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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pas店的尴尬与“注定”
警察局坐落在一条不那么起眼的街角,盛夏推门而入,宋予安跟在她身后,略显局促。
她径直走向接待台,说明了情况。接待的警察抬头看了看宋予安,又看了看盛夏,点了点头,示意他们稍等。
警局内,光线略显晦暗,宋予安坐在硬质塑料椅上,手指无意识地收紧又松开。
他的背包虽然被盛夏夺回,但护照、钱包、手机……所有能证明他是谁、从哪来的东西,早已被摸走,只剩下一些散落的乐谱和那个深蓝色丝绒盒子。
他甚至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西语,只能靠身旁那个刚刚“捡”到他的女孩——盛夏。
“他说要填一张报案表,然后会有人来处理。”盛夏转身对宋予安说,语气依旧平静,“你坐那边等一下吧,我帮你填。”
西语的书写宋予安看不懂,但是还是觉得她的字迹好看。
她站在警员面前,语速平稳,发音清晰,偶尔侧过头低声向他确认几个细节:“包的颜色?大概尺寸?里面除了护照还有别的重要证件吗?”
宋予安一一回答,声音有些干涩。他看着她专注的侧脸,汗水已经干了,只有鼻尖还微微泛着光。
在这个陌生的国度,他们萍水相逢,她却一而再地伸出援手,此刻的他只能像溺水者抓住浮木一样,紧紧抓住这突如其来的援手。
表格填好后,她交给警察,又低声跟对方交流了几句,对方点点头,指了指旁边的长椅。盛夏走过来,在他身边坐下。
“要等一会儿,他们需要录入系统,可能还要问你几个问题。”她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看他,而是望着窗外,眼神有些放空。
“谢谢,”宋予安轻声说,“真的……很感谢你。”
她只是轻轻“嗯”了一声,没再多言。
等待的时间比想象中长。警察偶尔叫到他们,问一些细节,盛夏始终在一旁充当翻译,语气平稳、不急不躁。有时警察语速太快,宋予安完全跟不上,只能依赖她简洁的转述:“他问你是不是第一次来西班牙?”
偶尔她也会主动补充几句,或是描述一点细节。她虽然话不多,但却极其可靠。
拿到那张薄薄的报警单时,已经是半下午了。警察告诉他们,护照补办需要去中国大使馆,而钱包找回的可能性不大。宋予安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听到正式通知时,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宋予安捏着纸张一角,觉得它轻飘飘的,毫无分量。走出警局,午后的阳光刺得他眼睛发酸。他站在原地,有些茫然,仿佛还陷在刚才那场突如其来的狼狈中。
“喂,”盛夏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恍惚,“接下来去哪?大使馆?”
宋予安点点头,声音低落:“得先去办个旅行证。”
盛夏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情绪,侧过头来看他:“大使馆那边,我也可以陪你去。”
宋予安愣了一下:“你……为什么这么帮我?”
她沉默了几秒,然后耸了耸肩:“大家都是同胞。”
就这么一句,没再多说。
走出警察局,阳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晃动之中,偶尔重合。
“这个时间,”她看了眼手机,“过去可能要等。你饿不饿?”
他其实没什么胃口,但胃里空得发慌,加上不想显得太落魄,便又点了点头。
“走吧,”她很干脆地转身,马尾在空中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带你去个地方,先吃点东西。”
她带他拐进警局后巷不远的一条小街,一家招牌不起眼的Tapas店。
门一推开,铃铛轻响,食物的香气和热闹的西语对话瞬间包裹了他们。老板是个胖胖的中年男人,看见盛夏,热情地打了个招呼,显然她是常客。
“这里的火腿和炸鱿鱼不错,”盛夏熟练地找了吧台旁的两个高脚凳坐下,指了指墙上手写的菜单,“你可以看看。”
宋予安依言看去,琳琅满目的西班牙文让他眼花缭乱,像另一种形式的茫然。
盛夏见状,直接对老板说了几句,很快几碟小巧却香气扑鼻的Tapas就送了上来。
“不知道你口味,点了几个经典的,应该不会踩雷。”她递给他一双叉子,动作自然得像认识多年的老友。
“谢谢,”宋予安接过,顿了顿,格外郑重地又说了一遍,“真的,今天太谢谢你了。”
“举手之劳。”
盛夏拿起一块炸鱿鱼,咬了一口,腮帮子微微鼓起,眼神专注在食物上,似乎并没把这当多大件事。
食物确实美味,温暖的口感稍稍驱散了宋予安心头的寒意。他吃得不多,但情绪似乎缓和了一些。
结束时,他下意识地去摸手机:“我来付。”
她却摇头:“下次你请。”
他愣了一下,然后笑了:“好,下次我请。”
走到吧台结账时,宋予安还是觉得至少这第一顿不能真让她请,于是快步走到她前面,抢着掏出手机:“第一次还是让我来。”
盛夏挑眉,也没强拦,只抱着手臂在一旁看着。
宋予安点开支付软件,只见屏幕毫无征兆地闪烁了两下,瞬间变黑。
他愣住,下意识地连按了几下侧边键,那小小的黑色方块却如同沉睡的石头,没有半点反应。
“……” 空气仿佛凝固了几秒。
宋予安的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慌乱感。
他今天到底是有多倒霉?被抢、丢证件、现在连手机都没电了!
