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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周六的图书馆比想象中热闹。余渐到的时候,陈守彦已经占好了靠窗的位置,面前摊着一本物理竞赛题集,旁边放着两瓶矿泉水,瓶盖都没拧开。
“这里。”他抬头朝她招手,阳光从他身后的玻璃窗涌进来,在他发梢镀上一层浅金色。余渐走过去放下书包,才发现他对面的空位上,除了她的位置,还整齐码着几本习题册——正是她上周说想看却没借到的那套。
“你怎么知道我要找这个?”余渐拉开椅子坐下,指尖碰到冰凉的矿泉水瓶,心里先暖了半拍。
“上次你在书架前晃了三趟,”陈守彦低头翻着书,笔尖在草稿纸上写着什么,“封面是绿色的,对吧?”
余渐愣了愣。她自己都忘了这事,只记得那天找题集找得烦躁,还跟陈守彦抱怨了句“图书馆的书长得都一个样”。没想到他居然记着。
“谢啦。”她小声说,拿出自己的数学卷子,假装专心致志地看题,耳朵却有点发烫。
图书馆很安静,只有翻书的沙沙声和笔尖划过纸张的轻响。偶尔有人走过,脚步声也放得极轻。余渐做着题,眼角的余光总是不自觉地飘向对面的陈守彦。
他握笔的姿势很好看,拇指和食指轻轻捏着笔杆,手腕转动间,公式和数字就流畅地出现在纸上。阳光落在他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随着他眨眼的动作轻轻晃动。他好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连眉头偶尔蹙起的弧度,都透着股认真的劲儿。
“这道题,”余渐憋了半天,还是忍不住开口,把卷子推过去,“辅助线怎么画啊?我试了好几种都不对。”
陈守彦抬眼看过来,目光落在她画得乱七八糟的辅助线上,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你这不是画辅助线,是给三角形织毛衣。”
余渐“啊”了一声,低头看自己画的线,确实像缠成一团的毛线,忍不住红了脸。“那到底该怎么画嘛……”
陈守彦没说话,拿起笔在她卷子上轻轻一点:“看这里,中点。连接两个中点试试。”
余渐顺着他指的方向画过去,突然“哦”了一声。“中位线!我怎么没想到!”
“因为你刚才光顾着给三角形织高领毛衣了。”陈守彦说完,自己先忍不住笑了,眼睛弯成了两道浅沟,里面像盛着光。
余渐被他逗得也笑起来,赶紧捂住嘴,怕吵到别人。周围还是安安静静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桌上,光斑随着风轻轻晃。她看着陈守彦重新低下头去做题,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像泡在温水里的糖,慢慢化开来,甜丝丝的。
中午去图书馆食堂吃饭,人稍微多了点。余渐端着餐盘找位置,陈守彦已经坐在角落的桌子旁,面前摆着两份糖醋里脊。
“给你打的。”他指了指其中一份,“看你早上做数学题的时候,盯着食堂窗口的糖醋里脊看了三回。”
余渐又是一愣。她自己都没注意到这事,只记得刚才路过窗口时,好像闻到了糖醋里脊的香味。
“你怎么什么都记得啊?”她坐下,夹了一块里脊放进嘴里,酸甜的汁裹着外酥里嫩的肉,味道刚刚好。
“可能因为你每次想东西的时候,表情都写在脸上吧。”陈守彦说,低头扒了口饭,“比如想不出题的时候,眉毛会皱成小老头;看到糖醋里脊的时候,眼睛会亮一下,像……”他顿了顿,好像在找合适的词,“像看到小鱼干的猫。”
余渐差点把嘴里的饭喷出来。“谁像猫啊!”她嗔了一句,心里却甜滋滋的。
吃完饭回到图书馆,外面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小雨。雨点敲在玻璃窗上,发出细碎的声响。余渐趴在桌上,看着雨珠顺着玻璃蜿蜒流下,在上面画出歪歪扭扭的线。
“下午想去看电影吗?”她突然问,声音轻得像怕被雨声盖过。
陈守彦抬眼看她,雨珠在玻璃上聚成小水珠,顺着他的肩膀滑落,像给他镶了一道亮晶晶的边。“不是说好了周末请你吗?”
“现在就是周末啊。”余渐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桌沿,“而且……现在去看,看完正好晚饭时间,请你吃饭,算两清。”
陈守彦看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好啊。”
电影是余渐选的,一部轻松的喜剧片。影院里人不多,大部分是和他们一样的学生。黑暗中,屏幕的光忽明忽暗地映在脸上。余渐看着电影里的搞笑情节,笑得肩膀都在抖,眼角余光瞥见陈守彦也在笑,嘴角的弧度很柔和。
看到一半,余渐觉得有点渴,伸手去摸包里的水,却不小心碰到了陈守彦的手。两人都顿了一下,像触电似的缩回手。黑暗里,余渐感觉自己的脸颊在发烫,心脏“咚咚”地跳,比电影里的鼓点还响。
她偷偷侧过头看陈守彦,他正盯着屏幕,耳朵尖好像有点红。
电影散场时,雨已经停了。夕阳把天空染成淡淡的橘粉色,空气里有湿润的泥土味。两人并肩走在人行道上,影子被拉得很长,偶尔会碰到一起。
“电影好看吗?”余渐问,踢着路边的小石子。
“还行。”陈守彦说,“最后那个镜头挺有意思的。”
“我也觉得!”余渐眼睛一亮,刚想接着说,就看到前面有个卖烤红薯的小摊,热气腾腾的,香味飘了过来。
“想吃吗?”陈守彦突然问。
余渐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陈守彦走过去买了两个,递了一个给她。红薯热乎乎的,握在手里很暖和。余渐剥开皮咬了一口,又甜又糯,暖意从舌尖一直蔓延到心里。
“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这个?”她含着红薯,含糊地问。
“上次班会课,你说冬天最期待的就是校门口的烤红薯。”陈守彦咬了一口自己的红薯,看着她笑,“余渐,你的小秘密好像都藏不住啊。”
余渐看着他,突然觉得,被他记住这些细碎的小事,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
晚风吹过来,带着一丝凉意,却吹不散空气里甜甜的红薯香。余渐偷偷看了一眼陈守彦的侧脸,路灯的光落在他脸上,柔和了他的轮廓。她突然想起图书馆里他低头做题的样子,想起电影院里他微红的耳朵尖,想起他递过来的冰镇汽水和糖醋里脊。
这些点点滴滴的瞬间,像散落在草稿纸上的星光,看似不起眼,却在不经意间,把这个秋天照得亮堂堂的。
她知道,他们还有很多题要做,还有很多考试要面对,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此刻,能和他一起走在这样的黄昏里,手里握着热乎乎的烤红薯,好像就已经很美好了。
“陈守彦,”余渐突然停下脚步,抬头看着他,“下次……下次还能一起去图书馆吗?”
陈守彦看着她,眼睛在暮色里亮晶晶的,像盛着星星。他点了点头,声音很轻,却很清晰:“好啊。”
余渐笑了,剥开红薯又咬了一大口,甜得眯起了眼睛。
远处的路灯一盏盏亮了起来,把他们的影子拉得更长,紧紧地靠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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