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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章
第19章
“咔!咔!咔!”
规律的机械运作声几乎盖过俩人的脚步声,不似人声,又不似风声,仿佛这沉寂已久的建筑物底下还藏着一个巨大的心脏,仍然不停跳动着。
整座楼浸没在几乎凝实的漆黑之中,看不见一丝微光,辨不出半分杂物。没有温度,没有风声,没有活物。
除了这无休无止的、如同心脏跳动般的异响,在空洞的廊道与墙体之间反复回荡,再无其他声息。也是这片凝固黑暗中唯一“活着”的证据。
沈砚望着简陋的建筑不禁皱了皱眉,甚至开始质疑陆明是不是真的还在这里,为什么还要待在这像死人的墓地。
他缓缓打开石阶尽头虚掩着的一扇门,门缝后面挤进了一阵凉风,还带着渗入骨髓的凉意,头顶上悬挂的灯管不停闪烁着。
那光线所及之处,除了更多相同的灯管和相同的廊道,什么也没有。没有转弯,没有出口,甚至看不到尽头。
白嫣的眉头皱得更紧,在记忆中略显相同的布局,她不动声色下意识地抬头望向墙面两边一扇又一扇的门上,似乎下一秒就会有人推着轮椅走了出来。
“淡淡的消毒水味…“她还是从浑浊的空气中闻到了夹杂在其中的气息,熟悉得让人厌恶。
甚至是恶心。
她把目光偏移到地上平整划一的洁白瓷砖上,灯光冷白,瓷砖泛着微光,乍一看没什么异样,但她眼神却逐渐失了焦。
那些地砖,像是医院里常见的地砖,但是又带着些许不同,间距太近了。
沈砚循着她的目光来到那些瓷砖上,像是察觉到一丝端倪,眉头紧皱。瓷砖像是刻意被处理过,表层打磨得过于光滑,边缘也不像普通医院那样锋利。
“三十厘米一格…”她喃喃说了一句,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你说什么?”
她没有回话,只是微微一怔,鬼使神差地踏上其中一个瓷砖。
某个久远的下午,同样一个类似的场景,最熟悉的就是这个十年如一日的瓷砖。
然后永远有一个同样病弱瘦小的身影抢在她前面:“来玩个游戏吧。”
他永远要压在她的一头,先是迈开了一步。
“跳到第三格,就不疼了。”
“第五格,妈妈会来。”
“跳完一整排,就可以出院。”
前面的瓷砖忽然传出异响,她抬眼望去从思绪中回笼,眼看着一只脚踏在瓷砖上,比记忆中的更大,更踏实:“怕黑?”
她听到这个问题微微愣住,抬头看见沈砚平淡如水的神情,脸上看不出太多像是关切的表情,更多的是探究。
在这注视下,沈砚看见白嫣微微垂眸,睫毛都在颤抖:“嗯,而且消毒水的味道实在难闻…”
两侧墙壁上,两排陈旧的门扉依次排开,门漆剥落,露出底下灰白的木质,每一扇都紧闭着,沉默如墓碑。
直到来到了尽头,僵硬重复的机械声不停地运转着,每响一次,都像是撞在自己的胸口上。
“我……我们分头走吧,”她声音发颤,裹着回音,几乎不像她自己:“这样……快一点,效率更高……”
她的手指在身侧微微蜷缩,藏在袖口里,指节已经泛白。沈砚注意到她呼吸变浅了,眼神飘忽,不肯正视那一排排紧闭的门。
“这样…效率高,快。”她又补了句,像是商量,更像是在逃避着什么东西。
沈砚没有立刻回应,而是看向一排排紧闭的门前,意外发现尽头的角落貌似有一个东西在动,虽然他视力退化了不少,但是他隐约看见了形似人形的影子在动。
尽管看不清是什么,但是他总感觉那团黑影会长出一双眼睛紧盯着俩人。
沈砚嘴唇微微动了动,眼神丝毫没有任何波澜:“好啊,你往那边。”他没有任何犹豫,指向那道影子的方向。
“我去另一边看看,一个小时后汇合。”
白嫣点了点头,匆匆转身。
她没有看到,在她走远的瞬间,沈砚的眼神平静得近乎冷漠。像是在观察一只挣脱实验笼子的动物。
看着落荒而逃的背影,他微微勾起了唇角,他知道白嫣在怕。
她甚至好像还隐瞒了什么东西,包括对于瓷砖,还有各种消毒水,大门的反应太过不寻常。
“队伍里有这样的人,第一批被消除的,极大可能就是她。”他不想自己被牵扯下去,脖子上的绳子磨得脖子出现红痕,悬挂在胸口的荷包也一下一下撞击着自己的心口。
他反握着摇晃的荷包,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更好的比喻,其他人只是一款备用钥匙,丢了也不可惜。但是如果能活着回来…想到这他手上的青筋显露出来,嘴角沁着一抹笑。
那就很有趣了。可以考虑留着再用一用。
俩人的脚步声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回荡了好久,但是明显通往左边的方向明显要急一点。
沈砚记得那个地方,初来乍到时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不停乱闯,闯进了一条死路。
他没有丝毫犹豫,即刻转身,选择了完全相反的方向。白嫣的身影早已被浓稠的黑暗彻底吞没,脚步声也远去,如同一滴墨落入深不见底的寒潭,连一丝涟漪都未曾真正泛起。
绝对的寂静再次包裹了他。
但就在这极致的静默中,沈砚的脚步微微一顿。
……是幻听吗?
