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虽在人间，也非在人间

　　第二次准备离婚时，王翔发消息给我，“当时跟你离婚时，我说把我那十万块的信用卡给你，你说不要。我说把之前的金子让你拿走，你也说不要。你就只拿了你的那些破石头，然后带着辰就走了。”
　　我拍照给他看，“你看，这次离婚，我还是带着我的一堆破石头。”

　　其实我已经忘了那个时候他是不是真的提过。也许是真的提了，但是一个面对五万块彩礼，都能骂我一周，逼着要回来的男人，他所说的信用卡，我是不敢用的。
　　而那个时候，说好只要孩子，不要其他。但是我喜欢的那些石头手链，最后还是带着回去了。当然，他买的，我是不会拿的。
　　把孩子送到他家的时候，我去收拾行李。是的，是说好什么东西都不要的。但是想了想，新租的房子需要一些物品的。在我如此拮据的情况下，我还是决定厚着脸皮拿一些东西。只不过，我拿了一床娘家陪嫁过来的被子，拿了辰的小马桶和一些他替换的衣服。
　　当我看到抽屉里那一盒金饰的时候，我犹豫了。
　　整整六十克的金，我该拿走吗？说好什么都不要的，如果拿走，岂不是我言而无信，就算是偷了吗？可是，这些东西如果归我，我卖了的话，朋友的钱我是不是就可以还了？我是不是也不会像这样一样借着钱生活了？我和辰的日子是不是可以好过一些了呢？最起码，我的工作虽然维持不了什么，但是总归有点底气在。
　　那个时候的我，真的很是犹豫。
　　当时陪我一起去的妹妹说道，“拿。这东西本身就是给你的。你拿回自己的东西，这不算什么。另外，难道你的三年连这些金都值不了吗？”
　　除了刚才所说的那些，我将这盒金也塞进了包里。
　　我叮嘱辰在这里乖乖听话，一周后过来接他。然后和我妹妹，打车回去。
　　你们能想象到，三年，我所有的东西，不过是后车座位上的三分之一吗？那些东西加起来，还不如现在我随便去玩，回来就能带回来的一半多。但是那个时候的我，除了辰的东西和被子，确实没有什么。而我的衣服，巧的是那个时候我妹妹开了一家服装小店，但是后来倒闭了。而她囤的货很多，所以我后面的衣服大多都是从那里拿过来的。
　　当我到了我那未来的小家后，我开始打扫卫生。因为厨房破旧的柜子都开始起渣，就跟房东说好，给厨房粘上纯白的壁纸。铺床，擦窗，整理之前在网上囤过来的锅碗瓢盆，甚至给破旧的沙发都换上了新衣服等等。那个时候我想的就是，只要我们的小家干净而舒心，没有人再针对我们，这样就好。
　　这个世界上会有神存在吗？这个我不太相信。但是更多的人愿意相信这个世上神仙是存在的，要不怎么会有各种的寺庙，各种的烧香拜佛来许愿呢？那，这个世上鬼又存在吗？我觉得这个是有的。毕竟他们不都说这世上有三界，说罪孽深重的人也是会下地狱的，不是吗？我这样的人以后也是会下去的吧？应该是吧。但是无妨，毕竟死了之后就是另一个世界，重新生活的我就重新面对就好。可是这个鬼，我相信是存在的。很多人都说自己见过，或者灵异事件等等。这件事我只在我很小的时候见过一次。
　　那个时候，不知何时开始，过年的时候，我开始随着木木一起去她的亲戚家拜年。其中有一个长辈住在比较偏僻的地方，他的附近有一所破旧的医院。那时我就和他们家的同龄孩子，以及我的妹妹一起去那所医院玩。当然，去的事情自然不会对大人们讲。到了之后，只觉得四处空荡，风吹来时，会觉得后背发凉。当时毕竟是小孩子，只是跟着一起起哄去玩。当时没有进医院里面，只是在外面玩着。但是不知是谁提了一句，“快看。”然后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我们就都看到了一个浑身缠满绷带的人。背阴的医院显得格外阴森，那个人就静静地站在里面，绷带缠绕着只剩下一双眼睛，就那样死死的盯着我们。
