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奖励
“啊，对！”董母说，“这孩子真是疯了，莫名其妙就说他要留校做兼职，上学期天天闹着说要回家，现在忽然又转了性子了——”
董明衍意识到不对，猛地抬起头：“妈——”
“我们本来昨天就到了，想约他今天出来吃饭。”董父也说道，“你猜怎么着，他忽然跟我们说有事不出来了，原来是要跟你出来吃啊？早知道我们就直接一起了呗！”
系统啧啧叹道：{居心叵测啊，什么饭一定要单独两个人吃啊？}
父母不知道他们两人之间的矛盾，两三下就把董明衍遮掩的事情倒豆子似的抖了个干净，两人停嘴的间隙，饭桌陷入一种难言的安静中。
半晌，董明衍若无其事地拿起盘子旁边的公筷夹菜：“谁想跟你们吃饭？还没吃两口呢就被骂的没胃口了。”
他手在细微地颤动，裹满酱汁的肉块滑溜溜的，几下都没夹起来。
蓝霁没吭声，拿了另一双筷子帮他把菜夹进碗里。
董明衍梗着脖子没看他，含糊地说了声谢谢。
他耳边那个灰色的“－∞”正对着蓝霁的脸，好不容易变淡的颜色，又在这一瞬间变回了浓郁的黑。
虽然他的好感值在蓝霁眼里已经被暂时判定为无效了，但这个变化还是让人感觉讨厌。
董母和董父面面相觑，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导致对面两人的情绪忽然低落下来。
董母拍了下丈夫的背，讪笑着说：“是是是，我们就是一时激动，管不住嘴。我们不说了，吃饭吧。”
董父也连忙招呼着：“吃，快吃，想吃什么吃什么，今天叔叔阿姨请客！”
蓝霁笑笑，道谢。
隔了几分钟，他又干巴巴地加了句：“你们也吃。”
声音太小，夫妇面带微笑地凑过来：“你说什么？”
董明衍嘴里还嚼着东西，翻个白眼：“他叫你们别说话了，赶紧吃饭。”
蓝霁：……
董母好感+1。
董父好感+1。
两人乐呵乐呵坐回去了：“对对对，不说话了，赶紧吃饭。”
*
古人云，食不言，寝不语。
但是没有交谈的饭桌实在难熬，食物的油光都好像凝固了，呈一种倒胃口的滑腻。
董父憋不住，又忍不住开口了：“小蓝，你暑假也不回家吗？”
蓝霁“嗯”了一声，筷子在碗里戳了两下，犹豫道：“……我留校做实验。”
“哦哦，你留校学习的啊？你看看人家——”董母咬着舌头艰难改口，“——现在的孩子学习真努力。”
董父倒是一如既往地开怀：“小蓝，你下次学习把明衍也带上吧，这孩子上大学玩疯了都，你知道吗？上次老师打电话过来说他挂了三科！三科！”
蓝霁瞅了瞅身边的人，换做以前，董明衍绝对会借着这个话题跟他扯两句有的没的，但现在他只是垂眉耷眼地专注吃饭，头上那头蓬松的卷毛好像都塌下来了。
这样看着有点怪，卷毛就该挺着才对。
蓝霁：“其实他也没有经常玩，主要是我们课太多了。”
这句话一出来，董明衍停下咀嚼，脸颊鼓起一小包，眼神凝固地盯着面前的盘子。
“那你怎么没挂科？”董父说，“还是玩太多了。”
董母怪道：“当时就叫他不要学医，你看他就不是干这行的料。”
这话蓝霁就没法接了，他只能掩饰地勾了勾嘴唇，假装什么都没听到，端起茶杯喝了口茶。
“我也觉得。”董明衍忽地又说话了，“我之前实在是太放纵了。”
董母正要说出口的话刹了个车，又咽回去了，愕然盯着自己的儿子。
“蓝霁，下次你去图书馆能带我一起吗？”他嘴里东西还没嚼完，就这样口齿不清地问道，“我自己一个人实在学不下去。”
微凉的茶水滚过舌尖，有种酥麻的感觉，蓝霁点了点头。
黑色的好感值蹦跶两下，又在他的耳边变回了浅灰，董明衍郑重地跟自己的父母说道：“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学习的。”
董父、董母像看着外星人一样，恍惚地点了下头。
*
漫长的一顿饭吃完，蓝霁感觉自己的脸都要笑僵了，他看着夫妇去前台买单，终于舒了口气，挺得笔直的肩瞬间松懈下来。
他舒服了，旁边那个又紧张起来了。
该是事后算账的时候了。
董明衍拱手冲蓝霁拜了拜，小声说：“不好意思啊，我真的不知道他们也在这里，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蓝霁不动声色地侧身躲开他的道歉：“没事。没请你吃到饭，我才要道歉。我还蹭了你们家一顿饭，谢谢。”
董明衍悄悄在指缝间窥探下他的神色，确信蓝霁真的没生气才放下手，往旁边坐了坐，拉开两人的距离：“我们说话要这么客气吗？”
蓝霁慢吞吞应道：“这难道不是礼貌吗？”
董明衍笑了：“不是，朋友之间的礼貌就是一种不礼貌。”