他好像……听到了一道极其遥远、极其轻微、绝对不属于他自己、也不属于白嫣的……
脚步声。
… …
她跌跌撞撞,扶着墙走到了一处味道没那么重的角落里,不停喘息着,像是被抽干了周围所有的空气。
恍惚间,她的指尖无意触到门缝一处冰冷的金属锁扣,那突如其来的寒意刺得她猛地一缩,如同被无声的电击贯穿指尖。
“这个触感…”她顺着指尖往前看去,看到了门边加固的锁,锁头松动着,露出一条虚掩着的缝。
像是防范着什么,更像是里面关押着什么可怕的东西。
门缝下面透出一丝光亮,像是有人待在里面。
她小心翼翼地把耳朵贴在门上面,隐约听到了像是敲击键盘的声音,还有鼠标点击的声音,在一片寂静的环境中尤为明显。
操控?游戏?
如果擅长电脑,她脑海里霎时间闪过一个人,他也同样跟自己有着相同苍白的皮肤,还有白如雪的头发。
白嫣的呼吸一顿,眼神有些恍惚。
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突然想起他?
门后的光线忽然一暗,像是有什么东西挡住了灯源。“咔哒——”门锁轻响了一下。不是她的错觉,这一次,门真的动了。
她心脏猛地一紧,下意识地往旁边一缩,撞上了另一扇虚掩的门。门板咯吱一声朝里推开,她像是被什么力量轻轻拽了一把,一脚踏了进去。
光线被关门一并截断,四周瞬间陷入黑暗。
她跌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手掌撑地时触碰到一个东西,是破旧的机械键盘。
那熟悉的键帽触感,让她脊背一阵发凉。
【副本提示:区域识别异常。】
一道系统提示忽然闪过,却只持续了一秒,迅速消失。她猛地感到头皮发麻,几乎同时,身后门“砰”的一声关上。
空气像是骤然失去了氧气,她大口喘息,眼前天旋地转,身体软倒下去。
但是她用尽最后的力气撑起沉重的眼皮,斑驳剥落的天花板上,竟嵌满了无数晶莹的水晶。即便沉没于这片浓黑,它们依旧折射着不知从何而来的微光,仿若一片倒悬的星河,冰冷,破碎,却又诡异地闪烁着。
然后,陷入一片黑暗。
【系统检测,一名玩家进入危险区域,正在进入清楚阶段…】
电脑的一行字显示,不停闪烁着,确认键微微凹陷进去…
过了数秒,滴的一声,虚掩着的门敞开,屏幕里的白嫣不见了踪影。
… …
生锈斑驳的通风管道传出沉闷的响声,像是有某种物体在里面碰撞爬行,露出一双像是被镶嵌红宝石的眼睛,眼球微微凸起,透着不自然诡异的光芒。
沈砚正疾步穿过走廊,他的身影被映在那双红瞳之中,扭曲、压缩,单薄得像一张被随手揉皱的纸。唯有他脸上那沉郁的神情依稀可辨,甚至还罕见地染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焦躁。
还罕见地染上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
直到最后一扇门被打开,依旧没有任何一个活人的身影。
甚至是废弃了很久,就连打开的门缝都沾上了斑驳的生锈痕迹还有布满灰尘的侧面,有些许污垢卡在了门缝凹进去的缝隙里,像是很久没有被人打开过了。
他甚至开始怀疑陆明是不是真的在这建筑物里。
又或者说根本没有陆明这个人。
门都是被上了加固的门板,还有很多被腐蚀的锁头。
“看来…这里已废弃不是一两天的事情了。“他越发确信此地早已无人踏足,可某种难以言喻的直觉却始终萦绕不去,这里一定发生过什么。空气里仿佛还残留着未散尽的痕迹,无声地搅动着他的神经。
他凭着前几个钟头自己在这废弃的大楼里猛撞,找到了一个通往最顶层的分岔路。
可他刚抬脚,鼻腔中那股浓烈的消毒水味又猛地冲上头顶,像是被硬生生灌进了脑子里。紧接着,脑海中像是有什么断掉了。
他愣住了。
“……不对。”
他记得那道门是蓝色的,可现在却是铁灰色的,上面写着一串乱码。
他明明记得那扇电梯井旁边是个小储藏室,但现在却是一整排门,每一扇门都一模一样。眼睛死死盯着那几个标牌,竟然一个字都看不懂。像是被硬抹除掉了语言理解能力。
沈砚缓缓蹲下身,试图找出一点熟悉的标志。
可他越看越陌生。
原本记忆里的地图,仿佛一瞬间变成了一张揉皱、烧焦、撕裂的纸。
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陆明在顶层。
——他要上去。
——怎么上楼来着?
“我… …忘了?” 他缓缓放下抵在额头的手,眼中写满震惊与茫然,仿佛正被迫吞咽一个连自己都无法置信的事实。
他记忆力向来都是过目不忘,但是现在具体在哪个楼层他都回答不上来。
耳边传来电流声。
【系统提示:记忆干扰已达阶段一。】
【请保持意识清醒,副本地图将进入模糊模式。】
【路径丢失。】
“……系统?”他嘴角抽动了一下,却说不出其他话。
周围的光线忽然开始断断续续地闪烁,墙体像是被水浸泡过,开始变得模糊。
他感觉自己的大脑正在重构,甚至记忆被开始篡改:“不可能…”他痛苦地蹲下身子试图捂住耳朵,甚至感觉记忆开始错乱。
“喵呜!”
一道尖锐刺耳的猫叫声硬生生斩断了他逐渐失控的思绪,连同那被篡改的记忆所带来的窒息感,也随之一滞。
过了半晌,他才看清那只猫的模样,是一只蓝眼睛的白猫。
而且这只猫,他很熟悉,是照片上依偎着萧译寒的那只猫。
但是,猫咪很干净,像是被人精心呵护的样子,毛发油亮。
陆明,或许真的还在。
而且离这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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