　　就那一瞬间，我们就跟同时约定好一样，尖叫与惶恐，以当时最快的速度向亲戚家跑去。我们不确定那个时候，那个到底是人还是鬼。但是我们害怕，所以我们逃离。回去后忍不住讲起，大人说那里有过一个烧伤的人，他浑身缠满绷带，住在那里，也许是他。不知大人是为了安慰我们还是如何，但我们始终觉得自己就是看到了鬼。不过除此之外，我就再也没有碰到其他了。
　　我说过，租的房子很老旧，家具什么也都是十几年前的老木头。除了空调，就只剩一个老式的方块电视，正对床头。电视打开后，会出现灰色的条纹，滋滋的声音作响，就好像是电影里贞子即将爬出来的前奏一样。那时候我一个人试过电视之后，马上就关闭了。当时还想着，一定要找一块布给它盖住，正对床不好，别真的发生什么才滑稽。毕竟古话说镜子不让对床，这种屏幕我觉得也是一样。但是那个时候还没有多余的布，就暂且这样吧。
　　大略收拾好一切之后，那个晚上，我就一个人住下了。
　　我已经很久没有自己单独睡过了。毕竟结婚前是跟姐姐睡，后来结婚跟他睡，之后辰的到来就是陪他。就算自己有过一个人睡一个床，也从来没有在一个陌生环境里单独睡过。那一天，我既紧张又有些害怕。因为记得很清楚，没有几天就又该清明节了。我还是觉得有些害怕的。
　　那个晚上，我突然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一个女人来到我的床边，她喜欢我手上的手链，就想要趁我睡着，将它取下。我睡眠浅，自然是醒了。但是睁开眼，却看不清这个女人的样子，只是打下她的手，不让她碰我。之后，两个人就为了一条手链各种争抢，直至最后我赢了，她才突然消失。
　　梦醒之后，我觉得我的身子好是僵硬。稍微活动一下后，我拿起手机去看时间。当时我心中暗念着，千万不要是两点。因为那个时间在我们这里，用比较迷信的说法就是那个时间就是他们出没的时间。但是手机上的时间明明白白显示着：2:02。
　　那一刻，我打开灯，屋子里亮堂了起来。我看着周围一切破旧的家具，和那个依旧灰色屏幕的大电视，我不敢动。然后手机开始播放“大悲咒”，单曲循环。灯不再关，眼睛紧闭却不敢睁开，就这样过了第一夜。
　　后来我知道，这就叫做鬼压床。这也是我人生中的第一次。
　　其实我对鬼这个事情，有的人信，有的人不信，可是我觉得还是存在的。但是无非就是人死之后，鬼就变成了一个个没有温度的尸体罢了。最多就是跟人一样的面孔，只是一副灵魂可以随意出入。如果凶起来的时候，有可能也是会些法术的吧？只不过那个时候我也想过，人之所以恐惧鬼，只是因为那个不是自己所认识的人罢了。放哪个陌生人突然出现，也会有些惊吓的，更何况灵魂呢？但是现在国家不是也承认他们的存在，并且叫他们‘微粒子’了吗？这件事我只是在讲，这是我第一次租房，第一次在外面一个人住，以及第一次被鬼压床的事情而已。其他看法，就当我喝醉了乱说了罢。
　　清明节没多久就快要到了。我不想辰来了之后，也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毕竟小孩子体力弱，不一定怎么样。如果能避免，这还是要去驱驱邪的。
　　所以后来我找了木木，让她找来了一个所谓的神婆。那个人让我买了五谷杂粮和红布，让我把红布系在了每一个门把手上，然后她把五谷杂粮在每个屋子都撒了一些，嘴上碎碎念。
　　是啊，以前我那个婆婆碎碎念时，我不信，因为我觉得是假的。可是这个，我却认为是真的。因为他妈妈碎碎念时是将本没有的事说成事，而这个是帮我解决事，两者意义自然不同。
　　我未曾对她讲过我梦中的女人，只是跟她说，有人在梦里抢我的手链，我觉得身子被压的动不了。可是，我看不清楚她的脸。
