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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却不识
来到古代的第一天,陆昭云竟意外地入睡很快,夜里她又做了刚搬家时一直做的那个梦。
身着红嫁衣的女子追着她一直跑一直跑,身侧的树林不停地往后倒退,眼前的路却没有尽头。
和之前的梦境不一样的是,她跑累了停了下来,红嫁衣女子拉扯她催促她接着跑,她盖着红盖头,看不见脸,生意经也模糊地听不清楚。
“阿玉。”梦境发生了改变,陆昭云伸手反拉住红嫁衣女子的衣袖,她直觉眼前这人就是沈玉。
梦境却因她开口的变数发生了坍塌,四周的景色天旋地转般地重组,陆昭云觉得头晕目眩站不稳时,眼前人一把拉住了她。
她站定,竟是九华观那颗槐树前,眼前人正是沈玉,她穿着初见时那件红色嫁衣,胸口插着那根木簪,伤口处向外涌着鲜血,红色的嫁衣被血色浸染地更红。
“昭昭……”沈玉艰难地伸手拉着自己,神色痛苦,陆昭云从未见过沈玉如此痛苦的神色,她的心一下被揪了起来。
“阿玉!”她向前扑去,手却抓了个空,紧跟着脚下踩空,整个人便坠了下去,剧烈的失重感让她惊醒。
梦境中的无力和恐惧让陆昭云的心跳得厉害,额上渗出冷汗,手心的汗湿了一片被褥,窗外日头初生,远处传来清脆的鸡鸣。
陆昭云看着昨日还未清洗的满是泥巴的衣服,在衣柜里翻找,在柜底竟翻找出来几套粗布麻衣,颜色暗沉,陆昭云却很满意,这衣服袖子窄些,裙子短上许多,裙摆更小些,配上麻绳将裙子扎在腰出扎短些,底下穿上裤子,这样行动方便多了。
昨日李霞为她梳的钗环披发,她不会梳,也觉得披发过于麻烦,于是从未留过这么长头发的陆昭云废了好一会而功夫,将头发全部盘上,不会用簪子的她,只好找了一截布条将头发固定住。
走出房门时,李霞已在院中准备好了早饭。陆川早已候在了餐桌旁,手上盘玩着他刚雕刻好的木雕摆件。见到粗布麻衣的陆昭云,两人均是一愣。
如此合规的农户女子打扮也并无任何礼数不妥之处,陆川只觉自己昨日训诫起了效果,和颜悦色地招呼陆昭云来吃早饭。
陆昭云刚落座,李霞就笑着递给她一张饼,帮她理了理鬓边的碎发。
饭后,陆川便去了城里木匠铺,陆昭云帮李霞收拾碗筷,假装无意提起昨晚出门似乎是遇见陆川这件事,李霞却并不惊讶,说陆川昨晚回家说似乎接了个大单子,陆昭云不免内心疑虑,如果只是正常生意往来,为何要夜色深沉时,无人僻静之处相见?
“云娘,今日怎么想起来穿这身衣服?”陆昭云的思绪被李霞打断。
“噢,我还想再去麦田看看。”陆昭云将碗全部清洗完毕,擦干净了手准备去挑选几件趁手的工具,李霞却拉住了她。
“昨晚是娘不对,讲的话寒了你的心。你若心善想帮别人,就尽所能帮一些吧。”李霞从腰际摸出来一个荷包,塞到陆昭云手里,“你出了门沿这条路往西走三里地,最靠近山脚下的,就是沈玉那孩子的家,家里的铁锄锈得不能用了,你找她打一把新的,这一百文就当定钱,别去田里了。”
李霞这番话让陆昭云感到意外,接过鼓鼓囊囊的钱袋,谢过母亲后,她走出了家门。沈玉住得离其他村民远上许多,陆昭云家附近那里最热闹,越往西边去田宅越稀疏。
往日陆昭云一公里的路都巴不得打车,如今在古代又不会赶马车,只得靠一双腿。一路上她思考整理这两日所得的让人生疑的信息,再观察一路村庄的样貌,三公里的路倒没有想象中的远。
陆昭云环视四周,周围并没有别的房屋了,山脚下这座小屋应该就是了。
房门紧闭着,似乎不欢迎任何来访者,屋顶的茅草新旧杂陈,打满了补丁,有几处还倔强地翘着边,雨天大概会漏雨。
屋前的田虽不大,整整齐齐地种着各式各样的菜,还有一小片麦田种了麦苗长势喜人。
陆昭云在门口呼喊了几遍都无人应答,正想自己是不是跑空了,房门吱吱呀呀地打开了,一个佝偻着的白发老妇人打开了门,她身体似乎不大好,摇摇晃晃地扶着门。
“你找谁呀?”老妇人很是慈祥。
“婆婆,请问沈玉住在这吗?”陆昭云话还没说完,就听见房顶上传来响动,视线不由得跟过去。
“婆婆,不是让你好好躺着吗,怎么又乱走了?管他来的是谁,不用理会。”还不等老妇人回答,一声响亮的年轻女子的声音抢在前头,听着有些生气,对陆昭云的到来似乎很不待见。
