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高赞美

　　“有时候我会觉得......余箴情是这世界上最不靠谱的家长。”

　　我倚在凳子上，一字一句地跟身边的林曦西吐槽。

　　之前林栩然还担心她的脚恢复太慢，参加不了家长会，余箴情还专门安慰她，结果事到临头被耽搁住的却是她。

　　不过我倒是意见不大，主要还是习惯了。让余箴情在教室里听老师的指导和总结，对她来说好像确实挺......折磨。

　　小时候还不太理解，问她为什么在教室坐不住，她总会先将我一军：“难道你妈妈我还不够了解你吗？”

　　只要我回答“了解”，她就会哼道：“那我为什么还要从别人口中了解你呢？”

　　嗯......倒不是不能反驳，只不过我们都太了解彼此，我也从来不说什么，毕竟确实没什么可说，作为当事人的自己也接受良好。

　　“没关系，”林曦西以为我是真的内心受创，还好心安慰着，“栩然还没出发呢，估计挺晚到的，到时候让她来就行。”

　　和孟老师解释了彼此家长都不太靠谱这回事，她很自然地跟我们说没关系。
　　“不过我给每个家长都写了一张便签，要不先给你吧。”

　　我承认自己有些过盛的好奇心，于是问道：“我能看吗？”

　　“有什么不能看的？”孟老师笑着回，“又不是什么坏话。”

　　于是我提前拿到了那张便签，我的这位老师还别有番心意，还用小巧的信封包装了。

　　从办公室出来，我抽出里面的纸，才发现这不是便签，至少也是便签的三倍大，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她眼中的我——几乎全是优点。

　　不是没感受过孟老师的细腻，但从头往后看完上面的所有话后，还是很受感动。她的观察无疑是细致入微的，明明只有三个月的相处，但信里的字句从我偶尔会和同学产生纠纷，到会帮值日的人收拾，再到时不时给讲台的绿植浇水，她都一一记录在内，并在最后写道——

　　她并不具备普世意义上的宜人性，也不利他而活，但这本不该算是美德，我发自内心地欣赏并喜爱她对自己的成全。

　　我小心地把这封信收好。

　　.

　　家长会正式开始后，林栩然还是没有赶到，不过我和林曦西都无所谓，两人索性漫无目的地在外边走着，等那些家长下课。

　　不知不觉，又走到了那个独属于我们的秘密基地。

　　现在已经是深秋，树上的叶子也开始发黄，逐渐随风飘落。

　　“你知道吗？我之前在这看到过一片绿海。”拾起地上的某片叶子，我看着上面深浅不一的斑纹，对林曦西说道。

　　林曦西也举起一片叶子，抬手和我相对，笑着应道：“我知道，因为我也见到过。”

　　我指着手中泛着淡淡黄色的叶子，思考道：

　　“那你说，它有一天会变成黄海吗？”

　　“不会，它在我心里只会是绿色。”

　　她的语气柔和而坚定，是我一贯熟悉的林曦西。我抓住她的手，拿过她手心里的叶片，将两片叶子合在一起。

　　“你看，它们这么不像，”我举起它们，轻声嘟囔着，“不同的大小，不同的形状，不同的叶脉。”

　　林曦西笑着看向我手中的叶片，像哄孩子般温柔陈述道：

　　“但是也很像，它们拥有同样的根源，吸收同样的养分，感受同样向光而长、随风而去的一生。”

　　每一片叶子都在努力做自己，它们就这样组成了树。

　　但我不要做叶子，也不要做树，我要做最凶猛的野兽，持有本真的兽性，不失属于人的理性，永远捍卫自己。

　　.