　　“你自然看不清她的脸。”神婆说道，“因为她连头都没有。”
　　那一刻，我惊恐万分。如果说我看不清楚，那我抢的过去就算我厉害。可如果真的血肉模糊什么的，那岂不是吓死我？
　　“她是上一家晚上回来太晚带回来的，但是没关系，今天安置好这一切，我会送她出去的。”神婆又安慰道我。
　　可是那一天，看着地上零零碎碎的一切，红布一条又一条的挂在门上，突然觉得就好像在拍鬼片一样，瘆得慌。所以接连几晚，我都没有再在这里住。因为我一个人真的害怕。
　　直至几天之后，我和木木一切来打扫卫生。之后，还是跟她回了家。
　　那天，当我收拾行李回来没多久。王翔的消息就发了过来，“你不是说你什么都不要吗？那么赌气，我还以为你多厉害呢。那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要把金子都拿走？”
　　是的，他说的在理。因为之前的我确实说好什么都不带的。为了想要好过一些，把这些说给我的东西偷摸着拿回来，确实是我的不对。但是，他不是说好给我十万，我没拿。他不是说这金子都给我？那我真的拿了，为什么又要这样呢？
　　所以，什么是诚心呢？
　　“一周后来接辰的话，把金子拿回来换，要不你就不要接。”他又一次发了消息。
　　当时我看到之后，就一个感觉，为什么现在的我不知道把那条短信给保存了呢？要不，怎么到现在，他就绝口不提这件事呢？
　　自己的孩子，居然让拿金子去换？一开始说想要我们好好过得是他，让我金子拿走，现在真的拿走，却又要我来换。这样的话，他是怎么说得出口的呢？
　　那个时候的我没有过多回复什么。因为孩子和金子相比，我自然是要孩子的。如果没有那些金子，我也是过得下去的。毕竟那个时候的我，甚至对他说，“如果我真的被逼急了，就算去做小姐，我也会养他长大的。”当然，那句话确实说了出口。只不过生活并没有将我逼成这样。毕竟，我还有马云和我最重要的两个朋友。有他们，我就能活。
　　当我把这件事给养母他们说了之后，他们自然是生气的。当时说好，去接辰的时候他们陪我一起。
　　在接辰的前一天晚上，大姐给我打了电话，她告诉我，“他们家怎么可以欺负你到这种地步？本身你就没有彩礼的去他们家，给他们洗衣做饭三年。现在你什么都没要，只是拿个金子，就让你拿金子去换辰？这是人能办出来的事吗？我们给你陪嫁的床褥和电动车什么的，你几乎什么都没拿。还这样欺负你。真的以为你身后没有人了吗？明天去他们家，把我们给你的东西能带走就都带走，带不走的，就像空调，我们自己买的，砸也得给他砸了，不让他们用。”
　　这段话为什么能记得这么清楚呢？因为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有人给我撑腰。真的第一次，有人告诉我，她就是我的靠山，我的身后是有人管的。所以每一句话，每一个字，深深的烙印在心里，一辈子都难忘记。
　　第二天，大哥开着车，送我和养母过去接辰。没有一个人提砸空调的事情。也没有一个人提要把家里的东西拿走什么的。
　　我只是静静地把那盒金子放在桌上，然后告诉他们，“金子放这儿了，辰可以跟我回去了。”
　　我记得那天养母和他妈妈说了很多很多话，大约内容都是说，我这三年明明没有做错了什么，明明属于一个贤妻良母，上有老下有小的日子都在过着，最后为什么却要因为这些小事而离婚？为什么答应的事情却要言而无信？为什么最后的结局就是注定分开呢？
　　她有怨言，有斥责，有不解。但是没有用。后来的我，只因为辰想要玩他的摇摆车，我就另外带着他的摇摆车，抱着他回到大哥的车上。
　　再见吧。给你曾经的家再见。
　　我们要回到我们自己的家里了。
