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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屑落,心微涟
送走金昭,瑞鑫金铺的铜铃还在门檐下晃悠着余响,沈玉蹲下身,将方才散落的金屑一点点扫进小簸箕里,指尖却有些发颤。
陈掌柜还在一旁絮叨
“那镇北侯世子看着是纨绔性子,可听说在军中极有威望,前阵子还带兵平定了边境的小股匪患,咱们能接他的活,是福气也是考验,你可得上心。”
沈玉“嗯”了一声
把簸箕里的金屑倒进熔金的坩埚,抬眼看向那块被金昭指定的暖玉金。
矿石表层的石皮粗糙,可阳光斜斜落上去,能隐约看见内里透出的玉色金光,像裹了一汪暖融融的月辉,这是沈家祖传铸金术里才能炼化的至宝,她本想着留到危急关头,熔成护身的金符,没成想如今要被做成生辰佩。
“师傅,这料子的性子我摸不准,得先试几次火。”
沈玉转过身,尽量让语气显得平常
“这几日后院的熔金炉,怕是要多费些炭了。”
陈掌柜是个实在人,当即摆手
“炭钱算铺子里的!你只管放手做,别辜负了世子的信任。”
沈玉应下,抱着暖玉金进了后院的工坊。工坊不大,摆着几排工具架,凿子、刻刀、坩埚、小锤一应俱全,角落里堆着几筐木炭,墙上还挂着她临摹的铸金图谱。她关上门,先将暖玉金搁在案上,又从木箱里取出一本泛黄的线装书,书页边角都磨得发毛,正是沈家的祖传铸金秘典。
指尖划过书页上
“暖玉金,内蕴玉髓,外裹金精,需以温火慢煨,辅以玉露,方可成器”的字样
沈玉眉头微蹙。玉露是清晨的荷叶凝露,倒不难寻,可温火慢煨最是磨人,稍有不慎,内里的玉髓就会碎裂,金精也会散佚,到时候别说生辰佩,怕是连块普通金饰都做不成。
她正琢磨着,窗外忽然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抬眼望去,见是檐下的麻雀啄食谷粒,心头忽然一动——金昭留下的那块玉佩,玉质温润,看着像是上好的羊脂白玉,说不定能借着玉佩的灵气,中和暖玉金的烈性。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掐灭了。那是金昭的定金玉佩,她哪能随意动用,何况私自动主顾的物件,本就是行里的大忌。
沈玉叹了口气,合上册子,先去院里的缸里舀了些清晨存下的荷叶露,又生起熔金炉的炭火。橙红色的火苗舔舐着坩埚,暖玉金被搁在炉边慢慢预热,她守在炉旁,时不时添一块炭,火光映在她脸上,将那份少年装扮下的柔和轮廓,衬得愈发清晰。
这一守,就是大半天……
日头渐渐偏西,工坊里的温度升得极高,沈玉额角的汗顺着下颌线滑落,滴在青石板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她抬手擦汗,指尖刚碰到脸颊,就想起白日里金昭扶她时的触感,那只手骨节分明,掌心带着点薄茧,温度却烫得她耳根发紧,心跳也跟着乱了半拍。
“想什么呢。”
沈玉轻拍了下自己的额头,暗骂自己心思不宁,转头却见工坊的门被轻轻推开,陈掌柜探进头来
“阿玉,外头有人找你,说是……说是世子府的人。”
沈玉心里一紧,忙用湿布擦了擦脸,又拢了拢有些散乱的发带,确保自己的男装扮相没破绽,才快步走出去。
铺子里站着个穿青绸劲装的小厮,见了沈玉,拱手道
“这位可是阿玉小哥?我家世子爷让我送些东西过来,说是给你打金饰用的。”
说着,小厮递过一个食盒和一个小锦盒。沈玉接过食盒,触手温热,打开一看,竟是几样精致的点心和一壶热茶,而那小锦盒里,装的是一小瓶晶莹的液体,闻着有淡淡的玉竹清香。
“世子爷说,你打金辛苦,这些点心是府里厨子刚做的,趁热吃。
还有这瓶玉竹露,是夫人院里种的玉竹上的凝露,比寻常荷叶露更纯,说对你有用。”
小厮语速不快,却把金昭的话传得清清楚楚。
沈玉握着锦盒的指尖猛地收紧,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她不过是个不起眼的金铺学徒,金昭身为侯府世子,竟会特意派人送这些东西来,甚至连她需要玉露都猜到了?
“替我谢过世子。”
沈玉定了定神,声音还是有些发涩。
小厮笑了笑
“世子爷还说,半月之期不急,你只管仔细做,若是缺什么,只管派人去侯府传话。”说完,小厮又递过一块令牌
“拿着这个,侯府的门房不会拦你。”
沈玉接过令牌,是块小巧的鎏金令牌,上面刻着个“金”字,触手微凉,却仿佛带着金昭身上那股散漫又灼热的气息。
等小厮走了,陈掌柜凑过来,啧啧称奇
“这世子爷看着玩世不恭,倒是个细心人,阿玉,你这是遇上贵人了。”
沈玉没接话,转身回了工坊,把食盒搁在案上,打开那瓶玉竹露。清冽的香气散开,混着炉子里的炭火气息,竟出奇的和谐。她倒了一点玉竹露在小碗里,又看向那块暖玉金,此刻矿石表层的石皮已经微微开裂,露出内里一点温润的玉金色。
她咬了口点心,是桂花糕,甜而不腻,带着刚出炉的温热,暖意从舌尖一路漫到心底。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熔金炉的火光成了工坊里唯一的光源。沈玉重新拿起刻刀,指尖沾了点玉竹露,轻轻抹在暖玉金的裂缝上,刀刃落下时,比白日里稳了许多。
金屑簌簌落下,落在案上的鎏金令牌旁,火光跳跃,将令牌上的“金”字和她指尖的金屑,映成了同一种暖融融的颜色。
沈玉垂着眼,心跳却比刻刀的起落更乱。她忽然觉得,这半月之期,或许比她想象的,要漫长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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