　　林栩然赶到时家长会刚结束，孟老师集合好外边的学生后便先回办公室了。现在正好是周五放学时间，教室里的人比以往多得多。林曦西要留下做值日，我和她干脆在外边站着，等里面都整理好了再进去。

　　我们就这样看着林栩然风风火火地跑进视线中。

　　她穿着黑色长风衣，戴着初见时的那个墨镜，手上还捧着一束花。

　　正式得像是出席什么典礼一样。

　　林曦西扶了扶额头，又连忙上去扶她：“慢点，你的脚还不能这样跑。”

　　林栩然冲着我们点头，又左右看了看，问：“你们结束了？都走了？”

　　“嗯，结束了，但人还没走完，”我指了指她怀里的花，“栩然姐怎么还带花来？”

　　她像是松了口气般，拍了拍胸口，“那就好，还不算来晚，医院复查时耽搁了，路上又堵车，”又扫了眼怀里的那捧花，“这是送朋友的。”

　　朋友？哪有她的朋友？敢情这家伙赶完这场还有场子要赶。

　　“但是好可惜，没能赶上你的家长会。”看着林曦西，她哀怨地长叹一声。

　　林曦西无奈地应道：“有什么可不可惜的，又不是重要的事，本来就让你少出门。”

　　“等等，”我突然想起来，连忙道，“还有件事，我们老师给每个家长都写了信，可能得让栩然姐去拿。”

　　“好呀，但是需要你们给我指一下路。”林栩然快速应道。

　　里边的人陆陆续续走完了，林曦西要进去做值日，便由我给林栩然指路。走在路上，我突然想起第一次见这个人时，也是这样指路的缘分。

　　兜兜转转好像又回到了故事开始。

　　.

　　我转头看她，看见她手里那捧格外显眼的花，提醒道：“这个不先收起来吗？”

　　林栩然纳闷道：“为什么要收起来？”

　　我惊讶极了，但来不及多想，我们已经走到办公室门口了。办公室的门没关，里面只有孟老师一个人，她似乎不急着走，还在打理办公桌上的小绿植，但我还是象征性地敲了敲开着的门：

　　“孟老师，我带林曦西的姐姐来拿信了。”

　　听见门外的声音，她抬头看见是我，对我温柔笑着，“来得好巧，我刚好在想你们是不是不来了呢。”她的视线越过我，看向我身后的那个捧着花的人。

　　我这才回头，看向林栩然，她什么时候取下的墨镜？我朝她介绍道：“她是我和林曦西的班主任——孟老师。”

　　林栩然朝我点头，又露出了那熟悉的、无比灿烂的笑容，和眼前的孟老师对上视线。

　　我看见孟老师脸上短暂闪过的迷茫，似乎还有些错愕。

　　只听见林栩然开口道——

　　“来得当然巧，我正好在想是不是见不到你了。”

　　语气十分熟稔，又有些近乡情怯般的生涩。

　　我看看林栩然，又看看孟老师，总觉得她们之间的氛围......好神奇。

　　孟老师放下手头的东西，向我们走过来，她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人，试探地道：“......林栩然？”

　　林栩然闻言，笑意又加深不少，她递上怀里的花，朝她道：“你之前送我的花应该已经不在了，所以我向你道歉，但我给你买了新的。”

　　“所以能不能原谅我，我的好朋友？”她用撒娇的语气问道。

　　孟老师怔怔地看着眼前人，又捂住嘴别过脸去，微微抖动的肩膀证明她此刻心情并不平静。差不多半分钟后，她才彻底调整过来，接过林栩然递上的花。

　　“......什么原不原谅的，”她一手拿着花，一手擦去眼角的湿润，莞尔道，“我从来没生过你气啊，林栩然。”

　　我又看了看她们，才后知后觉，这俩人原来早就认识。

　　孟老师小心地捧着怀里的花，朝我们道：“虽然很想和你们继续聊天，但是我马上要去开会。”她又拉开抽屉，拿出放在里面的信封，递给林栩然，“加个联系方式吧，我以后可以来找你吗？”

　　林栩然接过信封，快速报上自己的号码，孟老师认真地记下后便和我们告别。

　　直到她走远，我才看向旁边这位当事人，犹豫着要不要开口。

　　或许是我纠结的样子过于好笑，林栩然乐不可支地看着我，搂过我的肩道：“我想起一件事。”

　　“什么？”我瞪着眼睛看她。

　　“你上次给我带来的灵感，我快把它完成了，所以——今晚要不要来看一眼？”

　　这么快？好像才过去一个多月吧。

　　“当然要。”不带一点犹豫，我立刻点头。

　　.
　　我何止想看画，我还想听故事。

　　就是不知眼前这个笑眯眯的家伙愿不愿意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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