　　我记得很清楚，那天他跟我提离婚的那一天，去写离婚协议的时候，我告诉他，“我希望我们两个人的矛盾不要影响到我们的孩子。孩子是无辜的，只不过是因为我们自己有了矛盾而分开了而已。所以我希望，如果孩子想你了，依旧可以随时联系你，你有时间的话，也过来陪辰一起玩。我们虽然不在一起，但爸爸妈妈可以一直都在的。”
　　我也记得很清楚，他说的是，他可以。
　　所以，那个让我拿金换孩子的男人，那个时候，他是谁呢？
　　我和辰离开那里之后，他给我发消息，告诉我，辰不高兴的时候就会拿头去撞墙。问我怎么回事。
　　那个时候，我一脸震惊。因为他在我这里从来不会做这样的举动。
　　但是和王翔每次吵架的时候，我这个人真的不会吵架，也很讨厌吵架。所以每次看到他跳起来大吼大叫的时候，真的头很大。最严重的一次，是他直接一拳打向了窗户，玻璃稀碎。
　　难道，这有遗传吗？
　　当我带着辰回到了我们的小房子里。
　　在他不在的一周内，家里的一切都已经被我安置的差不多了。那天我做了西红柿鸡蛋面，那是第一次和他在属于我们自己的小家里的第一顿饭。那个小碗，小小的他，吃了三碗。
　　后来，每天早上六点半清醒，七点起床洗漱，然后晃晃荡荡的，两个人手拉着手一起去那所幼儿园。他上托班，我当幼师。也许是因为我在的原因，他不哭也不闹，很是乖巧。就如他刚出生时我所说，“他是一个天使宝宝……”
　　幼儿园的事情真的很多。每天早上去得早，放学又很晚。每当我送完所有孩子，打扫完卫生后才可以接他离开。而那个时候我除了上课，每周二周四的画画课也归我管，额外增加的一个半小时。那个时候的我，要不就是让值班老师带他，要不就是让我的朋友提前来接他，带他去公园玩。
　　我的两个闺蜜真的是我最好的朋友了。如果没有她们两个的帮忙，那个时候的我真的有时候不知道怎么做。无论是出钱还是出人，我能想到的，只有她们两个。
　　那一年，真的是我最幸福的一年。
　　那个时候，我和孩子有了自己的小家，每天正常的上下学，他每天在学校开开心心的玩，而我每天都能够看到他。而且最关键的，和一群孩子打交道，真的要比勾心斗角的大人要舒心太多了。除了工资低点，时间长点，其他还都是可以的。然后下学之后，就拉着他那辆摇摆车，从家里溜达到附近的公园，一起看看鸽子，看看猴子，吃点自己想吃的小零食，然后再回来。日复一日，实在是惬意。
　　王翔，在知道孩子上学之后，就过来看他。如我一开始所说，两个人的事情就不要影响孩子了。所以有一天，放学后的公园，我就带着孩子一起去了。
　　记得很清楚，那个时候除了马云，我身上连几块钱都没有。但是这也是正常的，毕竟后来流行付钱的方式，都是手机不是吗？但不得不说的是，那个时候的我，真的很穷。
　　所以后来辰想吃冰糕，我让他付钱。他说你付呗？
　　“你是不是没有，连个冰糕都买不起啊？”然后，他满脸笑容的从口袋里掏出五百块，假装不小心的掉落在地上，“呐，你拿了吧，给你的。”
　　我怒气冲冲的带着辰离开。后来面对他的家人，我将这事情给他父母说时，他说我在撒谎，他没有。他说他只是不小心掉落。
　　如果有一天，他看到我写的这些内容，一定会说这个女人又在胡编乱造了。
　　但是随他吧。毕竟这个世上，我不管有没有人相信我说的话，但，我只记录当时我所经历的事。也许他不是无意的。但在那个时候，就是赤裸裸的嘲笑。仅此而已。
　　我是穷。但，我也不差这么一些。
　　这是离婚后，他办的第二件让我无比恶心的事情。
　　第一件，拿金换孩，到现在他也是不承认。
　　信不信随他们。
　　我不论未来他会不会因为这些话恼羞成怒，又或者怎样。我的命就这么一条，随他去吧。
　　我什么都不会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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