“你可以这么跟我说。”董明衍拉长声音，“‘你想下次什么时候再吃？我随时可以请你。’”
【1.拒绝他，错过这次就没下次了。
2.质疑他，我为什么要这样说？
3.装作没听到。】
蓝霁陷入漫长的沉思。
系统猜到他在想什么：{宿主，您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吧，反正好感值本来也是负无穷，提高不了什么。}
“嗯，我也很想那么说。”蓝霁说，“但是我真的不知道实验室什么时候放假，不如开学前一天我再请你？”
董明衍这下是真的笑出声来，他倒在桌面上，眼角笑出泪花：“蓝霁，你怎么这么实诚？”
他发自肺腑的话欢来这一句嘲笑，蓝霁有点不爽地眯起眼，正想说什么——
“好吧。”董明衍单手撑着头，勾着眼看他，“那我说，蓝霁，我随时有空，你想什么时候请我都可以。”
哦。
蓝霁闭上嘴，盯着他的眼睛，第一次发现，原来除开那双颜色漂亮的珠子，他眼睛的形状也很漂亮。
跟自己不同的弧度，柔软，可以任意变化成他想要的形状。
“还有，你别听我爸妈瞎说。”董明衍说，“他们来这里起码要呆十天，你天天都去实验室，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抓到你。我真的没有刻意讨好你，只是很想吃到你请的这顿饭而已。”
他语气很阳光，没有阴阳怪气的意思，但蓝霁还是瞬间联想到了自己先前说过的话，沉默了。
系统阴阳怪气：{这人还怀恨在心呢。}
蓝霁问：“你这个暑假还准备回家吗？”
董明衍不明所以：“不回，我爸妈都来这了，我还回去干啥。”
蓝霁说：“那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颜色深的眼睛往往看不清瞳孔，所以当它对着自己的时候，总能产生一种错觉，仿佛那双眼睛里只有一个人。
蓝霁就这样认真地看着董明衍，说：“一顿饭而已，总能请到的。”
*
餐厅的位置在市中心最繁华的商圈，而他们的学校位于城郊的农村里。回校的路途完整经历了日夜交替，模糊了天色的霓虹灯渐渐落下去，几盏仅用于照明的灯在黑暗中零星亮着。
那股喧嚣的噪声，也随之变弱了，归为落寞的寂静。
出租车内，司机偶尔点开微信上一两句语音，但那带着微弱电流声的话语只是让安静更加安静。
蓝霁盯着窗外，眼皮控制不住地、慢慢垂了下来。
系统无聊地在脑海里问：{宿主，关于我们下一个目标，你有什么眉目了吗？}
蓝霁揉了揉眼睛，打个哈欠：[没有。]
[太难了。]他坦荡地说，[随缘吧，能做的到就做吧。]
系统生气了。
下一秒，它谄媚起来：{您真的不打算接着做了吗？就算能放弃学医，也不足以让您产生奋斗的动力了？}
蓝霁：[不是不想做，是做不到。]
他对自己的认知再清楚不过了。
{那奖励呢？}系统锲而不舍，{您不打算兑换一个吗？现在有两个奖励了哦。}
这次，蓝霁却没有像之前一样无视它，反而看着自己放在腿上的一袋东西出了神。
里面装的满满的，全部都是小零嘴，买的人显然不知道他的口味，什么都挑了点，甜的、辣的甚至连怪味豆都买了一包。
这是董明衍父母趁着买单时候跑出去给他买的，蓝霁再三推脱，还是敌不过对方的热情收下了。
原来真的有人，对别人的孩子也这么有耐心？
蓝霁愈发迷糊起来了，他隐约好像触到了一个不同的世界，下意识就是面对未知的畏缩，却又被那个世界不同的光景所吸引。
[嗯……]蓝霁捏了捏塑料的袋子，[那个奖励怎么使用呢？]
系统没再开玩笑，语气收敛了些：[您告诉我，您想要删除的记忆是哪一段就好了。晚上回去睡一觉，起床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那就……
[删了七岁时候爸妈带我去游乐园的那段吧。]
过去十四年了，他的记忆却依然清晰，那一天的每一分钟、每一幕，都像电影一样在他的脑海里不断回放，甚至连色彩都随着时间增长而愈发鲜艳。
城市的天空照常来说都是蒙着层灰的惨白，但他却永远记得那片天空的蓝，像涌动的海水，波光粼粼地泛起波浪，云朵是打出的泡沫。
还有无数漂浮起来、五颜六色的气球。
记忆里那一天所有空白，都在他后来的闲暇时间里，用想象力不断补充，变成了一个温馨而有头有尾的故事。
那是蓝霁为数不多的快乐记忆。
虽然这段记忆可能早就被时间扭曲成了他的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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