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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没被砍
时重蹲在廊下劈柴,指尖还攥着半截没扫干净的竹篾。是昨夜碎筐里的残片,被他趁寒得雨转身时偷偷藏在袖角,边缘被体温焐得发暖,只剩一点尖锐的毛刺硌着掌心。
殿门“吱呀”一声开了,黑袍扫过门槛的声响让他手一抖,斧头险些劈在指节上。寒得雨站在台阶上,晨光落在她发梢,竟冲淡了几分周身的寒气,只是开口时依旧冷得像冰:“今日劈够三十捆,少一根,罚你去冰窖跪半个时辰。”
时重忙应声“是”,低头时瞥见她袖角沾着片枯菊,不知是从哪处带回来的,花瓣蜷着,像被冻过。他想起阿梨采的野菊,花瓣总是舒展的,带着山涧的潮气,而这朵,干得好似一碰就碎。
寒得雨没走,反而倚着廊柱站定,目光落在他小臂的伤口上。昨夜的冰晶早已化去,只留一道淡红的疤,此刻被汗水浸得发疼。他下意识往身后缩了缩,却听她开口:“过来。”
他僵硬地挪过去,以为又要挨罚,却见寒得雨从袖中摸出个瓷瓶,扔在他脚边。“涂伤口的,”她别开眼,语气不耐烦,“别让血渗进柴里,脏了我的法器。”
瓷瓶是温的,不像她往常拿出来的东西那样冰手。时重捏着瓶身,指腹蹭过瓶口细腻的瓷纹,忽然想起很久以前,阿梨也给他用过这样的瓷瓶,里面装着草药碾的膏,涂在伤口上是暖的。
“愣着做什么?”寒得雨的声音冷了几分,抬脚踢了踢他的膝盖,“难不成要我给你涂?”
时重慌忙低头涂药,药膏触到伤口时竟真的不疼,反而带着点极淡的暖意。他偷偷抬眼,见寒得雨正盯着廊外的竹丛,瑞凤眼里没了往日的冷傲,反倒有些发怔,竹丛被风扫过,叶子沙沙响。
“你以前,常编那东西?”她忽然问。
时重的手猛地顿住。他不敢撒谎,也不敢说实话,只能含糊地“嗯”了一声。寒得雨没再追问,只是转身往殿内走,走了两步又停下,背对着他说:“今日劈完柴,去后山砍根竹。要最直的。”
他愣了愣,没明白她的意思,却不敢问,只用力点头。
傍晚时,时重扛着竹子回来,竹身笔直,带着新鲜的竹香。寒得雨正在殿内打坐,听见声响睁开眼,目光落在竹子上,眉头却皱了皱:“太粗了,重新砍。”
他刚要应声,却见她起身走过来,指尖在竹身上划了道印:“要这么细的,再去。”
后山的风已经带了寒气,时重往返三趟,砍回来的竹子不是太粗就是太细,最后一次扛着符合要求的竹子回来时,指尖已经冻得发紫,膝盖也因为跪了好几次而发疼。寒得雨接过竹子,指尖在竹节上摩挲着:“你编筐时,用的就是这种竹?”
“是。”他低声应着,有些慌起来——她是要再毁一次吗?
可寒得雨没动冰刃,反而将竹子放在桌上,从袖中摸出把小刀,慢悠悠地削着竹皮。刀刃划过竹身的声音很轻,不像平日里剥妖皮时那样刺耳。时重站在一旁,看着她指尖灵活地转动竹子,竟带着点专注,连周身的寒气都淡了些。
“当年给你编筐的人,”她忽然开口,声音没了往日的轻蔑,“是谁?”
时重的心脏猛地一缩。他刚要开口,却见寒得雨停了手,将削好的竹条扔在他面前,语气又冷了下来:“问你话就说,吞吞吐吐的,像什么样子。”
“是……个采药的姑娘,叫阿梨。”他声音发颤,等着她的嘲讽,却没等来预期的冰刃。
寒得雨沉默了片刻,转身往内殿走:“竹条放在这,明日我要见你编的筐。编得丑了,照样罚你。”
殿门关上的瞬间,时重才敢抬头。桌上的竹条整齐地摆着,带着淡淡的竹香,不像昨夜的碎筐那样冰冷。他捏起一根竹条,指尖触到光滑的竹皮,想起方才寒得雨削竹时的模样:她的指尖很稳,不像平日里握冰刃时那样狠戾,反而带着点极淡的温柔,像极了阿梨当年教他编筐时的样子。
他蹲在桌前,借着微弱的烛火开始编筐。篾条在指尖转动,收口时依旧留了个小花纹,只是比上次更笨拙些。窗外的风扫过竹丛,叶子沙沙响,殿内很静,只有竹条摩擦的声音,和远处偶尔传来的寒鸦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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