牙掐手下的皮肉,咬着牙要把这些年来的气都打出来。
林枣被吵醒,起床没见到阿姆,扁嘴就哭,哭了几声也没人理他。
他自己蹭下床,走出门要去找阿姆。
这么大动静,马金花早就听到了,见两人真打红眼,怕打出个三长两短,这才推门小跑出去拉架。
马金花从后方拖走骑在林阿奶身上的方柳,“柳哥儿!别打了别打了!有什么话好好说”
趁马金花拖住方柳,林阿奶爬起来踹方柳一脚,仍嫌不够,扭身喊两个孙子去柴房拿棍子。
林家明和林家玉反被林阿奶狰狞的脸色吓住。
林阿奶啐了一口,索性自己跑去柴房拿棍子去,气的浑身直哆嗦。
“贱皮子敢打我,今天我弄不死你……弄死你,”林阿奶抽了根手臂粗的木棍就要抡出来。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这一棍下去骨头都得断。马金花赶紧松了圈住方柳的手,自己也躲开到一边。
马金花推着儿子都回房去,没忘记喊女儿去地里叫家里的汉子回来。
“呜呜呜”林枣过去抱着方柳大腿,“阿姆阿姆,呜呜呜”他见到自己阿姆被打,吓得哇哇直哭。
方柳瞥见林阿□□发披散,脸色狰狞就要向他们窜过来,抱起林枣就往房间里跑。
放下林枣后,方柳反手锁上门栓,用身子堵门。
下一秒林阿奶拿棍子猛敲木门,扯着嗓子尖叫。
林枣只见阿姆用身体紧紧撑着门,整个身子都被撞得晃动,外面还有尖锐的咒骂声。
林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学着阿姆用身板堵门,摇摇欲坠的门和被撞击晃动的身子都让他无比惊恐。
“砰砰砰………”
过了许久外面的动静才停下,方柳没有立刻离开门口,身子顺着门板瘫坐在地。
林枣小心翼翼地唤回方柳恍惚的神志,随后被阿姆轻柔的拢到怀里。
哭天抢地的林阿奶引得邻居过来观看,人越来越多,个个伸长脖子往院里看。
林家门口被堵的严严实实。
吴桂梅也混在人堆里,她没成想方柳敢跟那老泼皮干架。
林阿□□发乱糟糟的,还有力气哇哇叫,怕是没怎么打。
吴桂梅在心里暗暗嘀咕,这柳哥儿素日里脾气是个好的,怕是干不过这个老泼妇。
想完又有点心虚,毕竟是她多嘴惹的祸,脚底板没挪一下,反倒往里头挤。
婆媳间吵架骂仗在乡下是再常见不过的事,对林阿奶的说辞有人信有人疑。
“这做儿媳的再怎么也不能打老娘啊,反了不是?”扛着锄头的李老根嘟嚷。
六子娘使着劲踮往里挤,被后头的人踩脚,硬生生推搡出一股气,没过脑就反驳前头说话的人,“啧,你是不知道,林家……不一样…”
“………真的假的?”
“我还能唬你?你怕是不知……看那棍子,嚯,手臂粗!这是要打死儿夫郎才罢休呐!”六子娘最后拍板。
听到这话的众人也放眼看那根棍子,对六子娘的话更信几分。
隐隐听到六子娘的话,林阿奶瞪了人群一眼,哭声越来越凄厉。
有刻薄些的见林阿奶哭的凄惨,嗤笑一声,夹着嗓子拱火,“哭什么劲啊,要我说啊,这种儿夫郎就该休了,留着有什么用!”