陆昭云这才明白,自己刚来时或许年轻女子就已经察觉,只是不愿理会,在房顶补着屋顶,自己多次喊叫叨扰了老妇人,这年轻女子才不得不放下手中的活现身。
“抱歉,我找……”陆昭云话未说完,那女子从房顶利落地下来,拍拍身上的灰尘,将双手环抱,没好颜色地侧脸看向陆昭云。那一双杏眼不悦地落在陆昭云身上时,她不由得呼吸一滞。
“沈玉……”陆昭云忍不住红了眼眶,她极力控制着自己哽咽的声音。
“找我做什么?”正是千年前的沈玉,还不认识陆昭云的沈玉。
她比陆昭云初见她时看起来稚嫩许多,却更难亲近,她穿着的粗布衣裳领口袖口处都有细致缝补的补丁,她袖口挽至肘部,小臂上的青筋婉转凸显,铸铁时的烫伤和其他劳作的割伤的伤口大大小小密密麻麻的。
她手中还拿着修补屋顶的木槌,微微侧着头打量着眼前这个看着像要哭的女孩,高马尾随着她偏头的角度垂至腰侧。
不过是没有理她,竟像要哭了一样,她打量着陆昭云,虽身着粗布衣裳,衣服布料不仅没有破损,甚至连磨损的痕迹都找不见,一看便知应该是村里富裕人家的女儿。
村里的富庶人家左不过那两家,沈玉并不打算哄眼前这个看起来和她差不多大的女孩,只依旧抱着双臂冷冷地看着她。
“我……我来找你做把铁锄。”陆昭云在沈玉不耐烦转身前修整好了情绪。
“集市上有的卖。”未曾想沈玉竟还是转头准备离开。
“集市上卖的不好用,我娘说你的手艺好。”陆昭云只得快速找个理由留下沈玉。
“唷,这村里头还有说我好话的人呢?”沈玉笑着说出尖锐的话,陆昭云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那些麦苗不过是天寒受冻,麦心未死,若是天气转暖,及时追肥,便还能发出新叶。”陆昭云一股脑将麦苗的事说出,沈玉的背影却没有停留,“天时不正,人力可改,并非是你的问题,不过是造谣生非的无稽之谈!”
“你种的麦苗不是长得好好的。”陆昭云想起院前的麦苗,忍不住嘟囔,却被沈玉听了去。
“管天管地管不了别人的嘴。”沈玉终于停了下来,转过头重新打量陆昭云,陆昭云见沈玉不说话,也站在原处只盯着沈玉。
“五日可以锻成。”沈玉盯着陆昭云那张脸,干净白净,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富贵人家,竟也懂得这些。
“这是定钱。”陆昭云见沈玉终于答应,从怀里掏出荷包塞在沈玉手中,在她握上沈玉的手时,右手腕的手绳竟又闪烁微弱的红光,她震惊地看向沈玉,沈玉的神情却没有任何异常。
“你是哪家的?等我锻好了送过去。”沈玉用手掂了掂钱袋的分量,这时才发现还不知道来者何人。
“我是木匠陆家的陆昭云。”
“陆姑娘,沈玉谢过您照拂生意。”沈玉作揖,陆昭云这才看清沈玉的手上更是数不清的细小伤口,大部分是火星飞溅的烫伤。
她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屋内传来老妇人的咳嗽声,沈玉和她寒暄了几句便将她送出了门。陆昭云回头看见沈玉着急地跑进屋内,屋内老妇人的咳嗽声渐渐平息。
回去的路上,陆昭云才后知后觉地感到有些累了,走了这么久的路沈玉也没让她进屋坐会,她索性直接坐在了路边,准备休息一会,她摸索着手腕上的手绳发呆,被身后叫她的人吓了一跳。
身后是一位面目慈善的大婶,认出她是陆家姑娘请她去家里坐着喝喝茶休息,陆昭云不免感叹不管在什么年代,有钱人就是不愁社交啊。
攀谈中,陆昭云明白了大婶家有个儿子不太成器,家里过得艰难,大婶旁敲侧击地向陆昭云打听,看看陆川那边还缺不缺学徒,陆昭云也不敢随意替父亲应下,只含糊其辞地说等她回家问问父亲。
陆昭云觉得有些尴尬想离开时,正巧撞上大婶的女儿抱了一桶洗好的衣服从外面回来。她在屋外就听见母亲又在为不成器的哥哥求人,气愤地在陆昭云面前就和母亲吵了起来,直言哥哥无用,又有扫把星作祟害得麦苗也发不起来,若是再没有收入来源,只怕要将她嫁人换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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