他僵在原地,脸上瞬间涌上尴尬和窘迫,耳根发热。
在最想表现感激、维持最后一点体面的时候,却连一顿饭钱都付不出。
脸色开始红温,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收紧,他张了张嘴,想解释,却因窘迫迟迟开不了口。
盛夏看着他瞬间涨红的脸和僵住的手,愣了一下,随即很快反应过来。她非常自然地掏出自己的手机递给老板,然后转过头,眼里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语气却一本正经:
“看来是注定了,这顿得我请。”她晃了晃自己手里的手机,“下次回国,你记得回请我火锅就行。”
这句调侃恰到好处地化解了他的难堪。
宋予安看着她明亮坦荡的眼睛,尴尬稍减,心底那点感激却更深了。“一定。”
结完账,盛夏看了眼时间:“走吧,现在去大使馆时间刚好。”
她熟门熟路地领着他在马德里的街道间穿行,宋予安跟在她身后,看着女孩挺拔利落的背影,想起她精准的网球、流利的西语、处理事情的冷静,还有刚才那份体贴的善意。
他丢失了一切证明自己的外物,在这个陌生的国度步履维艰,她陪在他身边,偶尔用西班牙语帮他沟通几句,大多数时候只是安静地等着。
她不像是在“照顾”他,更像是一种无声的陪伴。直到他拿到旅行证。
回到酒店时,马德里的夜空已经出现,酒店门口的暖黄灯光倾泻而下,将两人的身影拉得细长。
宋予安觉得今天像一场光怪陆离的梦,总有一种不真实感。看着她,突然不知道该怎么道别。
“今天……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谢你。”
盛夏只是摇摇头,“没事。”
她转身要走,他忽然叫住她:“盛夏。”
她回过头来看着他。
“明天……”他问得有些犹豫,“你还有空吗?我是说……我想正式地、好好地请你吃顿饭,表达我的感谢。”
盛夏看着他,沉默了两秒,然后摇了摇头。
“明天不行,”她的声音很平静,“有训练。”
宋予安眼底的光黯淡下去,嘴角的笑容也变得有些僵硬。
他点了点头,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自然:“啊……训练要紧,没关系。那……以后有机会再说。”
他眼中的失落太过明显,像一只被遗弃的小狗狗。
盛夏看着他瞬间低落下去的情绪,低头从包里摸出笔和便签纸,快速写下了一行地址和一串数字。
“给,”她把纸片递给他,“这是我明天训练的俱乐部地址,还有我的手机号。”
宋予安愣住了,有些难以置信地接过那张还带着她指尖温度的纸片,面的地址用了两种语言。
“训练大概一点左右结束。”盛夏说道,“如果你那时候还在马德里,并且还没找到其他翻译的话……可以过来找我。”
宋予安的手指微微收紧,捏紧了那张纸片。失落感被一种期望所取代。
“好!”他回答得很快,几乎有些急切,“我一定准时到。谢谢你。”
盛夏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了他的感谢和承诺。
“走了。”她不再多言,利落地转身,高马尾在空中划出一道轻快的弧线,身影很快融入了马德里的夜色之中。
宋予安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
他低头看着手心那张皱巴巴的纸片,地址和号码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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