人群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人多嘈杂,那人说完就隐入人群,大家伙知道是谁喊的也碍于情面不点破。
劝人和离这种话岂胡诌,明事理的人都觉着这人做得有损阴德,坏到底了,决定以后少些往来。
闻言林阿奶心里活泛起来。
说白了,她就是看不惯一向木讷的老四成亲后被方柳管着,钱到她手上的比过去少太多。
马金花到底年轻些,脸皮薄,撑不住上前把门关上,阻挡了外边人的目光。
关上门后马金花伸手要扶林阿奶起来。
林阿奶没老糊涂,记着她在房里看了好一会儿才来帮自己,把人的手一撇,指着马金花鼻子骂。
平日里马金花也泼辣得很,眼下见林阿奶疯劲没过,只好捏着鼻子继续劝林阿奶。
方柳没打过架,却也是做惯活的,手上有一把力气。
方柳专挑人手臂软肉拧,手上一点没留劲,把林阿□□发扯下来一把,现在林阿娘头皮还火辣辣的疼。
叫骂声渐渐消失,林枣双手捧着阿姆的脸庞,学着阿姆的动作,吹吹方柳眼角的划痕,拍拍方柳胸口,人小力道也小。
他被吓狠了,小身子随着抽噎一抖一抖的,眼圈还泛着红,手上的动作不停,“阿姆,不,不啪…”
一下两下……方柳的心也被拍得软软的,“乖了,阿姆没事,是不是被吓到了?”
“嗯!”他点点脑袋,简单直白地表达自己的不安。
他依偎阿姆怀里,林枣本身是被吓醒的,又被林阿奶跟阿姆的阵仗唬住,紧紧黏着方柳。
方柳晓得他有多害怕,下巴抵在林枣的额头,摇晃着怀里的小人儿。
林同安脸上布满汗水,脚下步履如飞。
父子三人今天是一起下地的,老远就听见燕妮在喊。
等走近了才听得真切。
“爷…爷!阿奶…她,她跟婶嬷打起来了!快回去呐!”
听清楚燕妮说什么后林同安拔腿就往家里跑。
林同安见着门口那根棍子小腿有些发软,木门全是砸门留下的痕迹,地上都是木头屑。
“阿柳,我回来了,开开门”
幸好过了会儿门打开了,映入林同安眼帘的是夫郎一双含泪的眼。
方柳有好多话要讲,却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讲不出。
“你跟枣哥儿没事吧?啊?”
林同安抓着方柳的肩膀仔仔细细察看一番,急得手上没个轻重。
“没事,我们没事”
“你不知道,你娘她………”方柳哽咽着说出自己为何要跟林阿奶打架。
夫郎的眼泪烫得林同安不知所措,他用袖子轻轻擦掉方柳的泪水,“我知道,我知道,你受委屈了。”
林同安安抚着夫郎,低头却是枣哥儿哭得通红的双眼。
林同安的心像被人掐住般,酸涩跟愤怒交织,甚至夹杂着一丝怨恨。独独没有质疑,他知道,他娘干得出这种事。
毕竟林同安五岁那年,林阿奶因为想要省下一口粮,要把他送给别人养。
别人嫌林同安年纪太大,怕养不熟,林阿奶才作罢。
林同安都看在眼里,所以要拼命了的干活,怕被送到别家去。
懂事的孩子只有干不完的活。
面对别人的夸奖,他娘只会说:“也就勤快这点了,小时候都是这样子过来的有什么苦不苦,还是他大哥聪明……”
林同安不明白都是爹娘的孩子,偏偏他最不讨喜。
小时不懂,长大之后就觉着不重要了,不疼就是不疼,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连林同安成亲,林阿奶都要算计一番。
同龄人娃娃都会下地跑了,林阿奶才想起要给林同安相看。
林同安与方柳都相中了对方,都下好彩礼了,他娘临时以方柳眉间红痕太浅为由要反悔退亲。
原是大嫂那边有个表妹,用他娘的话就是,“脚是有点瘸,但也是个好的,比哥儿能生”
那是沉默寡言的林四第一次跟家里吵。
林同安为这桩婚事跟家里闹得厉害,无论林阿奶软磨硬泡都不肯松口。
林家一时成饭后闲话,讲的人总是唏嘘不已。
最后还是林阿爹觉得老脸都丢尽,丢下一句:“他想娶就娶”。
落在林同安后头的林阿爷跟林二也匆匆回到家。
听到屋外的动静,林同安扭头安慰夫郎:“别怕”,两个字就足以安抚惊魂未定的方柳。
林阿奶看见林阿爷跟林二回来了,跟找到主心骨一样,在院里声泪俱下,好不凄凉。
到底是亲娘,林二看着林阿□□发乱糟糟的不说,一向嚣张跋扈的脸皮都耷拉下来,更显衰老。
“老四,这是怎么回事?娘都一把岁数了,万一打出个好歹怎么办?”林二看林同安的神情有些不对,也没深想,只是逼问。
马金花没讲话,往日她爱捧着家婆,讨些好处,现在她知道点情况,见势不对默默站出一边。
方柳简单拢一下头发,深吸口气给自己壮胆,拉着林枣出去了。
林枣看到林阿奶,他只知道这个人打自己阿姆。
他指着林阿奶:“打阿姆,坏!”
“你个小崽子胡说什么?真是什么样的人就生什么样的仔。”
林阿奶被他一说差点气倒,破口大骂。
林同安上前一步护住夫郎和儿子,高大的身躯,将方柳和林枣挡得严严实实,同时阻挡林阿奶气急败坏的脸。
“娘,以前的不说,但这次你差点害死枣哥儿,”林同安开口就是问责,脸色冷峻,竟吓得林阿奶一激灵。
林同安见她如此,更是步步紧逼,“枣哥儿发热,他难受得哭了一夜,到现在你有问过一句吗?”
那眼神刺的林阿奶嘴唇嚅嗫,半天说不出话。
林二也被林同安的话惊到,“这……这不能够啊,安弟你这是啥话?”
林阿奶目光移向别处,不再与林同安对视。
林二了解他亲娘,见状想开口都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够了”一直没讲话的林阿爷开口。
林阿爷没看形容狼狈的老伴,只别有深意扫过林同安的身后,最后盯着林同安。
“你怎么跟你娘说话的?她好歹生你养你这么大,饭都吃到狗肚子了?”
方柳在丈夫后面干着急,后悔自己太冲动。
不管怎么说,生育之恩大过天,一句不孝可是要被戳烂脊梁骨的。
“爹,分家吧”林同安目光如炬,面对林阿爷的目光不闪不避,身形稳重。
不等林阿爷说话,林阿奶被戳了肺管子般,“你要分家?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个不孝顺的儿子,你就是生下来克我的。”
一口气上不去,林阿奶捂着胸口,任林二搀着自己,出口的话越发尖锐,落在每个人耳朵。
“早知道有今日,我就不应该让你娶这个祸害,搅得我们家不得安宁!你打小就不听话,大了不见改。我让你别娶这个败家精,你听过我的吗?生你到底有什么用?!”
这话讲得太伤人心,林同安的咬紧牙关,不想再看林阿奶一眼,只重复着要分家。
林阿爷一双锐目紧攫住他这个最小的儿子,不放过他一丝一毫的变化。
沉寂压得人喘不过气的气氛蔓延开。
老大一家在镇上面有铺子,前几年还买了房,只逢年过节回家一趟。
现如今家里面的房间刚好够睡。
林枣还小,没有跟阿爹阿姆分房睡,分家是迟早的事。
林阿爷盘算一番,同意了,却只肯给三亩地。
林同安开口再要一亩薄田,林二跟马金花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想也不想就开声反对。
这些年来老二老四交了不少钱到两老手上,老大跟嫁出去的女儿逢年过节也给些孝敬钱,买一块薄田绰绰有余。
林阿爷权衡再三,不理会林二两夫妻不满的神情松了口。
他决定的事,林阿奶也改变不了,只能恨恨死盯着方柳不放。
只不过……
“那三亩地刚好靠近旧家,你们搬去那里。那一亩薄田分给你也可以,但是这些年交的公钱管你们吃喝本就不剩什么,银子只给你二两,多的没有,家当按份数分。”
听完林同安沉默片刻便同意了,这比他预想的情况要好上很多。
林家今晚饭桌上格外安静,连林阿奶都抿紧双唇,闷头吃饭不知道在想什么,可能她没转过来,怎么一日之内就分了家。
马金花精明能算,是个不能吃亏的主儿。
细细明白之后,唯一让她难以接受的是没分家之前家里大部分活都是林同安夫夫做的。
方柳又好相与,她占点便宜,有时把活推给方柳也不会多说什么。
林阿奶林阿爷还能帮着干一点,力气还得林二和马金花夫妻俩出,到时候收稻子,儿女还小帮不上忙,粮食还得分林老大一家。
饭桌上大家心思各异,草草吃完一顿没滋味的饭就各自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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